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4章 得罪人的話

  這場非正式的會面，正好安排在華盛頓多個華人社團的一次聚會現場。

  坦白說，馮一平並不是太喜歡這個聚會的氛圍。

  現場的布置，莊重的有些沉悶，整體風格，雖然很有民族特色，但承辦公司的水平顯然相當有限，最後的效果，看著感覺跟時代有些脫節。

  說得不客氣點，就是目前沿海鄉鎮企業的會場布置，都會比這個效果要好。

  馮一平堅決的拒絕了上台發言的邀請，這是其它人的舞台，他不好搶別人風頭。

  再說，他上去說什麼呢？談次貸？估計沒人喜歡聽。

  談大家對祖國建設的支持和貢獻？具體的他還真不清楚。

  所以他一直和劉參贊站在底下竊竊私語，但依然時常被打斷，向他自我介紹，找他合影的人絡繹不絕。

  馮一平還是挺配合，名片收了一大堆，辦公室的名片也散發了不止一盒——然而並沒有記住幾個人的名字。

  但合影卻是來者不拒。

  索性是參加這樣的活動不多，好好配合一次，頂多也就是浪費個把小時時間。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留下一個為人傲慢的評價。

  「一平，紐約電話，」吳倩把手機遞給馮一平，馮一平拿過手機，一邊聽，一邊臉上露出標準的笑容來——旁邊還有人在和他拍照呢。

  等到快門按下，恰好那邊匯報完，馮一平簡短的說了聲，「我知道了，」

  此時旁邊又有人過來，由一個馮一平有些印象的人帶著，這個人是主席還是會長什麼的，馮一平記不太清楚，只大概記得他姓石，此時笑著把他身邊的那位頭髮打理得非常用心的中年人介紹給馮一平，「馮總，這位是美中XXX論壇周海周主席，」

  嗯，果然又是一個主席，參加這個聚會的很多人，名片上的頭銜普遍不少，一般的稱呼，不是主席就是會長。

  只是，在這樣的場合，馮一平更希望聽到的是「中美XXX」，而不是「美中」什麼什麼的。

  「你好，幸會幸會，」馮一平笑著和他握手，已經準備好和他合影，但對方卻把手裡的東西遞上來，「馮先生，這是我從拙作中挑選的一些作品編成的畫冊，希望你能夠喜歡，」

  「哦，謝謝！」見對方說得鄭重，馮一平雙手接過來，翻開看了一下，花鳥？嗯，還挺像的，「周主席大才，我一定好好欣賞，」

  那位石會長還是石主席馬上在一旁補充道，「周主席是我們旅美畫家中的佼佼者，被評為旅美畫家一百人之一，畫作被多家博物館收藏，聲譽卓著，」

  周主席忙說，「不敢不敢，全都不值一曬，不值一曬，」

  嗯，馮一平點頭笑著，心說，你們這一唱一和的，配合得真挺好，還有，這是不拍照嗎？那倒是省了我點時間。

  但是對方還沒完，那位石會長，算了，也叫主席吧，主席聽起來更氣派，那位石主席繼續笑著說，「周主席也是名門之後，家學淵源，九世祖曾任萬曆朝尚書，族中先後有超過二十位進士，舉人更是上百……」

  馮一平此時真的有些聽不下去。

  他是聽說現在很多人都流行給自己找個顯赫的祖宗，但到他面前說這些的，這兩位還是第一撥。

  他不由得想，幸好這位是姓周，而不是姓吳，不然，說不好就會認祖宗認到吳道子頭上，也虧得他不姓趙，不然，宋徽宗搞不好是他家祖宗了。

  他是真不理解這些人這樣做的目的，都什麼年代了，還要花這麼大的力氣來粉飾自己的身份？

  他實在不想在這樣的交流中浪費時間，把那本畫冊遞給吳倩，「兩位，幸會，對不起，」他朝被擠到一旁，此時同樣被一群人圍著的劉參贊指了指，「我還有事要找參贊商量，來日有暇，一定會再向兩位請教，」

  正準備說些什麼的周主席，頓時長大了嘴，這就要走？

  一直在一旁幫腔的石主席也有些傻眼，「馮先生，」

  「抱歉，抱歉，」馮一平笑著朝他們倆拱拱手，快步朝劉參贊那邊走去，這一路上，還和好幾位握手，不過，腳步卻一直沒停。

  剩下那兩位面面相覷，怎麼這個時候走了，都快說到正題了！

  他們有心再追上去，只是，看到馮一平剛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看著跟在馮一平身後的吳倩臉上並不是很熱情的笑容，他們突然沒有了勇氣。

  現在的馮一平，當他斂起溫和，稍透露一點氣勢來，對有些人來說，還是會很有威懾力。

  馮一平已經走到劉參贊那邊，「對不起，打擾了，劉參贊，能借一步說話嗎？」

  他都這麼說了，自然沒人反對，圍著的人笑著散去，馮一平呼了一口氣，「這裡有透氣的地方嗎？」

  劉參贊笑了笑，「請跟我來，」

  馮一平跟著他走進大廳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這裡原本應該就是預備給人歇腳的，但現在大家顯然都很享受外面的熱鬧，沒人願意呆在這裡。

  隨著門被關上，熱鬧大半被阻隔在外，雖然依然有喧囂聲傳進來，但比圍在當中卻要好了很多。

  「呼，」靠在沙發上的馮一平又大呼了一口氣，「參贊，你的工作不輕鬆，」

  「也並不總是這樣，」劉參贊笑著說，「再說，習慣了就好，」

  「馮總，剛好之前沒把話說完，我們可都知道，你到華盛頓才幾天功夫，可是幹了不少大事，聽說，國會山上的熱鬧，也是出自你的手筆？」

  「嗯？」馮一平本來想裝糊塗的，但看著他的笑容，就沒有掩飾，「國會山上的事，雖然並不是我們做的，但也算是我們做的，那確實是我們計劃的一部分，萬幸進行得如同我們預計的一樣順利，」

  「至於說大事，那真沒有，這麼說吧，我這次到華盛頓的主要目的，都是為接下來可能的不利局面做準備，」

  劉參贊的神色嚴肅起來，「我們大概也有這樣的推測，只是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馮總，還是那句話，我們商務處，就是給大家服務的一個機構，有需要我們的時候……」

  「謝謝，」馮一平打斷了他，「我明白，也謝謝參贊的好意，」

  「但具體的原因，目前真不太好說，我們也相信，我們自己能應對這些挑戰，」

  針對華爾街那些傢伙的圖謀，官方如果這個時候出面力挺，那只會是起反作用。

  「不過，我還是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他指了指胸口，「這裡，暖暖的，」

  「馮總，見外的話就不說了，如果美國這邊不需要我們出面，那麼國內需不需要我們配合？比如說，為特斯拉搞一個盛大的簽約儀式？」劉參贊問。

  「這個，我得想想，」

  這時，門被敲響了，吳倩無奈的站在一旁，幾個人笑呵呵站在門口，「馮總，參贊，大家都希望你們能講幾句，」

  劉參贊正待推辭，因為馮一平早就說了不講話，但馮一平卻站了起來，「那我就說兩句，」

  「各位好！」站在話筒前的馮一平，沒有什麼客套，直接發言，「我並不是太清楚，諸位最近有沒有回國看看，」

  「所以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了解一件事，目前國內的很多企業，在內部都已經取消了帶著頭銜的稱呼，」

  「竊以為，這算得上是一種進步，就像目前矽谷所有的公司，不論是創始人還是清潔工，大家彼此之間，也是同事的關係，也都是相互稱呼姓，或者是名，」

  台下不少人有些不太理解馮一平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想說的是，在美國，我們華人從數量上來說，不少，但是我們無論是在政界，還是商界所取得的成就，和我們的數量卻不太相稱，」

  「我還想說的是，如果有一天，在這樣的聚會中，我們大家彼此之間，以小馮老劉來稱呼，哪怕是用某先生來稱呼，那可能會是我們要做出更出色成績的預兆，」

  不少人臉色都不太好看，至於剛剛找上馮一平，話都沒說完的那兩位，臉色更是難看得厲害。

  馮一平把大家的反應收在眼底，「希望沒有掃大家的興，如果有，請包涵，」

  「再見了各位，」

  他朝劉參贊點了下頭，快步朝外走去。

  劉參贊看著大廳里還愣著的那些人，笑著搖了搖頭，話，其實是好話，但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恐怕會得罪不少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