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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喝兵血的參軍

2023-11-16 19:56:36 作者: 驍騎校
  趁著趙定安帶人去提軍需官的時間。元封問那些士兵道:「你們夜宵就吃這個。」

  士兵們苦著臉說:「哪裡是夜宵。晚上那頓就沒吃。一直到天黑下面才送了這些饢餅上來。一人才給一個。這饢餅又冷又硬。俺們只好生火烤著吃。順便燒一鍋熱水撒點鹽巴好下飯。打仗是個累活。不吃點鹹的沒力氣啊。」

  元封皺起眉頭來。士兵們打仗本來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都可能戰死。居然還有人在伙食上做手腳。真是罪不容恕。

  不一會兒。衣衫不整的軍需官被提來了。看樣子是剛從被窩裡揪出來的。他

  看到防禦副使大人滿面怒容。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倒道:「不干我事啊。」

  元封道:「本將還沒有發問你就說不干你事。看來你早就心知肚明了。來人啊。把這個喝兵血的畜生拉出去砍了。」

  軍需官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小的不敢喝兵血。剋扣軍糧的事情都是上面交辦的啊。」

  趙定安狠狠踢了軍需官一腳道:「快說。是誰讓你剋扣軍糧的。」

  軍需官道:「是……梁參軍梁大人。」

  元封回顧左右:「哪個梁參軍。」

  老兵油子王金彪現在也是元封的親兵了。到底在涼州廝混了許多年。軍中的人和事他都挺清楚。聽到元封發問。便湊上去低聲道:「梁參軍可是個人物。八面玲瓏里外通吃。他總管軍中後勤糧秣。掌管著大大的肥缺。本來是個讓人眼熱的位置。可是人家就能玩得轉。不管是蔡勇還是曹俊都賣他的面子。大人若是想辦他。恐怕還得多想想。」

  元封一聽便明白了。這梁參軍的根基想必極深。倘若自己非要查辦此人的話。怕是要引起內部紛爭。但是士兵們的待遇問題必須解決。餓著肚子怎能打仗呢。他沉吟片刻道:「你去營里提三十隻羊來。給夜班的將士燒些羊肉湯喝了取暖。梁參軍貪贓之事本將自會找大公子討個說法。」

  軍需官本以為元封為了立威必殺自己。早就心如死灰了。當官的都是這樣。實際問題解決不了就會拿下面人出氣。可是元封竟然饒了他的性命。他怎能不感恩戴德。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千恩萬謝的去了。連夜叫起伙頭軍。在城下支起大鍋。殺羊剝皮燒湯。噴香的羊肉湯里加上面片和辣椒油。寒冷的冬夜裡喝起來再舒服沒有了。士兵們都知道這是張副帥安排的夜宵。哪個都感嘆攤上了好上司。

  一直等到羊肉湯煮好。元封才放心的離去。一行人踏著積雪走到元封的宅邸前。忽然從黑暗中湧出百十個人來。趙定安勒馬大叫:「保護大人。」眾人迅速圍成一個圓圈。元封也拔刀在手。警惕的瞪著那些人。

  那些人只是齊刷刷的站著。並沒有撲將上來。看起來不像是刺客。趙定安打著燈籠過去一照。才發現他們是羅馬營的士兵。一水的青銅胸甲。猩紅色披風。頭盔上的羽飾也是紅色的。百餘人站的整整齊齊。氣勢肅然。

  元封有些納悶。自己雖然是防禦副使。相當於涼州副帥。但是並不管轄羅馬營。這些士兵深夜至此……難道是為了驪靬的鄉親們。

  果不其然。排在隊伍頭上的一名軍官喊了一聲。這百餘名將士便都齊刷刷的單膝跪下。向元封行禮。

  羅馬人並沒有多說廢話。領頭軍官。也就是那個眉眼和尤利婭有些相似的年輕小伙子走了上來。對元封拱手道:「大恩大德。必當厚報。」說完便一甩猩紅色的披風。百餘名部下齊刷刷的起身。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人。他們整隊轉身去了。元封等人還在暗自驚嘆:羅馬營果然是涼州第一強營啊。

  剛走到家門口。大門就開了。尤利婭徑直從裡面跳出來。拍著心口道:「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哥哥要找你打架呢。一幫人就這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你回來。一直站了好幾個時辰呢。」

  元封道:「那人真是你哥哥啊。果然是一條好漢。」

  尤利婭驕傲道:「那當然。」隨即又將腦袋晃了一晃道:「不對。哥哥不如你厲害。他現在只是百總。聽說你已經當了元帥呢。」

  元封呵呵一笑。把韁繩交給下人。剛要解盔甲。尤利婭早就伸手過來幫他解開了腋下和後腰的皮帶鎖扣。幫他把沉甸甸的鎖子甲脫下來。小女孩扛著甲就往後院跑。

  元封奇道:「你做什麼 。」

  尤利婭嘿嘿一笑:「幫你清洗盔甲啊。別以為我只會彈琵琶。我會的可多呢。」

  鎖子甲是用無數個鋼製小環扣成的甲冑。柔軟輕便。防禦力也適中。一領像樣的鎖子甲在中原能賣上數百兩紋銀的高昂價格。但在西域就比較普遍了。反而是板甲和扎甲少一些。說到清洗鎖子甲。元封還真不會。他好奇的跟著尤利婭來到後院。看到尤利婭將鎖子甲放到一個大木盆里。然後倒上半盆沙子。用木棒攪了起來。元封這才恍然大悟。。倘若用水的話怕生鏽。用人工擦洗的話那些小角落又照顧不到。還是用沙子清洗網眼繁多的鎖子甲最好。

  當夜元封並未在府內居住。而是抱著被褥到城牆上和士兵同住。突厥人狡詐。趁夜間發動突襲也不是不可能的。城上必須有大將坐鎮才行。晚上他又多次起來巡視。查哨。到天明的時候。元封已經是兩個眼睛都紅通通的了。

  突厥人一夜未動。白天也不見有任何行動的跡象。見敵情緩和。元封便收集了一些士兵伙食方面的資料。去府衙向曹俊申訴去了。

  府衙正堂之上。曹俊睡眼惺忪。精神疲倦。想來是昨夜宿醉的結果。元封匯報了敵情之後道:「大公子。昨夜末將巡城之時。發現一起貪污軍糧的惡行。此事對我軍士氣嚴重不利。還請大公子懲處。」

  曹俊道:「哦。說來聽聽。」

  元封便將昨夜之事說出。同時呈上士兵們和軍需官的供詞。曹俊看罷。扭頭說道:「梁參軍。此事屬實麼。」

  曹俊身旁站著一個身材枯瘦的中年人。兩隻眼睛精光閃爍。不像是軍中人士倒像是個奸商。他聽了元封的控訴之後。臉上只是浮現出一絲不屑的表情。拱手對曹俊道:「大公子。張副帥所言確有其事。但卻和貪贓毫無關聯。」

  曹俊示意梁參軍繼續說。梁參軍便走到大堂中央侃侃而談:「咱們涼州軍隊的待遇向來優厚。遠近皆知。伙食也不差。雖說不上頓頓有肉。隔三差五也能沾些葷腥。但是目前突厥大軍壓境。這場戰事不知道延續到何時。作為總軍需。卑職必須精打細算。不然糧食吃光了這城怎麼守。再說了。昨夜值宿的軍兵乃是逆賊蔡勇的餘部。本不是大公子的親信。大公子的甘州軍都沒喝上羊肉湯呢。又怎麼好厚此薄彼。給他們羊肉湯喝。」

  說完這些。梁參軍挑釁的看了元封一眼。道:「卑職也要參人。有人剛當上副帥就邀買人心。四處插手。私自動用儲備軍糧犒賞軍隊。試問這涼州是誰的涼州。這軍隊是誰的軍隊。」

  這話直指元封。而且說得有理有據。元封初來乍到就干預後勤糧秣事宜。確實不大合適。以自己的名義犒賞軍隊更是大忌。曹俊的臉色有些不對了。此時王威和一幫侍衛親軍的將領都出來打圓場。說張將軍也是為了士卒們著想。絕沒有邀買人心的意思。說了半天曹俊臉上的不快神色才褪去。道:「此事不要再提了。大敵當前。咱們要合力同心對付突厥人才是。」

  元封知道自己太嫩了。和這些老狐狸斗還差點分量。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又說道:「大公子。末將昨日所說的開倉放糧抑制糧價之事。還請早做定奪。」

  曹俊還沒答話。梁參軍又跳出來冷笑道:「開倉放糧。笑話。涼州府官倉的糧食是說放就放的麼。是那些老百姓重要還是守城士兵重要。糧食放完了軍士們吃什麼。難道空著肚子打仗。抑制糧價更是荒謬絕倫。人家糧商庫里的糧食又不是大風颳來的。是辛辛苦苦用本錢收購來的。人家願意定什麼價格就定什麼價格。官府不應該過問。咱們涼州府能發展到今日這個繁華強盛的地步。成為西北第一城。靠得就是自由貿易。這是老知府定下的規矩。官府不干預生意買賣。這條規矩誰也不能動。」

  梁參軍說得是實情。涼州之所以成為東西方交匯的橋頭堡。西北第一大城。絲綢古道上的一顆明珠。靠得就是自由貿易。官府只收取少量的管理費用。從不設卡收稅。也不歧視商人。商人的地位相對來說比較高。政治影響力也很大。元封提出限制糧價。無異於從他們口袋裡搶錢。作為商人們的代表人物。梁參軍當然要堅決反對了。

  其實不光梁參軍反對。在場的將軍們也都有些不滿。這位副帥管的未免太寬了些。剛爬上來你就低調一些。年齡不大。人脈很淺。單單憑救過大公子的性命就能這麼囂張麼。什麼玩意啊。

  曹俊擺擺手道:「不要說了。此事從長計議。反正糧食都在庫里放著又不會壞。有錢就買糧。沒錢就餓著。非常時期。還是先保障軍用為上。」

  梁參軍見曹俊向著自己。也不再多說。一甩袖子回了本列。曹俊道:「都散了吧。該幹啥的幹啥去。張將軍是我涼州第一勇將。重任在肩啊。確實不宜分心。這樣吧。侍衛親軍指揮使的位子你就不要兼著了。專心當防禦副使好了。」

  一句話就把元封的兵權給奪了。元封無奈。只能接受這個結果。默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曹俊打個哈欠回後宅去了。曹延惠的後宮充斥著東西方的佳麗。可謂美女如雲。財寶遍地。曹俊這個酒色之徒如同耗子進了米倉。哪還有心思管這麼軍國大事。他自以為這件事處理的還不錯。安定了大家的情緒。還照顧了元封的功勞。自己的手段還算不錯呢。

  眾將散去。那梁參軍高聲說笑著昂首闊步從元封面前走過。看都不看他一眼。元封也不氣惱。將侍衛親軍的兵符交給王威。帶著親兵又上城牆去了。

  到了中午時分。一個消息便在城牆上傳開了。張副帥為了士兵們能喝上熱湯而被奸人陷害。奪了兵權挨了訓斥。大兵們交頭接耳。眼中皆是憤恨之色。梁參軍開著城裡最大的糧鋪誰不知道。軍隊的鹽菜糧草都是從他那裡採買。這廝多年以來不知道喝了多少兵血。曹大人在的時候不管他。大公子上了位還是不管他。說到底在這些當官的眼裡當兵的不過是看家狗罷了。只有草根出身的張副帥才把大夥當人看。當兄弟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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