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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34:49 作者: 今嫿
    日子久了,就容易成畢生的執念,非得斗個魚死網破的不可。

    姜濃清透的眼睛透著許些複雜,注視著又開始咳嗽的傅秋生,他也不甘,可是被這副身體拖著,淺藍的立領襯衫內,蒼白的胸膛至腰腹都極為清瘦,仿佛一陣輕風就能給他折斷了般,又怎能扛起整個家族要面臨的風雨?

    他緩過來了些,從聲腔里抽出一絲微弱的鬱氣對姜濃說:「父親的決策是對的,錦明行事偏激不計後果,他也不適合坐這個家主之位。」

    姜濃無法開口,只能聽著,膝蓋抵著地毯,慢慢地坐了起來。

    這種時候她倒是出奇意料的平靜,也引得傅秋生多看了兩眼,姜濃的背是直成一條柔美的弧度,雖散了長發,卻掩蓋不住她清麗中透著奪人眼球的美。

    傅秋生低聲問:「不怕麼?」

    姜濃搖搖頭,即便醒來的一開始就聽到傅錦明動過想要製造車禍弄死她的念頭,但是那雙秋水的眼眸是靜的,哪怕被生理性的淚浸濕過,還透著許些濕潤的光。

    傅秋生又問:「為什麼不怕?」

    姜濃想了想,許是心生的憤怒蓋過了原始的恐懼,她衣領內的滑嫩喉骨費力地發出幾聲破碎音節:「他、不是、小病癆子。」

    傅秋生愣了少許,下意識想去拿手邊的茶,結果忘了是藥,被苦澀的氣味薰染得回過神,才擱下杯,蒼白的手腕還撐在桌旁。

    他正眼仔細地打量著姜濃,見她人透不過氣卻有話說,門外又被鎖著也逃不走。

    靜幾秒後,傅秋生走到地毯上,撕扯開了纏住她的膠帶。

    姜濃臉頰皮膚很白淨,被黏了許久,一扯就帶著股刺痛,這不是讓她眼睛酸脹的原因,沒了禁錮,唇發抖著說:「你們是,是傅青淮血脈相連的親人,年長他二十餘,卻可惡聯手欺負他一個,反而還要怪他的出生,搶走了不該搶的?」

    傅秋生活到這把歲數,倒是不至於被小丫頭片子幾句話就氣倒,他看著姜濃瞬間變成淚人,是替傅青淮抱不平,手掌扶著右膝蓋,笑了笑問她:「我那三弟,有跟你說過他生母麼?」

    姜濃那淚珠還搖搖欲墜地掛在眼睫毛上,表情茫然,顯然是不知內情。

    傅秋生蹲久了就沒什麼力氣,有點晃站起身,先走到就近的椅子落座,這回終於能如願喝口冷茶,緩下喉嚨的癢意才說:「那女人長得跟畫裡的嫦娥天仙一樣,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做了我父親第二任小妻子,她基因不錯,你瞧傅青淮那相貌,傅家哪個能越過他去?」

    姜濃沉默了,仿佛魂在體外,只是聽著。

    「替傅家生個繼承人,是她心甘情願的,只是這深宅大院哪有她想的簡單,從懷胎起,我們就沒想讓青淮平安落地,若是生不下來也就皆大歡喜了,可惜----」傅秋生回憶著往事,時而低而壓抑地咳嗽幾聲:「可惜我那三弟命大。」

    命大,仿佛天生被傅家的列祖列宗庇佑著。

    無論是綁架下藥,把他往小藥罐子體質毒,都弄不死。

    傅秋生病前,也是真的心狠手辣了。

    他讓傅青淮喝了整整十年的濃稠苦藥,未曾想到,有一日他也得到報應,每日都得要這藥續著半條命……

    喉嚨含著血絲停頓了幾許,用茶來沖淡,才把下句跟姜濃說完:「三弟妹,他生來就是來搶我和錦明的東西,你說,我兄弟二人能不恨麼?」

    姜濃淺紅色的唇輕動,有點恍惚:「傅青淮知道他生母----」

    「知道。」傅秋生明白她要問什麼:「一開始那女人拿了錢走了,青淮是要找的,大概在十年前吧,錦明故意透露點消息給他,他就冒著十年難遇的暴風雨去找,怕錯過一時片刻就找不到了,結果險些死在了外頭,後來知道了自己出生的真相,就沒再找了。」

    談起往事,傅秋生沒有去管姜濃越發蒼白的臉色,倒是有些嘆息:「這步棋走錯了啊。」

    傅青淮被真相打醒,不再到處尋找親生母親,便一心往那家主之位去了。

    父親隔山坐看他兄弟三人斗得你死我活,是在拿他跟傅錦明去磨鍊傅青淮,臨了,毫無半點父慈之情,就算是咽氣了,都還在為傅家的將來做謀劃。

    傅秋生說:「我父親幸而九十大壽就早逝了,否則三弟妹想嫁進來,得吃點苦頭。」

    姜濃身為晚輩,不好評價上一任家主的過錯得失。

    她腦海中全部被傅秋生說的往事塞滿,呼吸有些堵塞,也不知過去多久,感覺窗外的日光沉了一些,再抬眼看坐在紅木椅子上的傅秋生,他要淡定許些,靠著坐,看著屏風上的繡紋丹頂鶴。

    香爐熄滅了,絲絲的濃郁檀香也散盡。

    門外響起過動靜,是林家怕得罪死了傅青淮,當初連夜商量對策後把女兒送到傅家的林不語,她算是正兒八經的傅二太太了。

    來院子沒人阻止,但是進屋就未必了。

    林不語是想打聽一下姜濃在不在這裡,結果被三言兩語就敷衍了出去。

    窗外徹底沒了明媚的日光,擺放在牆壁的時鐘一圈圈地轉動,指向六點過半。

    傅秋生還一動不動地坐在紅木椅子上,消瘦的臉孔浸在暗光里,像極了將死之人。

    姜濃跪坐在地毯上,感覺到一股涼意莫名的從腕間瀰漫上來,這時,安靜的門外又響起了動靜,還是林不語,她被攔著,只能提高音量喊著傅秋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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