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3章 忍

  「嗨，山姆，最近最好的成績是打了多少杆？」早上9點，馮一平走進併購中心所在的那棟樓，熟稔的和進門遇到的第一個人打招呼。

  「馮，」穿著流行的豎條紋西裝的山姆，高興的說，「最近最好的成績，83桿，」

  「哦，很不錯，爭取早日打進七十幾杆，以後代表公司出戰高爾夫慈善比賽，」

  「沒問題的馮，」山內幕激動得鼻子都有些紅。

  「哦，傑森，你們的樂隊怎麼樣？」馮一平又問一個卷頭髮的年輕人。

  「馮，」這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還不錯，」

  「什麼不錯，」應該是和傑森關係不錯的一位同事，笑著靠過來，「馮，我們大家都知道了，傑森家的那位發了話，他要是再帶著人在車庫裡發出噪音，周末就順道在車庫舉辦一次舊貨甩賣，」

  好吧，這位不是傑森的好朋友，這位是傑森的損友。

  周末在車庫裡舉辦舊貨甩賣，也就是garage\sale，是美國的很多家庭，都會做的一件事。

  以馮一平的理解，就是很多美國人購物太沒有節制，住房面積又是有限的，不得不定期清理一下空間。

  近年來，可能是由於老美們購物更沒有節制，以至於想甩賣的東西車庫裡都陳列不下，很多家庭都把前院和車道都劃入了展示的範圍，進一步演變成了yard\sale，庭院舊貨出售。

  這些甩賣，那是真正的甩賣，真正的跳樓價，看來傑森老婆，對他玩音樂，是有些深惡痛絕。

  傑森有些尷尬的笑著說，「也就是這幾個月，過了這幾個月就好，」

  「哦，為什麼？」馮一平靠在他的桌子上，和他閒聊起來。

  周圍馬上圍上了一大圈人。

  「安娜她，剛剛懷孕，」

  「難怪，她就是把那些樂器給你甩賣了也合理，」

  懷孕早期的時候，一個最顯著的變化，就是睡不夠，你這會還在車庫裡玩搖滾，只賣樂器不賣你就已經很客氣了。

  「這個時候，保持她們身心愉悅，是第一位的，你的樂趣，是得先放放，」

  「也別沮喪，好好干，爭取早日買做大房子，後院有工具間的那種，好好裝修一下，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工作室，」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不然，等到他老婆生完孩子，樂隊同樣不能玩，嬰兒一天要睡十多個小時呢。

  「所以，暫時沒成家，或者沒有孩子的各位，也得早日打算哦，」馮一平對大家說道，「矽谷這房價啊，也是一年高似一年，」

  「馮，」康明斯從人群中擠進來，「他們到了，」

  「好了，」馮一平拍了拍手，「接下來，我們表演的時候到了，」

  「沒問題的馮，」「你就看好吧馮，」大家熱切的回應著馮一平。

  …………

  併購中心所在的這棟樓，和馮一平的辦公樓，是園區里除了最裡面特斯拉研發中心的幾處建築之外，唯二額外修建了地下車庫的兩棟樓。

  此時，大小四輛車開了進來，康明斯站在電梯前，迎向從奔馳上下來的惠特曼，「歡迎您惠特曼女士，您這邊請，」

  同來的eBay的其它人，自然有其它人接待。

  康明斯本來想說一句託辭，什麼「馮正在接一個重要電話，」「或者是馮臨時有點事，」之類的，但看到惠特曼臉色有些不好，他索性連這些話都懶得意思一下。

  哼，現在，可不是你給我們臉色看的時候，或者說，從來就輪不到你給我們臉色看。

  電梯轎廂里的氣氛一時有些小尷尬，他們倆都沒說話，康明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程式化，而惠特曼，自下車起，就一直面沉似水。

  他們身後的幾位隨員，也只能小聲的寒暄，生怕驚擾到了前面的兩位大佬。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陽光透過頂上的玻璃，斜射進來，惠特曼的臉色也在這一刻有了變化，她笑了起來，「馮，又見面了，」

  穿著件上面繡有漢字草書和竹子的藍色絲質襯衫，陪著挑卡其褲，腳踩小白鞋，一身打扮非常休閒的馮一平，笑著從會議桌上抬起屁股，「嗨，惠特曼，歡迎你的再次光臨，」

  「沒記錯的話，你這是第二次來我們園區？」

  惠特曼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第一次來這，也是NEXTDOOR園區投入使用的那一天，她當時還想找馮一平的不痛快，當然，最後同樣是給她自己找不痛快。

  「是，但我希望，經過今天之後，我們以後會常來常往，」

  馮一平笑了笑，意思很明顯，那得看你能出什麼樣的條件。

  「你好，喬丹，」馮一平不等惠特曼介紹，就握住了他身後那個留著板寸，腮幫子颳得鐵青，笑起來兩隻眼睛敢和孫漂亮比小的中年男人的手。

  這自然不是那位籃球場上的巨星喬丹，這是PayPal現在的總裁。

  「你好馮，很榮幸見到你，」傑夫·喬丹雙手握著馮一平的手。

  話說，聽到馮一平對PayPal感興趣，他可能是最高興的人之一。

  PayPal目前的局面，其實並不太好。

  這也是很多被收購的公司的通病，在被一家實力雄厚的公司收購後，這些原本看起來前途大好的公司，並不一定就發展得很好。

  惠特曼的笑容勉強了幾分，話說，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點？

  「馮，我來給你介紹，這是我們的運營總監，負責我們這次併購的……」

  「你好，」「歡迎你，」馮一平和這個除了惠特曼之外，雲集了eBay三位副總裁的高級團隊一一握手，相應的介紹了自己這邊康明斯以下的成員，笑著說了一句，「接下來就交給各位了，」

  「惠特曼女士，我們這邊請，」他帶著惠特曼朝另一邊的一間休息室走去。

  不管eBay今天的這個團隊有多麼高級，這樣的接觸，還輪不到他親自下場。

  他們倆一出門，兩方團隊所在的那個最大的會議室，從頂上到四周的玻璃，馬上被電動遮陽簾擋了起來，沒辦法，這樣的會談，各種PPT，那是免不了的。

  「謝謝，」惠特曼接過吳倩遞過來的咖啡。

  「不客氣，」吳倩朝馮一平點了點頭，轉身輕輕的帶上了會客室的門。

  陽光透過頂上和旁邊的玻璃照耀著會客室，雖然窗戶大開著，穿著外套的惠特曼還是覺得有些熱，或者說，有些緊張，我會緊張？她鬆了松領口，主動說，「看起來，馮你這次的好萊塢之行，收穫不錯？」

  「是做了一些安排，但具體效果如何，誰知道呢，」馮一平說，「這一點，惠特曼你應該最有心得了吧，很多時候，我們信心十足的去做一件事，感覺也做了完全的準備，但最後的結果，卻往往不盡人意，」

  惠特曼用力的握著咖啡杯，「呵呵，對，」

  我忍，我暫且忍過這一陣。

  幸好她來之前，已經做了心裡準備，不然，按她一貫的性子，這會怕是會跳起來。

  馮一平這話，無疑是在說eBay中國區的遭遇。

  惠特曼一開始就是信心十足的覺得，完全可以在中國複製eBay在美國的盛況，對淘寶之流不屑一顧，結果，現在eBay中國區，已經迅速被邊緣化。

  「但或許，這正是我們經營一家公司的樂趣和挑戰所在，你說對吧，」馮一平說。

  這話還說得還在理，惠特曼心說。

  「也是一直以來都太順利，讓我覺得太沒挑戰性，所以我才想去好萊塢換個行業試試，一直都太成功，其實有時候也會覺得沒有什麼意思，這一點，惠特曼你肯定也是深有體會的，」

  我的體會是，我今天就不該來，我的體會是，比起我肚子，我手裡這杯咖啡最好的歸宿，是在你的臉上。

  聽著馮一平這一句句話裡有話的話，矽谷女王惠特曼明明惱火得要死，臉上卻還得笑著。

  為了eBay，為了Skype，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