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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差距到底有多大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六月初九,黃道大吉。

  一大早,陸秀夫、陳宜中等人便早早的沐浴更衣,身著素布白袍出得門來。

  二人皆不乘車,步行過市。

  倒也不是為了招搖過市,而是因為之前趙維的那句話,「娘們兒才坐車。」

  好吧,做車的都是娘們兒,弄的新崖山上下,只要是男人都不好意思再乘車了。

  逼著陸陳兩個老人家也要棄車從騎,重拾六藝。

  而今日到民學參加開學大典,路途實在太近,就不值當騎回馬,所以乾脆步行而來。

  轉過街角,遠遠便見新崖山最繁華之地,遠近各有一處高挑門樓。

  一曰:儒林曉堂。

  一曰:匠塾。

  這是大儒王應鱗親自執筆,給小學和工匠學堂賜的名。

  本來吧,沈福海和王仲林圖省事,想要直接沿用寧王在教改中使用的「小學」「技工學堂」這兩個名字就算了。

  可是,王應鱗不同意,既然要辦,那就辦的合俗合規。

  放眼大宋,哪個文教之地還沒個響噹噹的名字?

  就比如,花州書院、嵩陽書院、紫竹書院等等。

  讓人搭眼一看,那便是書香四溢,文采盎然。

  於是,王老爺子想了一晚上,定下了儒林曉堂和匠塾這兩個名字。

  「儒林」二字自不用說,雖然民學發於市井,但老爺子還是希望從這裡出去的孩子可以繼承儒學大道,發揚光大。

  而關鍵,則是在一個「曉」字上。「曉」與「小」同音,算是迎合了趙維的初想。

  而「曉」有知曉、拂曉之意,寓意蒙童由此知曉大道,有如宋之拂曉。

  至於匠塾

  好吧,王老爺子有點敷衍,一幫子人學木匠瓦工,打鐵鍛銅的學堂。又不用他去傳道授業,管他呢?

  當然了,王應鱗敷衍也只能敷衍在起名兒上面,事實上,匠塾可一點都不敷衍。

  山長是王五郎,教習全都是致知院的大能。

  且定位也不低,目標是培養高端技工才人。

  學成之後,是有希望入致知院,成為各位院士的學徒的。表現突出、貢獻卓著,還可升任助理,乃至院士。

  就算沒那個福份入致知院,王仲林那邊也打了包票,工部一概全收。

  這實際上就是大宋第一所「包分配」的技工學校,前途比小學還要光明得多。

  此時,兩所學堂門前都聚滿了人。

  包括幸得學堂錄取的學生家長,還有今天的主角,四千多民學學生。

  只見他們和陸陳二人一樣,皆是素衣儒袍,站滿了街道,白花花一片。

  王應鱗、謝迭山等人比陸陳來的還早,天沒亮便已經在學堂支應。

  匠塾那邊也不含糊,致知院把這當成是自家後院兒,所以傾巢而出,全部到位。

  包括與趙維關係非淺的嚴海將軍、血頭將軍,還有馬小乙、王勝等人也一一在列。

  都是來給民學捧場的。

  畢竟,現在民學的開辦已經不單單是象徵教改的問題,更準確的說,是兩個時代的碰撞。

  以趙維為代表的新銳勢力力圖改變大宋朝的舊有桎梏,該出面的,卻是一個都不能少。

  儘管新黨這邊貌似勢弱,處於不利態勢,可是場面起碼要過得去,得讓百姓知道,別看新黨連敗,可咱也不是好惹的。

  況且,像馬二爺、王勝、海娃這些人,也不認為新黨勢弱。

  不過是四哥還沒想動手,和舊黨裝裝樣子罷了。

  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收拾呂洪生、董學臣那幫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而且,馬二爺還記著呢,昨夜趙孟禧可是說了,今天抽空到張府門前看看,就知道趙維兩師徒在怕什麼了。

  所以,二爺已經想好了,這邊開學大典一完,他就去趕張相爺那邊的場子,去看看四哥到底怕什麼。

  抱著同樣想法的不光馬二爺,沈福海也是這麼想的。

  民學開學,比張簡之收徒早了那麼一會兒,畢竟學生們開了學馬上就要上課。

  而張簡之那邊選的時辰已經臨近中午了,正好趕得上。

  沈福海也要去看看,相爺昨夜說差遠了,要他今天自己去看到底差了多遠。

  總之,民學這邊熱鬧無比,百姓之中關心教改,關心民學的也是大有人在。所以,一早也都趕過來看熱鬧。

  當看到那些出身貧寒,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能穿上一習白袍,眼神之中不由得流露出羨慕之情。

  而除了羨慕,更有幾分欣慰。

  本來嘛,看到下一代比自己這一代有希望,有奔頭,哪個又能不欣慰,不高興呢?

  這是華夏民族的共性。

  大典且不細說,畢竟是民間辦學,少了官方的諸多禮制,可絕對過得去,那麼多名儒重臣捧場可不是鬧著玩的。

  陸秀夫、陳宜中之流,只要往那一站,那就是一道風景,就感覺提氣。

  開學大典過後,學生們進入學堂開始上課,當朗朗讀書的聲音自學堂里傳出來,給熙熙攘攘的街市都平添了幾分雅香。

  馬二爺一看這沒他們什麼事兒了,拉上王勝和海娃就往張府那邊趕。

  「走走走!跟二爺去長長見識!」

  好吧,馬二爺這個「長見識」是帶引號的,他還就真不信了,民學這麼這麼風光,那邊就相爺收個徒弟,能有什麼不同?甚至還要弱上幾分吧?

  伙兒也沒事兒干,索性就陪二爺溜個彎兒。

  這裡離張府還有一段距離,王勝看了看時辰,建議道:「怕是趕不及了,要不.騎車?」

  結果,沈福海的馬車一個急停,「上車!」

  大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到底上不上?

  都是趙維惹的騷氣,什麼坐車的都是娘們兒。

  沈福海也是無語了,「哪那麼多講究?趕緊的!再扭捏下去,那才像娘們兒!」

  大伙兒一翻白眼兒,得,坐不坐都成娘們兒了,上哪說理去?

  既然如此,那就上吧!

  一幫大男人二話不說,擠到一輛車上,拉馬的老馬要是會說人話都得罵娘,真不拿自己當牲口唄?

  話不多說,一輛馬車飛馳而去,直奔張府,車上氛圍則是有點詭異。

  怎麼說呢?

  馬二爺他們都知道沈福海是相爺的人,沈福海自然也知道這幫子大小伙子都是趙維的人。

  兩邊兒都是一夥兒的。

  可是,相爺和趙維現在又各自行事,互不通有無,所以兩邊又不是一夥兒的。

  而且,兩邊都還有優越感呢!

  你想吧,沈福海不知道趙維要動手了,所以在他看來,現在是相爺單挑舊黨,唯一的盟友就是他沈福海。

  所以,他看馬二爺等人,那就是一幫閒漢。

  心說,別看你們下個個年輕有為,官做的都不小,可是在咱眼裡,啥也不是,還不是看我和相爺的?

  而在馬二爺他們眼裡,沈福海就是個被相爺忽悠瘸的二百五,啥也不是!

  大半夜邊上站五個大活人都沒看見,就這眼神兒,還感覺挺美呢?

  就這麼尬了一路。

  約莫離張府還有兩個街區的車程的時候,車夫猛的一勒韁繩,車停了。

  車上幾位不由皺眉,趕時間呢,怎麼就停了?

  沈福海不悅的掀開車帘子,入眼就是打著響鼻兒的馬兒,呼呼冒著白氣。

  呵呵,能不冒煙兒嗎?原本坐兩個人的馬車擠了五個人,老馬都快「拉缸」了。

  沈福海也以為是馬不行了,剛要抱怨,卻是無意間一抬頭,結果整個人都僵住了。

  裡面那幾個對著沈福海的屁股看了半天,可這傢伙突然不動了。

  馬二爺急了,硬擠出去一看,「哦去!」

  眼珠子沒瞪出來,驚呼一聲,直接跳下了車。

  沈福海也回過神來,跳下馬車,其他人自是有樣學樣。

  而下車之後,五個大男人看著前方的街道,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假的吧?!」馬二爺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場面。

  王勝也是無語,「怎麼過去?」

  沈福海則是眉頭緊皺,開始有那麼一點點明白什麼叫差!遠!了!

  眾人前方是一條長街,一直向前走二里路,過兩個岔路口,便是張府所在。

  而現在,「堵車」了。

  不!

  準確的說,是「堵轎」了。

  不!

  準確的說,是整條街變成「停轎場」了。

  只見密密麻麻的轎子鋪滿了長街,什麼八抬大轎,四抬小轎兒的。

  別說是馬車,人想從轎與轎之間穿過去都得側著身子擠。

  放眼看去,二里地啊!成千上萬。

  五人沒辦法,隨著人流側身往前擠。而越往前擠,眾人的心就越往下沉。

  太多了,人太多了,轎子太多了官太多了。

  大宋朝,幾乎是九成九的當官兒的,似乎都聚集於此。

  在這一片兒,穿青袍的八九品小吏連人都算不上,只能靠街邊兒站著。

  綠袍的六七品官員,得抄著手彎著腰,有資格往前擠一擠,但也不敢抬頭。

  緋袍五品要員,才有資格直起腰來往前走。

  只有紫袍金魚袋才夠格站在張府門前。

  起碼要侍郎宰相、封疆大吏那個級別的,才能列坐觀禮。

  你想想,那得是什麼場面吧?

  沈福海之前還有幾分戲謔的神情,卻是一點兒都笑不出來了。

  他現在算是終於明白了相爺的意思.

  差遠了!!

  緊咬鋼牙,「某明白差多遠了!」

  說完,調頭就走。

  回去了,不看了。想看也看不了,當官兒的都擠不進去,他一個平頭百姓,哪有資格去看熱鬧?

  而馬二爺、王勝等人,也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對視一眼,「怎麼辦?」

  他們幾個也擠不進去了。

  結果,海娃來了點邪的,「上房!!」

  沒錯,從房上過去。

  新崖山的街市都是統一修建的,街邊的門面商鋪那都是一樣的規格,房梁挨著房梁。

  四個人身手都不弱,說上房就上房。

  自陰面兒的房脊樑上如履平地,幾經周折,終於到了張府門前。

  探頭一看,最後的那一點驕傲也是無影無蹤了。

  如果現在讓馬二爺再說一次,他絕不會再說出,「不行就都咔嚓了」的蠢話。

  也明白,趙維師徒到底在怕什麼了。

  「呼!!」

  王勝的呼吸有點急促,道爺一向沉穩的性子,此時也難淡定。

  說出一句,「怎麼殺的完?」

  而海娃卻補了一句,「殺完了,又該怎麼辦!?」

  是的,二人說的便是兄弟幾人內心的真實寫照。

  怎麼殺的完?殺完又該怎麼辦?

  以往大伙兒只知道舊黨人多勢眾,可是到底人多勢眾到什麼地步,其實心裡是沒有概念的。

  也沒想過那麼多,都是戰場上陪著趙維出生入死的狠角色,還真就不信。

  人多?有川軍人多嗎?想剁腦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他們習慣性地用武力值來衡量這場鬥爭。

  而今天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張府門前有多少人?不算太多,成千上萬。

  可是,這可是成千上萬的官啊!

  大宋朝在扶桑,加上後移民過來的,一共也才三四十萬人。

  能有多少當官兒的?也就成千上萬。

  可以這麼說,除了在民學那邊捧場的新黨官員,大宋朝幾乎所有的,只要是披著官皮的,都在這兒了!

  是的,你沒聽錯,連帶新崖山以外的城池都接到了相爺收徒大典的邀請,特意跟回來參加。

  包括軍中的相當一部分將領!

  也就是說,大宋朝九成九的文武官員,都是舊黨所出。

  沒辦法,七年前東逃扶桑,七年後稱霸扶桑,大宋發展的太快,之前一直說缺官員,缺官員。

  怎麼辦?但凡有點見識,喝過幾天墨水的,都破格錄用。

  稍稍有些能力的文人,更是加以重用,執掌大宋的命脈之務。

  軍中也是,連江鉦、文天祥、楊鎮這種有大學問、大背景的文人都棄筆從戎,基層將領那就更不知凡幾。

  然而,哪去找那麼多有學問有見識的文人?

  比學問,比見識,平頭百姓比得過世家大族嗎?

  於是,這些年,朝廷提拔重用的官員、將領,絕大多數都出身名門。

  說句不好聽的,世家出來的家丁雜役都比普通百姓見的多,聽得多。

  廚子馬夫,現在都有做到六七品官的了。

  這成千上萬的大族子弟,舊黨人臣,便是大宋全部的政治體系,你殺得完嗎?

  殺完之後,大宋還在嗎?

  如今,幾十個,近百個州府城池上十來項可稱曠世之基的大工程。

  幾十萬的軍隊,近萬里的北方防線,這麼龐大複雜的帝國,靠誰來支持?

  就那么小貓三兩隻的新銳之臣?

  顯然是不現實的。

  說白了,趙維和張簡之想暴起殺人,想雷霆手段執行教改很容易。

  可是,國家的事從來不是你能怎麼幹就怎麼幹,也從來不是你想怎麼幹就能怎麼幹的事情。

  也許,也許殺了呂洪生,殺了賈長德,殺了董氏父子,會震懾舊黨,這成千上萬的官員一時畏縮,不敢造次。

  可是別忘了,這個國家始終還是要靠這些人來支撐,他們今天不敢出聲,不代表明天也不敢。

  他們今天沒有能力壓住寧王,不代表明天不會手握大權,甚至手握兵權的來找你復仇。

  趙維不可能一直防著舊黨復燃,張簡之也不願見到新舊之爭尾大不掉,始終懸在頭頂。

  所以相爺才對江鉦說,「現在還遠遠不夠!要輸的他們心服口服。輸的永遠也翻不了身。」

  而現在看來,能做到這點的,只有張簡之,只有相爺!

  此時此刻,什麼趙維、什麼趙昺,都只是看客,都要給相爺讓路。

  是的,此時無論新黨舊黨,局中人還是局外人,也不管你是真懂還是不懂,誰的光芒都遮不住相爺。

  在這成千上萬的官員之中,相爺才是最耀眼的那顆星。

  在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收徒大典之上,相爺才是當之無愧的男主角。

  所有觀禮的目光,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甚至有人暗道:「張簡之如此張揚,也算圓了他的夙願吧?」

  前半生遇人不淑,遭受罵名,而今權傾天下,再收門徒,卻是萬眾矚目,無人可比。

  相爺這是在找補,找補一輩子的缺失啊!

  至於這場中,除了張簡之之外,誰最風光,那還用問嗎?

  當然是相爺下首,也算得上光盲閃耀的呂洪生,以及大族的幾個年輕一代了。

  整個大宋朝見證他們拜師,相公們都得在底下看著,換了誰能頂得住?

  別說呂洪生這個早就體驗到了權利、名聲帶來好處的人已經飄了起來,其他那幾個還沒得到起飛機會的年輕人,也早就登上了雲端。

  意氣風發,捨我其誰?

  別說現在普通百姓在他們眼裡都是螻蟻,就是站遠點不入流的官員,在他們眼中也就那麼回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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