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8章 我們

  首都機場，在飛機上呆了超過十二個小時，都有些萎靡的楊酋長一行人抵達貴賓室。

  備好的咖啡馬上被一搶而空，手裡還捧著咖啡，同行團隊的一些人，已經從公文包里拿出文件來，出發之前、路上，楊酋長已經再三跟他們強調了這件事的重要性和緊迫性，對他們準備工作的要求，沒有上限。

  看著他此時冷峻的臉色，沒人敢放鬆下來。

  楊酋長看了看表，朝門口看了一眼，眉頭更皺了幾分，他對助理說，「你去協助機組，一定要提前做好所有的準備，我們需要儘快起飛，」

  「好的，」助理匆匆的往外走，正好在門口處，碰到帶著雅虎中國一行人的老周。

  「Jerry，」老周的笑容還算燦爛，畢竟旁邊還這麼多人看著呢，「一路辛苦，車就在外面，我們這就走吧，」

  「不用，我們不出機場，等機組準備好，馬上去和傑克見面，」楊酋長沒鬆開老周的手，拉著他朝一邊走，「來，我剛好有事跟你商量，這次，你跟我們一起去，」

  老周有些訝異的看著他，「你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楊酋長看了他一眼。

  看到老周臉上那頗有意味的笑容，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心頓時一沉，「你聽說什麼了？」

  「我們……，」

  「Jerry，」另一個助理跑了過來，「塞梅爾電話，」

  楊酋長馬上把老周丟到一邊，他現在本能的不太想聽老周說話。

  但剛接過電話，塞梅爾就把他最不想聽到的那句話說了出來，「Jerry，半個小時前，我們就得到相關的消息，他們，已經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了合併的消息，」

  聽著塞梅爾有些輕鬆，至少不顯得沉重，顯然沒有意識到這起併購的重要性的聲音，楊酋長頓時就火了，「為什麼現在才通知我？」

  「當時，正是你們降落的時候，」塞梅爾說。

  他這話剛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

  頭髮有些花白的塞梅爾搖了搖頭，笑了一下，輕輕的放下電話，對辦公桌對面的兩位高管說，「嗯，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再去用餐，可以吧？那我們繼續，對公司新的廣告系統，我有以下要求……，」

  和谷歌的施密特一樣，這同樣是一位履歷非常出色的職業經理人。

  在01年網際網路泡沫破裂，加入陷入虧損的雅虎前，他一直在好萊塢工作，從迪斯尼、CBS的分銷總裁，做到時代華納的董事長兼聯席CEO。

  在他手裡，時代華納從單一的利潤源轉變為多利潤源的公司，業務遍及世界上50多個國家和地區，利潤也從不到10億美元增到矚目的110億美元。

  加入雅虎後，他成功地領導雅虎在兩大支柱商業領域(市場服務和消費者服務)進行了重大的轉變，帶來了一些新的利潤機遇。

  這讓他在去年穀歌上市時，有底氣對著眾多證券分析師和基金經理的面誇口說，「雅虎仍將是網際網路行業最閃亮的明星，沒有之一，」

  有這樣的履歷，這樣的成績打底，他自然也是一個有脾氣的人。

  而創始人和CEO，就有些像婆媳一樣，或者是皇帝和太子一樣，天然就不會太融洽，像馮一平和金翎這樣的，那是少之又少，絕大多數，都像賈伯斯和斯考利一樣……。

  加上塞梅爾他攤上的，又是像楊酋長這麼知名和奪目的創始人，這對他這個也做慣了老大的人而言，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所以他和楊酋長的關係，一直就一般。

  加入雅虎的時間越長，他是越認同當初成功的把賈伯斯趕出蘋果的斯考利。

  他已經當了4年多的雅虎CEO，但外界提起雅虎時，更多的想到的，依然是楊酋長，至於他塞梅爾，絕大多數人會問，「那是誰？」

  或者是，「有必要知道他是誰嗎？」

  只是，他並不曾有斯考利那樣好的機會。

  但這一次，楊酋長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代表雅虎給那家中國公司給出那樣的報價，真的有些挑戰塞梅爾的底線。

  雖然在後來大半天的解釋中中，他和董事會的大部分成員，都接受了楊酋長的觀點，認為那對雅虎中國來說，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但塞梅爾本人，對這件事不可能有楊酋長這麼熱衷。

  因為這起併購如果成功，如果那家公司，成功的帶動了雅虎中國的發展，對雅虎固然好，但對楊酋長更好，他的聲望，又會上升一大截。

  出於職業素養，他還是全力配合楊酋長行事，但是，當聽說這起併購，最後如楊酋長所擔心的一樣，輸在了時間上，他雖然也感覺有些惋惜，但心裡未嘗沒有鬆了口氣。

  他決定不用再去想那件事。

  對雅虎來說，併購的機會天天有，而每一起併購，在正在進行中的時候，經辦人都會表示，這一起併購，會對公司有多麼多麼重要，如何如何的不能錯過。

  但從結果來看，雅虎之前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併購，如果當時不幸錯過，那還真是好事。

  這一起併購，多半也不例外。

  多年後，當塞梅爾這樣曾經是兩家國際知名公司總裁的人，依然連一家公司的董事這樣的閒職也找不到的時候，他回憶起這一兩天的事，有些追悔莫及。

  早知如此，就絕不會任由那些董事會的人，拖住楊酋長大半天的時間。

  儘管楊酋長提前趕到，也不一定能改變結果，但畢竟還是有些希望，哪怕是當時能那家新公司里，拿到10%的股份呢？

  只是那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塞梅爾雖然健在，但他的一生，已經有了蓋棺定論，「美國高科技史上，最不稱職的職業經理人」，或者是，「矽谷最失敗的CEO」。

  需要提醒一下，這兩個頭銜後面，都有一個大家都知道，但懶得說的修飾詞，「沒有之一」。

  因為他擔任雅虎CEO期間，犯下了兩次不容原諒的重大失誤：錯過了收購谷歌的機會，以及錯過了入股阿里的機會。

  …………

  掛掉電話的楊酋長，此時臉色啞白，身形也晃了晃。

  從前天晚上給老馬打電話到現在，他就沒怎麼休息過，現在得知依然晚了一步，頓時感覺渾身的力氣如退潮時的潮水一般褪去，疲倦又如漲潮時的潮水一般襲來，有些再也撐不住。

  離楊酋長離得最近的老周，儘管對他的不滿，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但同為創業者，看到楊酋長這般模樣，稍稍還是有些不忍。

  他也想起了自己創業的過程中，那些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機會，最後眼睜睜的從身邊溜掉的經歷。

  他不動聲色的用力托住楊酋長的手，「我們現在就走？」

  楊酋長看了他一眼，「謝謝你，我想先看看報導，」

  楊酋長點開自己加雅虎中國的網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專題。

  專題的背景圖片，有一個非常簡潔，而且讓人過目不忘的名字，《我們》。

  那是一張馮一平和老馬滿面笑容的並排站在台前，手裡各舉著一本紅色封皮的協議，類似情侶辦結婚證時拍的照片。

  楊酋長現在看著照片上自己熟悉的馮一平，印象一直不錯的馮一平，此時心裡相當不是滋味。

  只是也恨不起來，埋怨不起來。

  商場如戰場，向來是勝利者有資格微笑。

  何況，馮一平早就對傑克和他的公司青眼有加，自己卻是最近幾天在孫正義的提醒下，才留意到傑克和他的公司，這次事有不諧，也算理所應當，怨不得別人。

  只是這心裡，那真是無論如何都開懷不起來。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楊酋長此時無比確定，自己可能錯過了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樁購併。

  我為什麼要和那些並不了解情況的董事周旋那大半天？我為什麼還要等他們開完會拿出最後的條件才動身來中國？

  我為什麼不強硬到底，先到中國來和傑克敲定條件，再去做董事會的工作？

  他頹然的靠在座椅上，點開最新的一條消息，那是傑克在對記者採訪時說的一番話，「……我們就是要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

  好啊，那你先讓我的這樁生意好做起來？

  楊酋長合上電腦，我真是糊塗，真的！

  我真不該耽誤那十多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我不耽誤那十多個小時的時間，我現在一定會……。

  多年後，又一次來中國參加一個論壇，採訪中，有記者問到那會繁華落盡後的楊酋長，「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文學人物是誰？」

  他沒有任何猶豫的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祥林嫂，」

  …………

  「兒子，我們這次要去的城市，有著中國最美麗，最詩意的湖泊，高興嗎？」

  出席完簽約儀式，馮一平抱著兒子在厚厚的地毯上打滾。

  簽約儀式是在這邊，但新公司的掛牌開業，是在老馬的老巢，他當然得去參加。

  馮一平完全同意了老馬的意見，把整個電商集團都放到西子湖畔去。

  印象中，老馬的公司，好像也在其它的地方經營過，但最後還是回到了老地方，而且發展得那麼一帆風順，那就沒有改變的道理。

  文森特咯咯的笑著，這個時候的孩子，只要肯陪他，他就再高興不過，哪還在乎去什麼地方。

  「這麼快就有了這麼多評論，」肖志傑和王昌寧抱著電腦在一邊刷網上的專題報導。

  沒一會，肖志傑就大聲叫道，「一平，一平，你快來看這條評論，哈哈，真是會讓人笑死，」

  「什麼啊，」馮一平躺在地上問。

  「你看，」肖志傑把電腦舉到他眼前。

  那是一個網名叫斷橋柳的貨，對那張照片的評論，「唉，真是好好的一朵鮮花，卻插在牛糞上，」

  「哈哈，沒想到你原來也是一朵鮮花，」肖志傑笑得惡形惡狀的。

  「一邊去，你現在都可以去陽台澆花了，」

  「啊，為什麼？」肖志傑一愣。

  「意思是，你的嘴現在就像個噴壺一樣，」王昌寧說。

  馮一平用衣服在兒子臉上擦了擦，「寫這條評論的傢伙，他的良心難道不會痛麼，」

  …………

  「冰冰姐，我們得去片場了，」同在黃浦江邊的一處酒店裡，助理提醒也在電腦前刷新聞的范豪門。

  她在這裡拍一部時裝劇。

  說起來，她的這次拍攝，受益於馮一平，待遇提高了不少。

  這也是一部內地和香港合拍的片子，自從馮一平的那個決定傳開後，劇組裡的那些香港演員，明顯要好相處很多，讓劇組終於能用更多的資源，來照料內地的演員們。

  加上已經在其它電視台第二輪播放的《紳士的品格》，讓她的人氣又扎紮實實的上漲了一大截，讓她對馮一平的動況，非常關心。

  「等等，我再看看，你看，」她指著那張照片說，「馮總真厲害，不過是照片的名字，就取得這麼好，『我們』，這個詞真好，簡直說到了我心裡，」

  「啊？」助理一臉懵，這個也叫好嗎？

  主要因為他是馮一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