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2章 堅持

  要論起心涼的程度，這個初二的晚上，有的是人比賽福特更甚。

  省城的初二，和此時大多數國內的城市一樣，依然還很有過年的氣氛，和其它所有的二線城市一樣，這幾天，是這個城市所有的小區的，一年中最熱鬧的幾天。

  坐電梯或者停車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忍不住感慨，原來我們這裡也住著這麼多人？

  鄭佳怡他們家所在的別墅區也不例外，都已經8點多，外面還歡聲笑語不斷，那是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孩子在打鬧。

  但鄭佳怡家裡的氣氛，卻隨著孩子們的歡笑聲，變得越來越凝重，就是那本來會讓人嚇一跳，由不知道那些調皮鬼突然點燃的鞭炮，也沒能讓這樣的氣氛有半點的鬆動。

  呆在樓上的鄭佳怡被一臉為難的老爸叫到了客廳里，相比外面的熱鬧，客廳里冷清得有些過份，方廳長閉著眼靠在沙發上，頭上敷著一塊毛巾，臉色蠟黃，聽見動靜，眼皮都沒動一下。

  茶几上的刀魚面，依然一口沒動，已經成了一整塊，那碟蘆筍依然碼得整整齊齊的，但想來此生是一定等不到誰的臨幸，倒是那碟海蜇頭，為客廳里增加了幾絲鮮活的氣息。

  因為此時的氣氛，那股醋味還真的讓人不由自主的去追尋。

  鄭佳怡看了老媽一眼，也沒說話，一坐下來，手機便到了手上，這兩天，她是真能找到不少事做。

  鄭博贍看了女兒一眼，摸了下老伴額頭上的毛巾，「還是沒胃口嗎，我去給你做碗酸辣粉？」

  「吃不下，」昔日的女強人話里都明顯帶著虛弱。

  「這怎麼行，這兩天你都沒好好吃飯，今天更是一天都沒吃東西，要不，我還是讓老王來看看，」——該老王，是他們的一個醫生朋友。

  他看向女兒，見女兒依然拿著手機忙個不停，也不說表示一下關心，叫了一聲，「佳怡，」

  鄭佳怡不耐煩的說，「怎麼了？我忙著呢，工作上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老媽雖然看起來病懨懨的，但她真還是一點都不關心。

  自己老媽當了這麼多年的廳級高官，裝病這事，那也是相當的爐火純青，有需要的時候，檢測儀器都會配合。

  不過是從前天到現在，沒怎么正經吃過飯而已，這又能怎麼樣？

  過年的時候，有大把的人不怎么正經吃飯，因為其它零零碎碎的吃得太多。

  再說，她不是一直說要減肥嗎，開年的這頭幾天，剛好表個決心。

  方廳長終於睜開了眼睛，也不看女兒那邊，拍著沙發，對著老公喊，「你把她叫過來幹什麼，還嫌氣我氣得不夠嗎？」

  鄭佳怡暗自撇了撇嘴，喲，一下子中氣又這麼足？真不像是三天沒好好吃飯的狀態。

  她乾脆打起電話來，「……雖然上頭沒問，我們也應該及時做好相關的解釋說明工作，協助行政部，主動赫爾所有相關部門聯繫，剛好趁這個機會，給他們拜年……」

  「你把手機給我放下，」一個抱枕砸過來，「工作，工作，誰還沒工作過？」

  這當然是她雖然退休了，但還沒徹底適應的老媽砸過來的。

  鄭佳怡掛了電話，「我當然知道你工作過，那些年，不是有好多個春節，你要麼不在家裡，要麼在家裡，也忙著和那些我不認識的叔叔阿姨談工作，連飯都不能和我們一起吃嗎？」

  「你……」方廳長指著女兒，看著老公，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佳怡，」鄭博贍又叫女兒一聲，加重了語氣。

  但要說，今天的狀況，還不是最糟糕的。

  29的那天晚上，接到那邊支支吾吾的電話以後，家裡頓時鬧翻了天，30那天，娘倆吵得都差點動起手來，昨天，是比大吵更讓人緊張的冷戰，今天，整體來看，不過是零星的交火而已。

  「老方，你也冷靜點，」這個搞了一輩子社科工作的男人，再一次試圖在家裡的兩個女人之間建起一個緩衝區，讓這個家庭，回歸和睦安寧。

  他拉著老伴的手，「佳怡早就成年了，對工作和生活，有自己的安排，我們要表示尊重，」

  他老伴的手在他手裡用力的掙扎著，但還好，並沒有出言譏諷。

  鄭博贍鬆了一口氣，再看向女兒，「佳怡，爸媽知道，在個人的事情上，這兩年，我和你媽，給了你不小的壓力，」

  鄭佳怡的嘴動了動，只是「不小的壓力」嗎？

  但看著老爸那左右為難的樣子，她也忍了下來。

  「但我們這也是為你好，至少，無論如何，有些事情，是不能開玩笑的，有些事……」他還是有些不知道怎麼具體說那件事，「影響……對你的人生，會帶來難以想像的影響，」

  「當然，這並不是說，爸爸和媽媽，不支持你個人的……自由，只是你知道，爸爸媽媽，都非常愛你，都希望你能過上正……幸福的生活，」

  「所以，你能明白嗎？」他看著女兒，眼裡滿是希望，「我想，你這是在氣我們，我和你媽，這兩天也想了很多，我們為以前安排你去相親的事，向你道歉，我們還向你保證，從今往後，絕不會再給你安排相親，」

  他搖了搖老伴的手。

  方廳長擦了一下眼睛，「佳怡，媽媽承認，在你的個人問題上，給了你太大的壓力，媽媽向你道歉，你爸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從今天開始，我們絕不會再安排你去相親，」

  鄭佳怡明顯從老媽的話里聽到了不甘。

  她老媽接著說，「明天呢，我們把對方約出來見一面，你向他們道個歉，好嗎？」

  她說完半天，見女兒還低著頭坐在那裡，一聲不吭，頓時火氣又往上涌，重重的甩開老伴握著自己的手。

  鄭博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兩個，真是沒有一個讓自己省心的，他溫聲道，「佳怡，你也表個態，」

  鄭佳怡咕噥了一句，鄭博贍夫婦齊聲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一貫不會撒謊，所以，我不會向誰道歉，」

  他爸媽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這究竟是說的什麼？哦，她這意思，那事，是真的。

  鄭佳怡接下來也肯定了這一點，「這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我喜歡什麼人，那是我的自由，」

  「在美國，早就允許這樣的人……」

  帶著水氣的毛巾扔了過來，「這是在中國！」

  她老媽一下子站了起來，「別跟我說美國，我就是民政系統的，美國有幾個地方承認那樣的事情是合法的？」

  這個，鄭佳怡一時還真不清楚，但好像至少加州是，「加州是，我不是不能移民到加州，」

  鄭博贍拉了老伴一把，真是，衝動是魔鬼，我們現在主要要讓女兒承認，她29那天晚上的行為，只是惡作劇而已，你怎麼就跳到和她討論這事是不是合法？

  方廳長剛意識到自己有些衝動，但女兒的這話，把她又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個……」

  「我……我這就給馮一平打電話，問問他，他的公司，究竟是什麼樣的風氣，」

  不提馮一平還好，一提馮一平，鄭佳怡一下子爆發了，「他的公司，風氣好得很，這完全是我個人的原因，」

  「要不，你舉報吧，當我犯法，或者是，聯繫醫生，當我有病，」

  鄭博贍頓時真的腦仁疼得厲害，又這樣槓上了。

  方廳長看著女兒，眼角不住的抖，指著門口，「你給我滾！」

  「這樣不開明的家庭，我還不想呆了呢，」鄭佳怡馬上跑上樓，隨便打包了幾件衣服和電腦，真的提著就走。

  「佳怡，佳怡，」鄭博贍跟在她身後勸，「你也大了，你這樣做，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嗎？」

  「爸，」鄭佳怡坐進車裡，「有些問題，能按你們的辦法解決嗎？」

  鄭博贍一時語塞。

  「照顧好媽媽，」鄭佳怡撂下一句，一踩油門，便疾馳而去。

  只是，看著家裡燈越來越遠，她又有些不知來處的心酸，吸了一下鼻子，她撥通方穎芝的電話，「我現在就下來，」

  那邊方穎芝倒是很高興，「明天正需要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