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心結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在張簡之的料想之中,他等的那個機會,和王仲林曹慶熏沒有半點關係。
這兩個人的級別不夠。
在他的計劃里,他要借用舊黨話事人的身份,把舊黨捧到一個絕對的高度。
得把民勢、朝勢都逼到死角之後,陸陳等人,包括官家趙昺,不得不站出來收拾殘局,不得不把士大夫徹底抹殺的地步。
那才是順理成章再興教改的機會。
可是他沒想到,王曹二人居然做到了,蒸汽機居然做到了,生生的把這個時機提前了不知道多少步。
這一個刻,張簡之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面色漸起潮紅。
面對王曹二人的咄咄之勢,一向秉承背後陰人的張相爺,一改前態。
驟然暴起,「王仲林、曹慶熏,你們好大的膽子!」
這一吼,不但把百姓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相爺身上,連滿朝的官員、舊黨與新銳都齊齊看了過來。
沒錯,再一次。
如果沒記錯,當日在玉林齋相爺也是這般驟然發難的。
驚訝的同時皆有疑惑,張簡之什麼意思?他要幹什麼?
此時,誰都看得出來,不益與王曹二人硬碰硬。
無他,人家是有備而來,攜蒸汽機之威來鬧事兒的。
而且,剛剛王曹的慷慨之詞,不光是提到了教改,而且具化了教改。
就是要開學堂,起民智,讓普通老百姓都上學讀書。
這是一個殺手鐧,具有天然的親民效果。百姓聽了,不論對錯,都肯定是擁護的。
誰在這個時候反對,誰就是與民勢為敵。
而上一次其實也是同樣的道理,只不過,張簡之取巧,把矛頭對準了趙維,直言忤逆。
對教改,也就是與百姓最息息相關的這部分則採取迂迴之態。既不反對,也不贊成,只言朝廷會朝議此事。
怎一個拖字了得?
但是這次
有些招術用一次可以,那是天才之舉。用兩次就沒用了,百姓又不傻,一次被騙,兩次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舊黨的處境很被動,更不應該現在出這個頭。
可是誰能想到,張簡之這個主事兒的居然沒沉住氣,當街喝問,又是何故?
所有人都看著張相爺,而張相爺的眉眼之間,卻不見一絲老謀深算的成府睿智,反而有幾分
幾分狗急跳牆的暴虐。
指著王曹二人便沖了出去,「爾等逆臣賊子,竟敢咆哮宮門,真不知王法為何物嗎!?」
「來人!!來人!!!傳本相令!將此二人緝拿法辦!絕不姑息!!」
「.」
「.」
所有人都聽傻了,什麼跟什麼就拿下了?
那可是兩個正三品的侍郎。
大伙兒都沒反應過來,百姓們也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意思啊?王曹兩位侍郎好像也沒說什麼吧?只是提了提之前你們答應的辦學之事,順道為寧王說了句好話。
僅此而己!
這就這就觸犯王法了?
百姓們再愚昧,此時也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或許,兩位侍郎觸犯的不是王法,而是你張相爺的利益吧!?
舊黨人臣們更是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相爺在搞什麼飛機。一時之間無人動彈,更沒人上前什麼緝拿兩位三品侍郎。
可是,他們不動,張簡之卻是不依。
猛的瞪向刑部侍郎,還有大理寺丞呂洪生,」你們幹什麼吃的?聽不見本相之令嗎!?」
「再說一遍,緝拿二人,若有不從,同罪論處!」
呂洪生:「.」
呂洪生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引來大理寺衙差,上去就把王曹二人摁在那了。
王曹當然不服,卻也被這變故弄的發懵。只是本能的大吼冤屈,奮力反抗。
可惜,張簡之就像已經瘋魔了一樣,根本就不給二人申辯的機會。
你們大吼大叫?我張簡之比你們叫的還大聲!
這個時候,唯一能救王曹二人的,便是宮牆之上的官家。
陸秀夫、陳宜中等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宮牆之上,定格在官家的近侍大監李懷仁身上。
李大官自然也看到了大伙兒都在看他,登時挺直了腰杆兒,腦子裡迴蕩著趙昺之前的吩咐。
「王曹二人若有不利,你就給朕使勁兒的咳嗽!」
李大官心說,到我表演了啊!
深吸口氣,把勁兒都運到嗓子眼兒,這一聲咳嗽就要噴出來。
而只要他出了這一聲兒,那舊黨那邊就會得到明確的信號,官家要干預此事。到時,再碰王曹,卻是要好好掂量掂量。
然而,這一聲咳嗽還沒等從嗓子眼兒走到後槽牙呢,李大官就覺跨骨吃痛,傳來一道巨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打著橫飛出去了。
「媽呀!」
乃是趙昺急中生智,貓著腰,藏在牆垛下面,給了李大官一腳。
用城下百官的視角來看,就是露了上半身的大官一提氣,然後媽呀一聲消失了。
沒錯兒,消失了。
空氣凝固了足足有十數息的功夫,也沒等回來李大官。
不是消失是什麼?
「啥?啥意思啊?」陸相公都不會了。
官家呢?人呢!?玩呢啊?管不管你給個動靜啊?
舊黨也懵,真是越玩越高級了哈,樁樁件件都是讓人看不懂的哈!
官家這是不管了?任由張相處置了?
而張簡之那邊,也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牆上,頗有幾分意外。但是事還沒完,不能讓官家打亂了節奏。
再次厲喝,「還等什麼!?給本相押下去!!」
說完,沒了上次在玉林齋向百姓保證解釋的話語,只是輕飄飄的掃看了一眼陸秀夫,又瞟了一眼呆愣的百姓,然後率先迴轉,向宮門內走去。
眼神之中滿是戲謔,好像在說,想讀書?你們也配!?
那極盡嘲諷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眾人。
隨著張簡之的離開,王曹二人被拿下,百官自不會多留。
舊黨雖覺不妥,可是張相畢竟是話事人,還沒到違背張簡之意願的地步。有什麼事兒,也要回去之後與相爺商議之後再說。
自然沒必要留在這裡。
至於陸陳二人,還有那些新銳之官,更沒義務為舊黨擦屁股,安撫民情,也是紛紛迴轉。
眨眼之間,宮門之外,只剩無助呆愣的百姓,還有一眾匠人。
那緩緩閉合的宮門,讓人絕望!
「奸賊!」
有人悻悻低語,「好一個大奸大惡的張、相、爺!」
————————
宮門之內,陸秀夫和陳宜中終於回過神來,臉色開始陰森可怖。
陸秀夫鋼牙緊咬,「張簡之.真的瘋了!」
陳宜中則是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官家到底是什麼態度,明明來了,為什麼又走了?」
陸秀夫道:「有兩個可能,第一,官家也看出張簡之瘋了,但卻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第二.」
說到這兒,陸秀夫頓了頓,臉色更為難看。
「第二怎樣?」陳宜中急了,「你倒是說啊!」
陸秀夫,「太后!太后出面了!!舊黨也關乎楊家的利益,太后當然倒向舊黨。」
陳宜中倒吸一口涼氣,「那就難怪了!難怪張簡之如此囂張,連掩飾都不願掩飾。」
在他看來,第二種更為可能,官家不管了。
猛一個激靈,「那你我二人,卻是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陸秀夫重重點頭,「既然舊黨已然跋扈到這個地步,那老夫倒要看看,這天地可還有正氣長存!」
政事堂中。
「相爺,剛剛卻是何故啊!」
董閻良臉色悽苦,「當眾拿人,是不是有失妥當?」
一旁,資政殿大學士董學臣、樞密副使賈長德,也是凝重的看著張簡之,顯然對張相爺剛剛的舉動也有不滿。
倒是呂師留和呂洪生二人,低眉不語,未見異色。
董學臣道:「相爺,就算王曹二人與我為敵,也不至當眾緝拿的地步吧?」
只見閉目養神的張簡之驟然睜眼,微微眯起,「不至於嗎?本相怎麼覺得至於呢?」
「這」
董氏父子在張相爺的威儀之下,立馬矮了半頭。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老大呢!
董學臣支吾道:「卻是.卻是不知相爺是何道理,還望指點。」
「沒什麼可指點的.。」
張簡之長嘆一聲,站了起來,踱步到窗前,看向那不陰不晴的天空。
「本相當時也是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
「不然能怎麼辦呢?傻站著?讓王曹二人繼續鼓譟下去?誰知道他們還能當著百姓的面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又或者.答應他們辦學的要求?還是說連為寧王平反的話也聽了,直接把趙維放出來!?」
「這」此言一出,一眾人等登時沒了話說。
相爺說的好像沒什麼不對,回想當時,大伙兒確實都無計可施,也都在猶豫。
「相爺確實急智,也許是最好的解決之法了。」賈長德開口了。
「可是.」話鋒一轉,「可是王曹二人抓了起來,於法理不合.這事該如何收場?」
賈長德說到了點子上,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把人抓了,可那是一般人嗎?正三品的朝廷大員,說抓就抓?
別說二人沒犯法,就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就算真犯法,也不是說抓就抓的啊!
別忘了,那兩人為什麼囂張?因為人家屁股坐的穩啊!離了他們,工部和戶部是真的玩不轉。
現在好了,怎麼辦?
賈長德訕笑,「總不至管殺不管埋吧?就放著那二人不管了?」
「誒!」卻是張簡之一挑眉頭,「賈樞密還真說對了,就是管殺不管埋!」
看向呂洪生,「一會你回大理寺衙門,把那兩人放了便是。」
「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口老血噴出來。
賈長德語失出聲,「什麼!?放,放了?」
只見張相爺無所謂的一攤手,「可不就放了就得了?」
繼續道:「既然沒理由抓他二人,那早放早完事。最多就是本相氣急失態,抓錯了人。大不了,本相親自與二人賠禮!」
「我」
賈長德竟無言以對。
嚓!!張簡之果然就是張簡之。他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啊!
放了
放了
你還別說,放人的這招兒真是絕了。
你想啊,放了,那就放了,還能怎麼樣?
那兩人就算不服氣,就算要鬧,張相爺都說了,給你賠不是,你還能怎麼樣?這麼點事兒你是能撼動舊黨啊?還是能罷了張簡之的官啊?
都不能。
而反觀王曹二人,可是損失大了。
宮門前好好的一場大戲,讓人給攪和黃了。你再想組織這麼大的場面,哪有那麼容易?
這兩人就算是鬧,就算繼續罵,那也是和民情分割開了的鬧,是官場內部的鬧。鬧再大,那都是可控的。
「高」賈長德讚嘆出聲,向張簡之徐徐一拜,「相爺果然高明,學生嘆服!」
「哼!」卻聞相爺一聲冷哼,「高不高明還不是沾沾自喜的時候。」
臉容一冷,「此事卻是給我等敲響了警鐘。」
眾人一肅,齊聽相爺訓話。
只聞張簡之森森道:「此事說明,教改之務還遠遠沒有結束,意圖毀我聖人基業之徒大有人在,我等尚不可鬆懈半分。」
「而且,王曹二人放出之後,必不肯善罷甘休,定要再提教改之事,我們要早做打算,務必絕二賊之念於須臾!」
眾人紛紛點頭,唯相爺馬首是瞻。
個個開動大腦,一一獻策,一場針對教改,針對王曹二人的密謀由此展開。
首相職房的大門直到黃昏時分方緩緩打開,幾位舊黨核心面色凝重的從中而出,各自散去。
洪呂生走在最後,等大伙兒都走空了,才回身與張簡之詢問,「那學生現在就回大理寺放了那二人?」
張簡之皺眉想了想,「不急!明早再放也是一樣。」
面有狠辣:「那二人既然要與老夫做對,那便先嘗嘗苦頭!」
對呂洪生吩咐道:「今晚你回大理盯著,不許給飯,不許他們睡覺。雖不可大刑及身,但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上下掃看呂洪生,「身上掌刑者,是要會些手段的!」
呂洪生一喜,王曹和他們呂家可是有仇的,現在終於落在他手裡了?
眼神里隱隱有幾分暴虐,「定不辱命!」
福寧宮,趙昺伏於案首,心思深沉。
李大官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聖人!已經掌燈了,政事堂那邊才散。」
趙昺下意識點了點頭,「知道了。」
之後再沒了動靜。
李大官在一旁期待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又提醒一聲,「聖人.王曹兩位侍郎可還關在大理寺呢聖人就.」
趙昺抬頭,「就什麼?」
李大官諂媚,「就真不管了?」
趙昺看著他,良久,「也對,是要管的。」
李懷仁一拍大腿,心懷大松,「就是嘛!」
趙昺,「白日裡都知道朕在城樓上,若是不管不問,也不表態,總是說不過去的。」
李大官再拍大腿,「對嘛!那還請聖人吩咐。」
滿心期待,等著趙昺下旨。
卻聞趙昺來了一句,「傳下話去,就言朕突染急症龍體有恙,近日於內宮靜養醫治。朝中大小事務,由東西兩府督辦。明日起,缺朝!」
「啊!?」李大官聽傻了。
搞什麼啊?他腦子是真不夠用了。不是救人嗎?怎麼連朝都不上了呢?
懵著
卻見趙昺從未有過的嚴肅,「懷仁.」
「啊?」李大官一怔,整個人都不好了,官家可是很少叫他名字的。
「奴婢在呢.」臉色一垮,「聖人能不能別嚇奴婢啊!到底怎麼了啊?」
趙昺
「懷仁啊」趙昺低著頭,「朕也想救王曹兩位愛卿,可是」
「可是朕是皇帝,朕要救的,是大宋朝啊!」
「.」
李懷仁愣在那裡,他不懂趙昺的意思,可是這一刻他在冒冷汗。
趙昺話里的意思不能細想,稍稍一琢磨,就讓人不寒而慄。
他可救王曹,也想救王曹,但是他是皇帝,皇帝更應該考慮的是國家。
而為了國家,趙昺可以不救王曹,甚至可以犧牲王曹。
李懷仁想到了趙昺白天說的話,他說時機未到,王曹押錯寶了。
他說,他要救王曹二人,不能折在張簡之手裡。
可是現在,他不救了。
也許是.是趙昺看到了那個時機!
————————
深夜,張府。
後庭之中,張簡之與一人對坐飲酒,卻無一言。
那人並不陌生,乃是是玉林齋的老闆沈福海。
只見沈福海給張簡之的空杯滿酒,一邊笑道:「相爺心情似乎不錯,招小人來,有何吩咐?」
張簡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幾日之後,舊黨會發起朝議,將工部非軍械的工坊和人員改來民坊,削除官籍。」
「嘶!!」沈福海倒吸一口涼氣,好心情登時就沒了。
「相爺.不是小人馬後炮,寧王要一刀切了這幫人還真沒錯!」
「什麼東西?蒙元還沒打完,就窩裡鬥!」
結果,張簡之一抬頭,「不是舊黨的主意,是我的主意。」
「呃」沈福海尷尬了,趕緊圓場,「那要是相爺的手段,必是有相爺的用意了。」
張簡之點點頭,「沒錯,我不出主意,早晚會有別人出主意。老夫不當這個壞人,將來他們會比老夫壞上千萬倍!」
「黨爭嘛,現在驅逐幾個匠人,只能算輕的,什麼齷齪手段你都會一一見到。」
「明白了。」沈福海點頭,「舊黨在相爺掌握之中是最好的結果。」
「那請相爺吩咐吧,要我老沈做什麼?」
張簡之:「王曹二人明日會放出來,必要借蒸汽機之威,繼續教改的推動。而這一點,舊黨是絕對不會讓步的,半步都不會讓!」
「嗯。」沈福海聽著,點著頭,「然後呢?」
「然後?」張簡之一笑,「然後他們的學堂辦不起來,匠人又被驅逐,一切順利的話,王曹會很失落,很迷茫,正是最無助的時候。」
「他們會想念寧王,會期待有人可以給他們幫一把手。」
「我要你在這個時候找到他們。」
「找他們?」沈福海沒懂,「找他們幹什麼?幫忙?」
「對,幫忙!」
「怎麼幫?」
「用你商人的身份,你出錢,開發蒸汽機,利用蒸汽機,把蒸汽機做成一門生意!」
「真的假的!?」沈福海一下就傻了,後槽牙沒樂出來。
「相爺,可別誆咱,這可是天大的生意,就.就給我了?」
張間之點頭,「給你了!」
「不過.有條件!」
「相爺請講!」
「王曹二人即便答應,也會和你提條件,而他們的條件一定是讓你出錢,辦小學,辦學堂。」
「小人明白了!」沈福海賊賊一笑,「相爺是把教改的事兒,從朝堂徹底拉到民間來。」
「朝堂上舊黨反對,可是我一個無官無品的辦學,花自己的錢,他們卻是管不著的。」
張簡之直視沈福海,「即便如此,他們也會想方設法的阻止你。」
沈福海,「不怕!咱慫過一回,死過好幾回,卻是不敢再慫第二回,也不怕多死一回!」
張簡之點了點頭,「老夫知道你不怕。所以,只要你把學堂辦起來,之後的事就交給老夫便可。」
「哦?」沈福海有些意外,「用不到小人了?」
張簡之搖頭,「用不到了。」
「那」沈福海猶豫了一下,「那小人能多句嘴嗎?小人想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沈福海問的不是教改的結局。
張簡之出手了,全力以赴,那結句只能有一個,就是舊黨覆滅,相爺完勝。
沈福海對張簡之有信心。
他問的,是相爺自己的結局。
在他看來,即便張簡之手眼通天,最後也很難把自己摘乾淨。
「相爺.要惜身啊!」
「呵呵。」張簡之一笑,「惜身?又或是惜命.重要嗎?」
「相爺!」沈福海急了,「相爺不能如此!值嗎?大宋沒了相爺,會少了許多顏色!」
只見張簡之又笑了,長嘆一聲,「你懂的」
「你以為老夫為的是大宋?也許吧!家國天下,繫於大丈夫胸中。」
「可是,老夫的學問以務實為首,家國於我,太過虛幻。」
「這一局不為國!」
沈福海,「那為什麼?為寧王?」
「算是!但也不算!」
「小人不懂。」
張簡之則是再飲一杯,漸入微醺,沉默良久突然想敞開一下心扉,「老夫這一生,讀書立學為什麼?為功名?功名於我只若酒肉爾。美味且不可失,然終入肚囊化成糞土。」
「世人皆言,張簡之大奸爾,務實少趣,人心算計。」
「殊不知,簡之為人,乃至性也!」
「我這一生,不求名利,只求百年之後,後繼有人!」
「能把我這一生的學問傳下去,終有一天,天下人會給張簡之的學問一個公道。」
「說那不是奸學,那是人間大道!」
「老夫」張簡之有些哽咽,「老夫在意的.豈是什麼生死?豈是什麼名利?」
「老夫在意的是傳承!是弟子!」
「趙維是我的弟子,為他,老夫可以這麼做。所以你說的對,是為寧王而為。」
「可也不對,為他不是因為愛徒心切,而是想讓他把我的學問傳下去。」
看著沈福海,「我這一生,收徒四人,只此一個成才,老夫不甘啊!」
沈福海怔怔的看著相爺,似有明悟。
張相在意的是什麼,也許也不全是他說的那些傳承,更不是一個趙維。
他在意的是四個弟子,他全部的弟子。
那三個被釘在奸臣惡名之下的弟子,才是張相爺一生都放不下的心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