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騎狗的女孩
2023-11-16 19:56:36 作者: 驍騎校
「噹啷」一聲。鋼刀落地。精神極度緊張的柳夫人驚喜交加竟然暈了過去。柳靖雲和兒媳婦趕緊將她扶住。也是滿臉淚花。泣不成聲。只有柳迎兒拍著巴掌蹦蹦跳跳的喊道:「爹爹不會死了。」
如此戲劇性的轉變。讓元封也驚詫萬分。但兵不厭詐。誰知道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前腳剛來一隊錦衣衛要殺柳知縣。後腳就來了欽差升他的官職。這兩伙人到底什麼關係。那一夥才是真的。還是不能放鬆警惕。靜觀其變就是。
柳松坡叩拜完了卻並不接旨。道:「微臣帶罪之身。不敢領旨。」
傳旨太監眉頭一展。仿佛剛看見柳松坡身上的枷鎖似的。驚訝道:「柳大人。是什麼人這麼大膽。給你上的刑具。」
「上午來了一隊錦衣衛。說是奉了北鎮撫司和大理寺的命令要押解下官進京問罪。本縣衙役要查驗他們的公文。卻被他們殺傷了數名。若不是高公公來的及時。恐怕下官已經身首異處了。下官這就不明白了。為何錦衣衛要殺下官。皇上卻要擢升下官。」
「假的。這伙錦衣衛一定是賊人假扮。妄圖謀害朝廷命官。來人啊。你們進去把賊人拿了。」高公公一聲令下。兩邊甲士衝進城去。不一會就將錦衣衛的殘餘人馬帶了出來。那領頭的錦衣衛校尉看見高公公便哭喪著臉喊道:「高公公救我。」
高公公一甩袖子:「大膽賊人。哪個認識你。全部押走。」從錦衣衛們身上搜出了鑰匙。高公公親自幫柳松坡打開刑具。溫和的說道:「西北苦寒。皇上怕你沾了這寒氣落下病根。特地賜了一張白熊皮給你做褥子。這白熊皮只有極北之地出產。冬天雪花落上去都不化。可是罕見的寶物。皇上的一片心意。柳大人切莫辜負啊。」
柳松坡這才向東遙拜。山呼萬歲。接過了聖旨。高公公讓人把知州的新官服和那張白熊皮取了過來。道:「咱家急著回京。就不進城叨擾了。柳大人收拾收拾行裝也儘快赴任吧。咱們就此別過。日後柳大人迴轉京城重掌大權。可別忘了咱家哦。」
柳松坡道:「高公公救命之恩。下官沒齒不忘。既然天使急著回京復命。下官也不敢強留。送高公公。」
「罷了罷了。柳大人請回吧。咱們後會有期。」高公公一拱手。矜持的迴轉身子。在侍衛的扶持下上了馬。帶領手下迴轉而去。那些錦衣衛的俘虜也都上了鐐銬押在隊伍中。
望著欽差隊伍遠去。柳松坡才長長嘆了一口氣:「我以為在這荒僻之地能夠遠離朝堂爭鬥。哪知道他們還不願意放過我啊。」
元封問道:「大人。為何朝廷一天之內能連發兩道完全相反的命令。革職問罪和加官進爵。這差別也太大了吧。」
柳松坡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但這次絕處逢生也有你的功勞。皇上正是知道了咱們蘆陽縣率先稽查茶馬走私。為朝廷重開馬政起了表率。這才下旨擢升老夫。嗯。這裡面肯定也有周子卿的功勞。定然是他用了八百里加急飛報京師。皇上才知曉這邊陲之事的。」
「那這麼說。錦衣衛不是皇上派出來的。」元封還是不明白。
「那些就不用去管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總歸平安就好。」柳松坡又是長嘆一聲。回身將白熊皮和聖旨放在囚車上。攙著自己的夫人蹣跚而去。
縣裡出錢買了幾口棺材。把戰死的衙役斂了。那些死掉的錦衣衛則隨便挖個坑埋了。西北貧困。缺衣少穿。收拾屍體的人看見錦衣衛身上的衣服靴子如此鮮。便從死人身上往下剝。正被元封看見。他靈機一動。也在死人身上摸索一番。果然收穫匪淺。錦衣衛的黃銅腰牌和通關文牒等等。還有腰刀連弩等武器。
「把死人的外衣頭盔官靴剝下送到十八里堡。賞你銀子。」元封對他幾個窮漢說道。元班頭髮話。窮漢們自然連聲答應。
王小尕身中兩箭。幸而這箭矢上並未淬毒。又都沒有射中要害。所以暫無性命之憂。柳知縣念他忠勇。決定帶他一起赴任。依然充做州衙的壯班頭目。那些死難和負傷的衙役。也都有豐厚的撫恤。
蘆陽縣是個窮縣。銅城卻是個富州。轄區之內盛產銅銀。是本省重要的經濟來源。柳松坡上任之後自然大有用武之地。柳大人一家人正收拾行裝準備赴任。元封心頭卻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家裡恐怕要出事。他趕緊向柳大人辭行。要了一匹馬快馬加鞭趕往十八里堡。
此時張鐵頭率領的隊伍也趕到了十八里堡外。望著這座壁壘森嚴的城堡。老李禁不住暗自點頭。看到自家親人來到。堡子上傳出歡呼聲。堡門打開。鄉親們蜂擁著跑出來迎接多日不見的親人。一時間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大人笑。小孩鬧。那些七八歲人嫌狗厭的娃娃更是在大人的腿下面拱來拱去。嬉鬧玩耍。忽然老李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麼熟悉的人。但他又揉了揉眼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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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十二三歲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粗布衣服打扮。頭上兩個丫簪。小臉上抹的都是泥巴。騎著一頭碩大的白狗從堡子里衝出來。嘴裡還喊著:「駕。」後面跟著一群拖鼻涕的小男孩瘋跑。老李只覺得嗓子眼發乾。頭暈目眩。這個女孩太像自己的女兒了。但是又有著本質的區別。特別是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會說話。左顧右盼的哪裡象是盲人。
小女孩瞅了瞅堡門口的馬隊。確認和自己沒有關係。便又領著一幫娃娃跑開了。跑到遠處空曠的地方。居然領著那幫小孩打起仗來。土坷垃滿天飛。那條大白狗如釋重負。夾著尾巴溜走了。路過門口還嗅了嗅味道。一雙兇殘的眼睛立刻望向老李。驚得他一個機靈。這哪裡是狗啊。分明是罕見的銀狼。
隊伍開進堡內。不一會兒就響起警號。銅鑼亂敲。外面的人迅速收縮。堡門緊閉。趙定安召集鎮上方方面面的人物開會。現如今他已經接替元封的位子擔任了本鎮的地保。保丁都歸他調遣。
會議就在旗杆下舉行。老少爺們席地而坐。老娘們小孩子也能參加。反正鄉里鄉親的也沒有外人。
「鄉親們。封哥兒說了。長安尉遲家上回挨揍挨的不痛快。這回又整了幾百號人來攻打咱們堡子。這兩天就到了。你們說該怎麼辦啊。」
「打。打他個狗日的。打服為止。」
「這回咱們不能留情了。得下死手。」
鄉親們七嘴八舌的說著。似乎毫不在意。自從獨一刀那件事開始。十八里堡人就戰無不勝。久而久之這伙鄉下人也養成了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這讓老李非常驚訝。
「好。聽我號令。探馬前出四十里。四鄉八鎮皆要戒備。只要有事。白天放煙。晚上點火。羅大當家和柳大當家的隊伍說話就到。暫在堡外紮營。等賊人來了咱們就裡應外合把他們包了餃子。」
鄉親們紛紛叫好。噼里啪啦亂拍巴掌。狗們也跟著吠起來。會議到此結束。人們紛紛回家燒火做飯。趙定安只留下幾個骨幹分子聚到一起商議如何排兵布陣。老李則被安排到靠近堡牆的客房中休息。
老李哪裡坐得住。他尋了個由頭溜出去尋找那個騎狗的小女孩。此時他心中全是那女孩的音容笑貌。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呢。但自己的女兒並沒有孿生姐妹啊。而且眼睛上的病找了那麼多的名醫看過都說不可能治好的。現在這個女孩不僅眼睛是健康的。性格也和自家女兒格格不入。和一幫調皮小孩混在一起搞得像個泥猴子。哪裡還有半分的文靜嬌弱。
老李在鎮子裡走來走去。此時家家戶戶都升起炊煙。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忽然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吸引了他。走過去一看。一所土牆壘成的院落里。一幫孩子正跟著先生念書。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先生在教三字經。學生們正是剛才在堡子外面瘋玩的一幫人。那女孩坐在第一排。聲音好似黃鶯婉轉。念的字正腔圓。正是長安口音。老李心中一動。剛想進去詢問。遠方卻傳來急促的警號聲。
先生把書本一扔。從桌子下面抽出一把刀拿在手裡。對學生們道:「各回各家趴著去。不許出來添亂。說罷徑直去了。學生們高興的如同過年一般。歡呼著衝出去。一邊跑一邊喊:「又打仗咯。又打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