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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長煙落日孤城閉

2023-11-16 19:56:36 作者: 驍騎校
  騎士又點頭。元封接著問:「叫什麼名字。甘州現在什麼情況。」

  騎士遲疑了一下道:「我叫冷鋒。是甘州指揮使曹將軍的親兵。甘州已經被突厥大軍團團包圍。我是來催救兵的。我們一個百人隊衝出來的。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

  元封道:「冷鋒你聽好。我們是涼州漢軍騎營的斥候。大軍起碼還在百里之外。現在這裡只有咱們十二個人。想活命就聽我的話。老老實實的坐著喝水、吃乾糧。」

  冷鋒扭頭看看周圍。只見十名涼州軍的騎兵都把馬鞍子卸下來。坐在那裡若無其事的喝著水。嚼著乾糧。但是能看出他們的心情都極其緊張。面部肌肉僵硬。眼神也閃爍不定。

  元封壓低聲音道:「都精神點。你們就當咱們背後有十萬大軍埋伏著。再苦著臉咱們就交代了。」

  眾人這才活躍起來。趙定安把水囊喝空。吹起來紮上口扔到地上道:「死就死。死咱也得死的瀟灑。來。踢球。」

  林廉江也跳起來道:「踢球。讓突厥人見識見識什麼叫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兩人就這樣大模大樣的在成千突厥騎兵面前玩起了球。漸漸的其他幾個年輕人也加入了踢球的行列。七八個小伙子玩的不亦樂乎。似乎是在自家後院裡玩耍一般隨意自在。老王頭一邊喝酒一邊抹著嘴感嘆:「媽的。這幫小畜生比老子當年還有種。」

  元封喝著水。眯著眼睛盯著突厥人的軍陣。只見牙旗下面幾個頭目打扮的人正交頭接耳。似乎在爭論著什麼。忽然大頭目一揮手。十騎從陣中奔出。虎嘯而來。

  眾人身子一僵。都看元封。元封大喝一聲。跳上沒裝鞍子的光背戰馬。提刀便迎了上去。那十名騎兵變成雙列縱隊撲來。十把馬刀在陽光下閃耀。只見元封從他們中間風一般的穿過去。彎刀翻飛不見人影但見刀光一片。須臾後。元封勒馬停下。那十名突厥騎兵已經盡數落馬。

  血。從彎刀上滴下。上千突厥騎兵被這一幕震懾了。噤若寒蟬不敢言語。老王頭也呆住了。酒壺停在嘴邊。任由酒水往下流。他呢喃道:「好快的刀……」

  「好快的刀……」突厥將軍也在暗自讚嘆。「涼州軍有備而來。必定有詐。撤。」

  突厥軍後隊變前隊。從容退走。隊形嚴整絲毫不亂。元封端坐馬上目送敵軍離開。如同一尊雕像。

  敵人撤走了。斥候們終於鬆了一口氣。林廉江一屁股坐到地上道:「媽呀。一身汗。嚇死老子了。」

  趙定安哼一聲道:「你不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麼。趕緊起來備鞍子。」

  眾人麻利的將馬鞍裝上。肚帶殺緊。此時戰馬已經喝了水吃了草養足了精神。一行人快馬加鞭向東奔去。一直跑出去四十里地元封才讓大家停馬歇息。

  歇了一會兒。只見東面煙塵滾滾。是涼州軍的前鋒過來了。趙定安趕緊率領自己的斥候小隊上前報告。聽說前面有突厥大隊之後。帶隊的千總竟然下令後退三十里。

  「大敵當前居然畏縮不前。你怎麼帶的兵。」一聲厲喝傳來。說話之人竟然是甘州信使冷鋒。

  千總大人面色一變。喝道:「你是何人。敢來教訓本將。」

  冷鋒道:「我乃甘州指揮使曹俊。難道不能教訓你。」

  眾人大驚。甘州指揮使乃是涼州知府曹延惠的大兒子。實際上的甘涼二州統治者接班人。他的話自然有效。

  千總一愣。仔細端詳了冷鋒一番。這才在馬上抱拳道:「卑職甲冑在身不能全禮。請大人見諒。」

  曹俊不耐煩道:「免了。趕緊下令前進。把那伙突厥兵滅了再說。」

  千總道:「卑職乃是涼州指揮使蔡將軍麾下。不受大人節制。蔡將軍有令。此戰務必穩紮穩打不可魯莽。故卑職不敢遵命冒進。」

  曹俊急了:「甘州被圍。危在旦夕。爾等居然還說什麼穩紮穩打。哼。當我不知道麼。蔡勇正巴不得甘州丟了呢。」

  千總道:「大人累了。來人啊。送大人下去休息。」幾個大漢便衝過來將曹俊架了下去。元封等人呆呆的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們幾個辛苦了。也下去休息吧。」千戶和顏悅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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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鋒向後撤了三十里。選了一塊背山之地紮下大營。元封等人吃罷了飯。躺在帳篷里嘮嗑。

  「那個曹指揮使。為啥騙咱們說自己叫冷鋒呢。」

  「堂堂指揮使。丟下滿城軍民逃跑。他也怕丟人啊。」

  「那為何見了千總大人就報出名號了。」

  「擺譜唄。人家到底是公子爺啊。」

  聽到眾人的議論。正在擦拭彎刀的老王頭鄙夷的哼了一聲道:「你們懂什麼。這裡面的道道多了。大公子和蔡將軍素來不和。咱們又是蔡將軍麾下的騎兵斥候。他哪裡敢如實自報家門。荒郊野外的把他宰了誰能知道。」

  「那為啥見了千總就敢說出真名呢。」有人故意問老王頭。

  「千總大人雖然也是蔡將軍的人。但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總不敢做什麼手腳的。只不過晚上就難說嘍。唉。不說了。睡覺睡覺。」老王頭把擦好的彎刀往腦袋下面一枕。呼呼的就睡著了。

  半夜時分。外面忽然嘈雜起來。有人大呼敵襲。元封本來就睡得不踏實。頓時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帳篷中的其他人也緊跟著起來。提刀拿槍。掀開帳篷一看。外面亂作一團。火光沖天。到處是人影亂撞。元封只看見一人迎面跑來。依稀是自己人打扮。後面緊跟著數騎。正引弓欲射。他想都沒想就操起一根長矛擲了過去。將那名騎兵放倒。再看那逃命之人。正是甘州指揮使曹俊。

  曹俊衣冠不整。靴子也只穿了一隻。氣喘吁吁狼狽不堪。見是元封等人便急道:「快走。他們要殺人滅口。」

  話音剛落。幾支箭又射了過來。穿透帳篷差點射死裡面的人。元封心中一沉。看來還是捲入這場風波之中了。作為首先和曹俊接觸的斥候小隊。他們真有可能被盡數滅口。趁著營中大亂。趕緊跑吧。

  斥候們來不及打點行裝。匆忙上馬向營外奔去。營中大亂竟然無人阻攔。片刻之後。千總領著一幫親信來到他們的帳篷旁。看著空無一人的帳篷恨恨的一跺腳:「竟然被他們逃了。」

  旁邊有人道:「大人。現在怎麼辦。」

  千總道:「追。追不到就別回來。再派人通報蔡將軍。讓他堵住回涼州的所有道路。絕對不能讓這些人回去。」

  ……

  「不能回涼州。」荒漠中的沙土窩裡。元封厲聲對曹俊說。

  「大膽。這是命令。」曹俊臉紅脖子粗。對著元封狂吼。

  元封毫不畏懼的和曹俊對視。似乎根本不把這位涼州的繼任者放在眼裡。半晌之後曹俊終於敗下陣來。衝著趙定安吼道:「你是十夫長。怎麼管的手下。連上官的命令都不聽了。」

  趙定安抱著膀子冷冷道:「現在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想活命就別咋咋呼呼的。」

  曹俊氣的坐到地上道:「那你們說該怎麼辦。」

  「蔡將軍的人馬肯定在到處找咱們。從這裡到涼州幾百里地遍布偵騎。咱們插翅難飛。涼州城外也肯定埋有伏兵。貿然回去只有死路一條。現在還有三條路可選。你自己看著辦。」元封說著。拿起一塊石頭放在地上。劃拉了幾條線道:「這裡是咱們所處的位置。向北走就是沙漠。向南走時祁連山。大漠雪山。人跡罕至。就連能逃出生天也是九死一生。現在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向西。去甘州。」

  曹俊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剛從甘州跑出來的。怎麼能再回去。」

  「甘州雖是死城。但總歸有兵士有百姓。有糧食有清水。距離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也近。相比其他三條路還是安全的。」

  此話不假。他們從營中逃出來的時候啥也沒帶。除了老兵油子王金彪帶了一壺水之外。其他人連衣服都沒穿全。更別說盔甲乾糧飲水了。一個個狼狽不堪神情沮喪。

  曹俊仔細思量了一番道:「也對。戰死在甘州總比被蔡勇這廝暗害了強。咱們這就去甘州。

  曹俊和蔡勇的矛盾來自於繼承權的糾紛。曹俊是曹知府已故正妻的兒子。而蔡勇是曹知府續弦夫人的兄長。這位夫人也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十二歲。頗得曹延惠喜愛。身為舅舅當然要為自己的親外甥謀利了。雖說涼州知府職位低微。但實際上相當於一方諸侯。就是稱一聲涼州王也不過分。這場奪嫡之爭早就開始了。曹俊一直處於下風。被派到甘州領兵戍邊。遠離了權利中樞。但蔡勇依然將其視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後快。

  這些是老王頭告訴元封的。從曹俊口中也得到了證實。元封雖然不善權利鬥爭。但總明白一件事:槍桿子裡出政權。手裡有兵才能有一切。

  黃沙漫道。十餘騎逶迤而走。終於駐足在一塊小山坡上。殘陽夕照。長煙落日。一座雄關出現在眼前。甘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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