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言•宮斗 >宋膽 > 第323章 土鱉進城

第323章 土鱉進城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北扶桑,元軍大本營,北防城。

  自新都大敗之後,元軍退守西岸海港已經將近一年。

  其間,唯一的建樹便是加強了與日本朝的聯盟關係,共同抵禦大宋強軍。

  此時,太子府中。

  晉王鐵穆耳正在堂上與一武將說話。

  「伯顏為何不來?卻遣蠻不台兄長先行一步?」

  在鐵穆耳對面的,乃是東瀛行中書省萬戶府掌印——蠻子台。

  此人姓孛思忽兒,弘吉剌氏,屬朔漠望族,二哥帖木兒承襲家族萬戶之名,獨震大漠。

  本來吧,姓孛思忽兒家族就一個萬戶之名世代承襲,其兄貼木兒的萬戶也是從他大哥那繼承來的。

  如今,貼木兒還沒死,蠻子台是撈不著這個萬戶的。

  可也說不上是福是禍,本來忽必烈是想把南哥兒下嫁給蠻子台,畢竟漠北那片區域的戰略意義很重要。

  忽必烈一向用嫁女人的方式來控制孛思忽兒家族,比如蠻子台二哥的妻子就是忽必烈的女兒囊加真公主,(原本是大哥的妻子,大哥死了尚奉二兄。)

  這門親事早就定下來了,結果南哥兒逃婚,跟著真金和鐵穆耳跑到了扶桑。

  如此一來,蠻子台算是丟了大人,想娶公主,結果人家沒看上他跑了。

  一時之間,蠻子台成了元朝上下的笑柄。忽必烈心存愧疚,便加封蠻子台萬戶,領東瀛行少萬戶所掌印,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

  而此時,蠻子台出現在這兒,則是領了東征大元帥伯顏的將令,為東征先鋒官之職,先行抵達扶桑。

  鐵穆耳如此發問,也是奇怪。

  按理來說,伯顏的大軍早就應該到了,卻拖到今日只派了一個先鋒官過來?

  對此,蠻子台粗獷的眉眼不加掩飾,眼珠子一瞪就跟廟裡的金剛一般,「晉王這是明知故問!」

  這不廢話嗎?我未來媳婦跑這兒來了,我不得抓回去?否則臉往哪擱?

  鐵穆耳一聽,也是心中暗苦,這叫什麼事兒?

  都來管太子府要老婆,日子還過不過?

  沒錯,來管他們父子要人的可不只蠻子台,日本朝的北條時宗派了八波使臣了,讓真金把他的皇妃送回去。

  「這個.」

  鐵穆耳有點犯了難,還不能直接跟蠻子台說,他那個妹妹把自己嫁給東瀛人了。

  否則,依這位的脾氣,非原地爆炸不可。

  哈哈一笑,強掩尷尬,「兄長萬里而來,顛簸勞頓,確是辛苦。」

  「少廢話!」蠻子台根本就不吃鐵穆耳這一套,「把南哥兒叫出來,否則我去找太子評理!」

  「哎呀!」鐵穆耳拉著蠻子台落坐,「兄長急什麼?南哥兒就在府中,又跑不了。倒不如與小弟敘敘舊,說說大都見聞。」

  「要知道,小弟可是快兩年沒回去嘍。」

  蠻子台瞥了一眼鐵穆耳,「我說晉王,你真當我蠻子台是莽夫不成?」

  「不給我見南哥兒是吧?好!想從我這套朝廷的消息,也可以!」

  「那便直說吧,你太子府就算想嫁,我蠻子台還不一定願意娶!」

  「!!!」鐵穆耳一驚,蠻子台明顯是話裡有話,急聲求問,「兄長這是何意?莫非」

  「哼!」蠻子台冷哼,「還用我說嗎?晉王才智過人,應該想得通吧?」

  「新都大敗,太子被俘,我大元立朝至今還未受過此等大辱,朝中文武本就對太子頗有微詞。經此一役,晉王覺得,還有多少人願意支持太子殿下?」

  「實話說了吧,陛下也是震怒無比,幾次大罵太子無能,恐怕也生了易儲之心。」

  「嘶!!」鐵穆耳倒吸涼氣。

  說實話,新都大敗,父王回歸,父子倆已經想到了日子會不好過。但是,沒想到像蠻子台說的這麼嚴重,連老爺子都想換太子了?

  「兄長,事關重大,卻是不敢開玩笑啊!」

  蠻子台搖頭,「晉王覺得我有心思和你開玩笑嗎?若非南哥兒不守婚約棄我而去,讓我蠻子台在朝中抬不起頭來,你以為我願意來此!?和你說這般閒語?」

  蠻子台越說越氣,騰了站了起來,「她南哥兒就算是草原上最嬌艷的金蓮花,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我蠻子台頂天立地,何受此辱?」

  鐵穆耳一見蠻子台是真動了怒氣,連連安撫,好不容易才讓蠻子台平靜下來。

  「兄長息怒,兄長息怒!此事確是小妹做事不周,父王與我皆時時責罵。兄長放心,定與你一個公道。」

  「不過,此事終究是躲不過去的,兄長還是多為我父王考慮一二。看在囊加真姑母的份上,也要兄長多多幫忙啊!」

  囊加真公主,就是蠻子台以前的大嫂,現在的二嫂,將來也可能是他的媳婦。

  畢竟畢竟蠻子台的二哥貼木兒身體也不太好,不像長命人,說不定哪天就掛了。

  到時,依蒙古習俗,蠻子台要繼承二哥的所有遺產,包括媳婦。

  好吧,挺亂的。

  要是蠻子台再娶了南哥兒,那就有意思了,鐵穆耳是該管他叫姑父,還是妹夫呢?

  總之,不管怎麼說吧,提起囊加真公主這層關係還是管用的。

  蠻子台雖然心中一百個不願,但還是平靜下來。

  沉吟道:「這事你問我?我孛思忽兒家又能如何?」還是要看太子殿下能不能扳回一局!」

  「若是陛下決心易儲之前能大勝宋人一程,朝中反你父子的聲音自會少上很多。」

  鐵穆耳一聽,臉色登時苦了下來,「難啊!」

  向蠻子台解釋道,「兄長久在中原,怕是不知,如今的大宋今非夕比。兵強馬壯,軍械精良,尤在我朝之上,又降伏了千萬殷人。」

  「想像從前那般以武力壓之,絕非朝夕可成。」

  「哦?」蠻子台一疑,倒是沒有太多意外的表情。

  別說扶桑,中原也有一根釘子到現在也沒拔出來,便是四川。

  元朝誰不知道,張鈺現在狂的很,誰也不放在眼裡。可想而知,扶桑這邊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沒辦法了。」蠻子台一攤手,「伯顏大帥也言,要想打開局面,非太子在扶桑這邊多使力氣不可,外人是幫不上忙的,也就我蠻子台願意來罷了!」

  鐵穆耳聞言,「這便是伯顏不急渡洋的原因?給我父子留下一絲生機?」

  這回蠻子台沒說話,只當默認。

  伯顏是朝中少數支持太子的大臣。其實也不是支持太子,而是伯顏堅定的跟著忽必烈的步伐,忽必烈說是誰,那伯顏就支持誰。

  鐵穆耳看著蠻子台,也不說話了。

  他已經明白蠻子台的意思,易儲危局在朝中已經形成了。想破局,保住儲君之位,外人肯幫忙的只有他蠻子台。

  沒錯,這才是蠻子台的真正意圖。說了這麼多,不還是想讓南哥兒嫁給他嗎?

  只有南哥兒嫁給他,蠻子台所代表的孛思忽兒家才肯幫忙。

  沉吟了一陣,鐵穆耳臉色越來越難看,終道:「實不相瞞,我父子就算有心抗宋,卻是也沒這個力氣了。」

  蠻子台一愣,「怎地?難道新都一戰,真如朝中傳言,太子謊報軍情損失慘重,已經無力再戰了?」

  鐵穆耳搖頭,「這一點兄長放心,新都雖敗,但卻無傷筋骨,隨時都可再戰。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鐵穆遙,「只不過,我父王自宋營脫逃之後,便病重不起,如今怕是時日無多了!」

  「啊!?」

  蠻子台一驚,「晉王,這玩笑可開不得!」

  鐵穆耳苦臉,「小弟哪裡敢開這個玩笑?」

  這不廢話嗎?那邊鬧著廢太子呢,太子卻病倒了,那不換的更快了?

  拱手一禮,「小妹對兄長有愧,萬里而來,父王本應親自相迎,若非臥床不起,哪能怠慢?」

  「這」蠻子台心思電轉,臉色陰晴不定,「這卻是火上澆油了!」

  嘴上這麼說,心思卻非這麼想。

  太子府後宅,真金寢殿。

  南哥兒端著湯藥,正在給真金餵服。

  如今的真金已經病的沒了人形,臉色灰暗,形銷骨瘦。

  虛弱的張嘴接食,自牙關倒進去,又從嘴角溢流,好生頹廢。

  南哥兒心苦,卻不敢在父王面前表露。強擠笑意,給真金打氣,「父王好生將養,不日便可痊癒。」

  真金無神的眸子看著南哥兒,卻是說不出話。

  自知自事,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只是真金不甘心,他若死了,鐵穆耳怎麼辦?扶桑的爛攤子怎麼辦?太子一倒,倒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片。

  用眼神示意南哥兒出去吧,他想一個人靜靜。

  南哥兒亦是無法,只得端著藥碗出殿,卻在殿門前頓住。

  只聞殿外有人說話。聽聲音便知是兄長鐵穆耳和御醫的對話。

  鐵穆耳,「父王病況如何?先生如實以告。」

  御醫,「不敢欺瞞晉王,需早做準備了。」

  鐵穆耳,「只是體虛氣寒,怎至於此?」

  御醫,「若真只是體寒之症,自不至此。只是,殿下的腸癰慢症已入膏肓,內毒外邪齊攻並伐,才至殿下時日無多。」

  鐵穆耳,「就沒一點法子?」

  御醫,「晉王贖罪,小老兒實難回天。」

  兩人沉默了好久,方聞鐵穆耳沉重再問,「那還能撐多久?」

  御醫沉吟,「最多三四個月!」

  啪!!

  南哥兒走中藥碗跌落,已經泣不成聲。

  門外的鐵穆耳顯然也聽到了動靜,打發了御醫,推門一看是小妹,亦是悽苦。

  不想讓真金知曉詳細,兄妹二人無聲離開寢殿,尋了處無人之地,方肯說話。

  「三哥,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鐵穆耳想了想,陰沉無比,「有辦法,但沒用!」

  南哥兒一怔,眼中再現希冀,「什麼辦法?」

  鐵穆耳卻道,「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不還是你對為兄描述,宋人有破腹醫腸之法,你親眼見他們救了北條義時嗎?」

  長嘆一聲,「父王之疾,主要還是腸癰。若能抓來一個宋醫,施此妙法,也許還有一救。不然.」

  南哥兒聽到這兒,恍然大悟,急道:「那兄長趕緊去抓啊!」

  鐵穆耳苦笑,「哪有那麼容易?若抓得來,為兄還等到此時?」

  南哥兒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苦澀更濃。

  鐵穆耳見狀,貼心的抓了抓她的肩膀,「不說這些,盡人事聽天命便是。」

  話鋒一轉,「蠻子台來了,見面就要見你,非要娶你過門不可。」

  不等南哥兒反映,「三哥知道你看不上那蠻子,已經幫你搪塞過去了。」

  「只不過,不見到你,他肯定不會罷休。要不,我安排你去千島城躲一躲?」

  「放心,父王身邊有我在。」

  千島城是元朝在北防城以南開闢的一座城池,也是海港城市,因海岸島嶼眾多而得名,主要負責與日本朝的貿易往來。算是一座商城,比北防城還要繁盛。

  鐵穆耳的意思也很明白,能拖就拖,出去避避風頭。

  南哥兒的心很亂,根本不在這上面,機械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能離開父親。」

  鐵穆耳皺眉想了想,「罷了,已入八月,天氣漸涼。千島比北防還要暖和些,你帶著父王一併去南邊吧!」

  長嘆一聲,」蠻子台來了,後面不知道誰還會來看咱們的笑話,父王在此也得不到安生。」

  這回南哥兒同意了,點頭應是。

  鐵穆耳也不說什麼,轉身去準備了。

  從北防城到千島城要兩天船程,第二天一早,南哥兒與真金便在鐵穆耳的安排下,坐上了南下的海船。

  本來鐵穆耳打算等過幾天,妹妹與父王在千島城安頓下來之後再告訴蠻子台。

  可是一天都沒到,蠻子台也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南哥兒跑了,登時就炸了。

  沒這麼欺負人的,跑一回還帶跑兩回的?

  丟一回人還不夠,還讓我再丟一回?這已經不是娶媳婦的事了,這是在踐踏蠻子台的尊嚴。

  蠻子台殺了南哥兒的心都有了,差點掀翻了太子府,鐵穆耳好生安撫也沒用。

  只得由著蠻子台,反正人都跑了,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然而,這位爺確實是急了,親自駕船去追。

  鐵穆耳攔之不住,前腳送走,後腳馬上派人乘快船去給南哥兒送信兒,提前有個準備。

  本意只是讓南哥兒有個心理準備,別被蠻子台打個措手不及,擾了父王修養。

  卻沒想到,南哥兒消失了,連帶太子真金也一併消失了。

  不但蠻子台到千島城撲了個空,整個大元朝上下,都不知道這對父女跑到哪去了。

  半個月後。

  西雅圖的各家醫館都接待了一位帶著父親看病的靚麗漢女,說是從新崖山過來走商的。

  只是,那女子的父親病的極重,所需要的醫治之法倒是聽說過,乃是市井郎中還無法掌握的破腹之術。

  別說他們,西雅圖成王帳下的高手也不會。

  那種神術,只在新崖山的致知院裡有,成王府派去學習的郎中還沒回來呢。

  總之,就是醫不了。

  有人給他女子出主意,趁著你父親還撐得住,趕緊南下,也許能活著回新崖山。請致知院的王勝出手,方有一線生機。

  於是,女子不得已,只得搭乘從西雅圖到新崖山的輪式大商船一路南下。

  船家本來不想惹這個麻煩,一個重病號,死在船上多晦氣?

  可是,見那女子談吐不凡,細問之下還與寧王妃交情不淺。連帶寧王、蜀王,甚至寧王身邊的馬二爺、侍衛統領阿圖斤都描述的分毫不差,卻是做不得假。

  於是,船家不但把船上最好的艙位給了父女二人,而來還特意讓隨船郎中好生照顧,不得疏忽。

  就這樣,兩個月之後。新崖山港一位靚麗又帶幾分颯爽的女子,抬著一位老漢,卓立港口。

  老漢虛弱,但尚屬清醒,看著那千舟入港,還有一眼看不到頭兒的龐大城市,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原地西去。

  「閨女.不該來的啊.人活了,心也死了!」

  這是大宋?開什麼玩笑!?這才幾年?

  讓真金撒開歡的幻想,也想不出大宋竟至於此。眼前的大宋,讓真金絕望。

  而南哥兒卻不管父親如何埋怨,大包大攬,「你別管,聽女兒的!」

  本來也沒讓真金做主,來此求醫便是她的主意,真金是被強擼來的。

  只不過,南哥兒也有點發怵。

  太嚇人了吧?知道大宋現在牛了,發展的好,卻沒想過發展的這麼好。

  說實話,除了人和漢人的樓台建築不覺奇怪,都見過。

  剩下的,不論海里跑的船,街上見到的事物,一多半兒南哥兒都不認識。

  堂堂大元公主,竟有種土鱉進城的感腳。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