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2章 雞同鴨講

  深圳，雖然依舊忙碌，但整體看起來，還是比往日裡要閒散了些，公交車裡，人行道上，計程車里，總能看到那些拉著行李箱，一臉的興高采烈的人。

  辛苦了一年，終於要回家了！

  他們臉上的笑容，是對過去的這一年成績的高興，是銀行卡里多了一大筆錢的興奮，也是即將要見到闊別了一年親屬的喜悅。

  街道上，那些雖然已經在這個城市紮下了根，但原本總是步履匆匆的人，此時也難得的放慢了腳步。

  這是一年當中，他們難得的能從容的感受，自己一直在奮鬥的這座城市的氣息的日子。

  行將過去的這一年的大部分日子裡，他們和桃花源里的那些人一樣，有些不知寒暑的意思，當然，他們是忙碌到不知寒暑。

  此時睡了一個飽飽的懶覺過後，難得的脫掉嚴肅的職業裝，換上舒適的休閒裝，看向那些大廈，看向那些人，終於也有了不同的感受。

  此時，那些大廈里的公司，那些可能負責著一個關鍵部門的人，至少暫時不是自己的工作目標。

  懷著這樣的閒適的心情，他們猛然發現，這個平時自己覺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其實已經有了那麼多的變化。

  從街道兩旁的綠化帶，到綠化帶後的商家，到商家所在的大廈……，單個來看，確實不太起眼，但當所有的這些綜合在一起時，當然的引發了質變：在即將過去的這一年，這座自己自認為熟悉的城市，原來也有了這麼大的成長。

  對於這座城市的變化，王總卻是再清楚不過。

  他剛被迫來這裡上班時，對面那家工廠，主體工程才剛剛竣工，周圍堆積著大堆的建築垃圾。

  後來，一台台的機器拉進去，一批批顯然剛來這個城市不久，還會好奇的東張西望的年輕人，帶著憧憬的走了進去。

  現在，對面的工廠，每天進進出出的車輛，依然那麼多，不過，進去的是形形色色的貨車，出來的，卻是型制接近的貨櫃車。

  昨天中午，那些幾個月前臉上還透著青澀，此時卻一臉的我是這地方的老人的年輕人，從工廠出來時，難得的沒有穿著工作服，好些人臉上，明顯可以看到因為喝酒而留下的潮紅。

  顯然，作為今年工作的掃尾，他們剛進行過一場聚餐。

  這就真的讓王總有些羨慕，因為他們放假，比自己這邊早了一天。

  好在今天中午，自己這邊也要聚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也將是自己在這個破廠子最後的午餐。

  因此，在其它的同事們，興奮的關注著那些送菜的車輛，猜測著今天中午的聚餐，會有哪些大菜，和去年的聚餐會有什麼不同的時候，他卻不停的在廠門口走動著，特麼的總算能不再受這份窩囊氣了。

  但在其它一些人的眼裡，他這樣的舉動，就有了不一樣的含義，經常跟他搭班的那個陝北漢子走了過來，「老王，對不住了，」

  王總看著這個並不壯實的漢子，此時無來由的一臉的扭捏和過意不去，眼裡不由得也多了幾分不同的意味，難不成，你知道我的身份？難不成，你是馮一平安排的那個觀察我表現的人？

  「怎麼突然說這個？」他於是笑著說道。

  心裡卻在想著，在這位不起眼的，如果不是因為馮一平，自己都不會多看他一眼，更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人面前，有沒有流露出什麼不是太好的言行出來。

  無論如何，王總也得算是中人之姿，雖然背靠著自己的老頭子，所有的一切都來得容易，但他並不是那種一無是處的酒囊飯袋，知道在這樣的時刻，即便對方真是馮一平安排的那種人，自己最好該有什麼樣的表現。

  「是我找隊長和辦公室的人主動說了說，」對方此時一直低著頭，還搓起了手來。

  你這是真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把我的一些話，反應到了馮一平那裡，所以，今天的這聚餐，還有可能不是我在這個鬼地方最後的午餐？

  王總心裡冰冷，卻笑得愈發真誠起來，「沒事，說什麼都沒關係，」

  這也是他的真心話。

  他相信，即便馮一平還想讓自己在這裡幫他看大門，自己老子也鐵定不能同意，任何的妥協和讓步，都是有底線的。

  所以無論如何，中午的聚餐，絕對會是他在這裡最後的午餐。

  「本來沒事，可是我家的那個大小子，和同學一起參加了考試，他老師告訴我，他考得還不錯，很有可能有機會到美國的什麼常春藤大學去深造，說是最快可能下個月就會有消息，」

  王總愕然，你這說的是什麼？

  「雖然孩子說就算拿到了也不想去，可我和他媽卻覺得，要是他真有這個本事，我們一定要想辦法供他去，所以，我就跟隊長和辦公室排班的人說了說，這個春節，我留下來值班，大年30那天，也是我值班，」

  王總張大了嘴，這不是我想聽到的啊，你這還是在裝嗎？

  看到這樣的表現，搭檔更是不好意思，「剛才隊長通知我，排班表下來了，放假的這些天，我排的班最多，大年三十那天，也就是5倍工資的那天，也是我值班，」

  王總是真的有些凌亂，「你究竟要說什麼？」

  「可能是因為我說了那些的原因，你這次一個班都沒排上，我覺得挺過意不去的，雖然你看起來沒什麼壓力，但你應該也是有家有口的，我不該這麼做，我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

  「停，停，」王總總算理出了個頭緒來，別說這春節加班了，你就是一天給我一百萬，我也不會在這個破地方再看一天大門。

  「這和你無關，老實告訴你吧，今天，是我在這裡上班的最後一天，」

  「啊，什麼？」搭檔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老王，這個事可得慎重，你知道能做我們這個工作……，」

  「你就不用為我操心了，」雖然打定了注意不在乎，但知道這事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王總還是覺得相當輕鬆。

  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我們老闆，不是辦了一個基金，專門扶持那些有資格到國外的名校留學，但是家庭經濟條件不好的學生嗎？你怎麼沒想著去申請？」

  「再怎麼說，也算是自己人，不說近水樓台吧，總能找到幾個說話的人，」

  「你不是不知道這事吧？」

  「老闆的事，我們當然知道，但是，正因為是自己人，我們才不去申請，是，我們是不寬裕，但絕對不是最不寬裕的人，我們的待遇，在同行可是首屈一指的，那些名額，應該留給那些家裡真的沒有收入的人，」

  「我們雖然不能像老闆一樣，在這樣的事上幫助其它人，但至少可以不給他添麻煩，」

  王總忍不住想晃晃自己的腦袋，我怎麼越看越覺得你是馮一平派過來的人呢？不然，你是哪來的這些大義凜然的話。

  在我面前，你故意裝什麼高風格？告訴你，沒用。

  「老王，你還是好好想想，別辭職，有什麼不順心的事，說出來大家幫你出出主意，我們這個工作，可真是不錯，」

  「你等著，我這就去跟隊長說，把我的班，給你調幾個，」

  「等等，」老王拉住了他。

  反覆考慮後，他覺得自己的這位搭檔，真不應該是馮一平特意派來放在自己身邊的人，當著自己老子的面，他都敢扇自己的耳光，那他還哪會用這樣的手段？

  再說，搭檔的演技如果真有這麼好，馮一平哪會讓他當保安，一定會把他放到嘉盛傳媒里去演戲。

  「別為我操心了，來這這麼長時間，我也有些不甘心，想自己去搏一搏，」

  「哦，原來你是想自己去創業，」

  「算是吧，」王總點點頭，我那應該也是創業，沒錯吧。

  他再看了這位搭檔一眼，說出了句自己絕沒想到會說的話來，「將來要是簽證什麼的有問題，記得跟我說一聲，我認識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