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趕盡殺絕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一場宴席在所有人的詫異之中結束。
回去的途中,無論王應麟,還是文天祥和謝迭山,都是一言不發,面沉如水。
直到回到成王府,府門關起的那一剎那,王老爺子終於爆發了。
他這麼一個名儒老前輩,也在此刻徹底失去了涵養和忍耐。
啪!!
入手的茶盞被王老爺子摔了個粉碎。
「張簡之,乃奸賊爾!」
誰能想到,他們最大的敵人不是陸秀夫,不是陳宜中,更不是天下文人,而是張簡之呢!
被自己人捅了一刀的感受,著實不好。
文天祥也是眉頭緊皺,陰沉無比,「呵,這叫什麼事兒!?」
謝先生則是長嘆一聲,「如此一來,就便被動了啊!」
張簡之發難,給趙維扣了一頂大帽子。
如果他做的再絕一點,借題發揮,把趙維趕出朝堂,連帶著文天祥、謝迭山、王應麟也被邊緣化,那朝中將面臨無人可為教改說話的地步。
可以說,一場醞釀許久的革政大潮還沒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一旁的趙維見三位長者都是垂頭喪氣,並把矛頭對準了張簡之。
幾經掙扎,想說點什麼,可是耳邊卻不由迴蕩起張簡之轉頭之前說的那句:就讓老夫最後再教你一回!
是的,教改之方是趙維提出來的,可是張簡之卻是結結實實的給趙維上了一課。
猶豫良久,趙維最終還是忍住了,未發一言。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經無能把控,只能任由發展下去。
第二天一早,趙維沒去上朝。因為教改的事已經鬧開了,他若登堂必被群起而攻之。
與其自取其辱,倒不如就裝鴕鳥了,你們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而於漏院候見的相公們,直到黃門內侍來傳旨,官家已然就位,也沒見寧王的影子,甚至連文天祥、謝迭山也未出現。
都是眉頭大皺,心緒難平。
陳宜中頗有幾分憂心道:「寧王怎麼不來呢?」
來了,當面對峙,加上官家和太后根本就不可能相信寧王謀反的胡話。來說幾句赤誠之言,這事兒也不算什麼大事兒,也許就過去了。
怎麼就沒來呢?
今天朝上要彈劾寧王的可不止張簡之,一大幫人對教改恨之入骨,躍躍欲試。
動靜肯定不會小,你不來,那可就是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他和陸秀夫又沒法出來為趙維說話,因為說了,那就是擁護教改,就是寧王黨羽。
怎麼辦?
陳宜中看向陸秀夫和楊亮節,只見陸楊二人也是滿肚子苦水。
其實,現在朝中最難的反而是他們三個。
那種心理上的煎熬不足以向外人道哉。
要知道,昨天他們還是反對教改的,在想方設法的阻止寧王成事。
可是到了今天,雖然也恨,恨趙維沒事兒找事兒,好好的你教個屁的改?
但是,同時他們又不希望趙維因為這件事而被擊垮。
那畢竟是功勳之臣,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寧王的地位都是無可替代的。
「你倒是來啊!!」
陸君實咬牙切齒,「不爭氣的東西,這就被打敗了嗎!?」
他這大有恨鐵不成鋼,你和反對派干啊!不是挺渾的嗎?這點打擊都受不住?
而一旁的張簡之,卻是看著空空如野的漏院門外,露出一絲開懷之笑,輕哼一句,「孺子可教也!」
聽到陸秀夫等人耳中,那就是無盡的嘲弄。
結果,陸相公一下就炸了。
「張簡之,你夠了!老夫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回應陸相公的,是兩個陰森,外加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張簡這理都沒理陸秀夫,轉身上朝了。
氣的陸君實真想生吃了這老匹夫。
還沒上朝就惹了一肚子的氣,等上朝之後,陸相公差點沒炸了。
今日早朝沒別的議題,就一個字兒——罵!
從開始到結束,都不用張簡之出馬,所有朝官,只要是文官,就差指著寧王的鼻子罵了。
什麼謀反、忤逆、圖謀不軌,十惡不赦的大罪就往寧王頭上安吧!
連帶著剛回來的文天祥,本來就不怎麼管事兒的謝迭山,都給牽連進去了。
趙昺直接就懵了。
昨晚的宴會他本來想去,已經和母后打好招呼了。但是臨到出宮之前,趙維給他送信兒,不讓他去。
趙昺本來挺鬱悶的,這麼好玩的事兒皇叔不帶上我?沒愛了啊?
但哪想到,席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今早臨上朝之前,楊太后和俞太妃還特意跑到他寢宮,讓他在朝上一定要沉住氣,不管朝臣說什麼,他都不能為皇叔說半句好話。
也就是說,趙昺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是,真坐下之後才明白,他還是準備不足。
心中吐槽,皇叔這是刨了你們祖墳啦?也太嚇人了吧?
弱小無助的大宋官家,足足聽了一個多時辰的吐槽大會,最後實在沒辦法,以召集相公眾議為由,總算平息了文官們的怒火。
待宣布退朝,文武官員自殿上退去,只留張簡之、陸秀夫、陳宜中、蘇劉義和楊亮節。
就見殿門還沒關嚴,楊太后和俞太妃便已經自後殿閃了出來。
也不講什麼理數,一出來劈頭就問,「事情怎會至此?幾位愛卿卻是要趕緊做出對策。」
對於太后跑出來,陸秀夫等人也是一點都不意外,沉吟起來。
雖然這夾板氣陸秀夫受夠了,但是這個時候,還是要為寧王正名一二的。
否則,真如文官們的意願,那得就地正法了寧王才能平息眾怨。
剛要開口,卻是張簡之搶了先。
拱手一禮,「官家.太后太妃,且先等等。」
眾人一愣,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只見,張簡之把目光對上了蘇劉義。
「蘇相.還是先出去吧!」
「!!!」
「!!!」
「!!!」
所有人都是一驚,蘇劉義更是瞳孔放大,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你!你特麼要瘋,是吧!?
蘇劉義是平章事,是首相,在場的,他官最大。
你一個參知政事,老子的副手,在這向我發號施令?讓我出去?
真是新鮮了。
可是,還沒等蘇相公發飆,張簡之又開口了。
「蘇相,大家都是體面人,那日你與王應麟會於成王府,說了什麼,答應了什麼,不用老夫向各位再詳述一遍了吧?」
「你!!」
蘇劉義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你」
張簡之無悲無喜,繼續道:「這是寧王親口與我描述,蘇相要否認嗎?」
「蘇相既然已經與寧王串聯,冒天下之大不韙要擁護教改,怎還有臉在此呆下去?」
「難道蘇相要自甘墮落,要與寧王為諜報,做他在朝中的策應嗎?」
蘇劉義:「.」
日你哈兒麻買皮!
撒子個捏!
fuck!!
蘇相公在心裡把張簡之祖宗十八代恨不得都翻出來。
但是,有什麼用呢?
蘇劉義本來還抱著僥倖心理,尋思著他深藏不露,至少還能在朝中給老師,給寧王當個臥底,策應一下。
現在好了,就算他臉皮似城牆,厚顏強留,也屁用沒有了。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臥底,你還有啥用?
惡狠狠地瞪了張簡之一眼,「爾絕難善終!」
翻譯過來:你不得好死!
罵完,拂袖而去,這梁子結大了。
陸秀夫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蘇劉義的背影,還有老神哉哉的張簡之,已經無語了。
哦操,這老匹夫是真絕了,他是一點後路都不給寧王留啊?
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是的,陸相公不敢開口替寧王說話了。
以張簡之的尿性,他現在開口,必然會被他攻擊,反而加劇局勢的惡化。
可能幫不到趙維,反而害了他。
而他不說話,陳宜中和楊亮節自然也強忍著不敢出頭,殿上立馬就變成張簡之對太后和官家。
楊太后也是錯愕,首相就這麼被趕走了?足見反對教改的一方已經是圖窮匕現,徹底撕破臉了。
對上張簡之陰森的眼神,楊太后也只能陪笑一聲。
「張相,稍安勿躁!寧王一片忠心,謀反忤逆之罪卻是有些過了。」
別人不能替寧王說話,楊太后還是可以的。
但是,他們孤兒寡母的,哪是張簡之的對手?
只一句話,「謀反確實重了,但是現在不是謀反,也要按謀反來論罪!」
「這」
只見張簡之陰沉一拜,「太后與官家明鑑,教改之方牽扯甚大,若不懲治寧王,難以平息眾怒。」
「我大宋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啊!若只因寧王的一個舉動,便將萬世基業盡毀於此,我等臣子何顏再見祖宗!?」
楊太后被頂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簡之明顯就是要趕盡殺絕,但是,偏偏他說的還在理。
陸、陳、楊,包括楊太后自己在糾結什麼?擰巴什麼?
正是張簡之所說的,教改牽扯太大,這就不是讓百姓上學,讓文人讓利的事兒。
一個不好,大宋的基業就沒了。
愁眉不展,楊太后憋了半天,「可是.可是寧王畢竟於大宋有功啊!」
張簡之依舊不咸不淡,「功過不可同論,亦不可相抵!」
「那張相什麼意思?把寧王拉出去殺頭!?」
楊太后也急了,殺人不過頭點地,趙維沒算計過你,那是他學藝不精,沒什麼可說的。
可是,你既然已經贏了,教改還沒出世便已經被你擊潰,難道就非得弄死趙維不可?
對此,張簡之沉吟片刻,「交宗正寺查辦吧!是不是殺頭,由宗法來定,而非老臣!」
「.」
「.」
「.」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誰都看出來了,張簡之這是打算追殺到底了。
只不過,陸秀夫暗自挑眉,宗正寺查辦,也未嘗不是緩和之法。
宗正寺,是宗族法辦之地,專門監督皇室成員的行為約束。
趙維有忤逆嫌疑,又是親王之貴,大理寺、刑部是沒有資格法辦的,只有宗正寺可以對他進行約束。
而這個宗正寺那都是老趙家的人啊!
大宗正寺的首臣,就是趙維他爹。
當然,趙與珞在北方主持軍務,管不到宗正寺的事兒,所以由福王趙與芮暫理皇族事務。
可趙與芮那也是寧王的嫡系啊!
把趙維送到宗正寺去避避風頭也未嘗不是好事,待事態平息,自然有理由為他平反。
「那就便如此吧!」
陸秀夫終於發了話,張簡之這個提議對趙維有利。
楊太后見陸秀夫點頭了,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麼,終於點了頭。
張簡之那邊微不可查的一笑,以為這就完了?
突然又道:「蜀王與寧王同屬一系,要避嫌!」
「.」
「.」
眾人又是一陣錯愕,又盯上趙孟禧了?
「怎,怎麼避嫌?」
張簡之,「卸任錦衣衛一切職務!」
「.」
張簡之,「還有蘇相,也不事宜再同宰相之職。」
「.」
「謝枋得、文天祥、水軍都指揮嚴海、魯班候王五郎、殷人軍隊的幾位領袖,多林刺、趙長河、趙爾克、趙多澤、萊加,也要有所調動。」
陳宜中實在聽不下去了,低吼而出:「萊加還在新都城呢!」
張簡之,「那就不管萊加,其他幾人必須剪除職權,否則無法平息眾怒!」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只要和寧王沾邊兒的,張簡之是一個不留。
而且,你還說不出什麼。因為誰都知道,現在的張簡之已經是今非昔比。
他背後,是整個文人集團,說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都不為過。
在這憑空便有幾分壓抑的大殿之中,張相爺隻手遮天,所有人都成了陪襯。
最後,官家親下旨意,由政事堂擬發,寧王趙維,涉嫌忤逆,押大宗正寺查辦。
平章事蘇劉義,久居相位無所作為,放出中書,改任科潘事。
水軍都指揮使嚴海,調兵部水軍制舶司。
魯班候王五郎,革除工部一切職權,降爵魯班縣男。
多林刺、趙長河、趙多澤、趙爾克卸任殷人軍職,留朝待用。
文天祥、謝迭山罷免朝職,家中反省。
只要和寧王沾一點邊兒的,一紙公文,全部廢用。
此一役,張簡之大獲全勝,如日中天。
文人集團見此結果,無不狂喜。
一面感嘆張相爺力挽狂瀾,大賢無比,一面戲謔嘲笑.。
寧王?寧王怎麼了?學藝不精,被自己的師父一招制敵,再無翻身之力。
從此,文官集團上下,從朝中百官到民間的讀書人,尤以呂洪生等黨羽為首,唯張相馬首是瞻,言聽計從。
至於
至於百姓們。
朝廷公榜一出,百姓們無不目瞪口呆。
雖然教改之事朝廷還未有定論,並無明確反對之言。
但是,寧王忤逆,處置寧王便是。
可是,百姓心中神一般的文天祥,何罪之有!?
老實巴交教書的迭山先生,何罪之有!?
從漁家孩子做到水軍統帥,無比兒郎的榜樣、目標,嚴海何罪之有!?
大宋匠人的偶像,鯉魚躍龍門的傳奇締造者,王五郎,何罪之有!?
忠心耿耿,為大宋拋灑熱血的殷人領袖,何罪之有!?
百姓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有種被愚弄的屈辱,還有看不到希望的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