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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再拉個墊背的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實是求是的說,趙維這些年確是殫精竭慮。

  於國,他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

  於民,也是無愧於心,愛護有加。

  唯獨於諸臣有些欠缺,把陸秀夫、陳宜中這幫人折騰的不輕。

  但是,儘管趙維對相公們有所虧欠,但為什麼沒人找他的麻煩呢?

  原因有三:

  第一,國難當頭,非常之期行非常之事。

  趙維就算出格點,對相公們使些心眼手段,也沒人與他計較。這點格局,相公們還是不缺的。

  第二,因為他姓趙,是趙昺言聽計從的好皇叔,又是一個求著他上位都死活不乾的主兒,因而少了皇權猜忌,臣子們就算想找寧王的麻煩也得掂量掂量。

  更因為皇帝、太后都支持趙維,底下的人再怎麼折騰,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別看趙維坑這個坑那個,可他那只是為了在特疏時期省去來回扯皮的寶貴時間。

  把陸秀夫、江鉦和陳宜中趕下台,是為了更高效的抗元;忽悠陳宜中去管銀行,也因為陳宜中是不二人選。

  包括讓陸秀夫任禮部,吊著江鉦的殿前司之帥,也是為了讓他們更好的配合自己。

  從根本上,趙維其實並沒有損害相公們的利益,包括百官也是如此。

  趙維是能折騰,強勢,可他從來沒觸碰過士大夫的利益,反而士大夫們在與趙維的共事之中得到了不少好處。

  張簡之對於這個弟子,最滿意的地方不是他這些年立下多少功勞,而正是他這一點。

  能在功勳滿朝,權臣無數的這個宋庭混得君臣不疑,上下同心的地步,這才是趙維的厲害之處。

  他這個老師都要自嘆不如的。

  可是現在你說什麼玩意?

  要動科舉?不!是直接把科舉整沒了?

  而且是在士大夫最強勢、最如日中天的大宋朝動士大夫的命根子,怎地?活膩了嗎?

  張簡之算是知道趙維為什麼讓王瑜去偷偷的傳話,還約了半夜相會。

  這是要把天翻個個兒的節奏,老頭兒本能的想跑,一刻也不能多留。

  沒辦法,老頭兒怕啊,腿肚子都在抽筋兒。

  這事兒都不用趙維真的付諸行動,只要今晚的師徒相會傳出去,那就是天塌了,師徒二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不,死都不可怕,張師父還真不太怕死,但他怕死了之後都不得安生。

  怕他張簡之的名字被刻在恥辱柱上,被拋棺戮屍。

  怕被此後萬代的文人戳脊梁骨,怕子子孫孫都受他一人牽連。

  真的不是危言聳聽,更沒有半點誇大其詞。

  士大夫被大宋朝嬌慣了三百年,誰敢說讀書不再是文人的專屬,敢說把科舉廢了,無異是刨了人家的祖墳。

  而且刨的不是一家,而是全天下所有文人的祖墳。

  這個罪過,誰擔得起?

  「老夫先走,我什麼都沒聽見!」

  任老頭兒再信任自己的弟子,聽了這話也是三魂七魄去了兩魂六魄,站起來就走,沒有半點遲疑。

  趙維一見,哪肯讓老師就這麼走了?

  急忙攔在閣門前,送上可憐賣乖的苦笑,「師父,這時候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也怕!」

  廢話,趙維當然知道他這是要捅破天。

  之所以當著陸秀夫等人的面兒沒說,正是因為他怕,他一個人扛不住的。

  當時要是說了,估計連政事堂都出不來。

  對面的張簡之一甩手,「你少來這套,求我也沒用!」

  老頭兒越說越氣,越氣越來勁,「我這是什麼命啊?收了一幫子逆徒!」

  「臨近入土,想著總算有個拿得出手的告慰平生,卻給我來這麼一出?」

  老手顫抖不已,指著趙維就罵開了,「趙維啊趙維,你就那麼恨為師?你怎麼不把謝枋得叫來一起商量呢?」

  「你謝師父是親師父,張師父就是用來坑的,是吧?」

  得,老頭兒還吃上醋了。

  對此,趙維也只能報以奸笑,「謝師父哪有張師父的點子多嘛!」

  謝迭山是專門做學問的師父,傳的是道理。

  而張簡之則是教趙維做事、做人方法的師父。

  「放屁!」對於趙維的恭維,張簡之一點都不領情,「就明說你張師父一肚子壞水兒不就得了?」

  趙維趕緊否認,「我可沒這麼說!」

  張簡之,「可你是這麼想的,對吧?」

  氣的上氣不接下氣,「告訴你,沒用!這事兒你把誰拉過來都沒用!多了老夫,無非就是多死一條命!」

  說完,還不解氣,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趙維,「我說你小子明明很聰明的啊,應該知道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吧?」

  「那三個難題,你就算費些心力,大不了再耗費點人力財力,也不至於無計可施吧?怎麼就敢把這種要命的東西搬出來了?」

  趙維依舊抵著閣門,對張簡之的問話卻是只能無奈,只能繼續苦笑。

  「可能我有些好高騖遠吧,想一次到位!」

  張簡之,「一次到位?一次就進棺材唄?」

  趙維,「不是。別的方法治標不治本,只有如此方可為大宋打下堅實之基!」

  抬頭看向張簡之,「老師,你說的對,別的方法不是沒有。用北條義時從時宗朝換工匠,用和那海的交易也能換來白人、蒙古人、阿拉伯人才。」

  「至於漢夷失衡,大不了心狠一點,拿殷人當炮灰使,利用蒙古人消耗殷人的數量。」

  「但這些憑心而論,真的是良策嗎?沒用的!熬過了今天,也早晚會出問題。而且,到時就不是現在這般未雨綢繆了,問題會更嚴重,更激烈!」

  「想讓大宋保持向上的升力,想大宋朝擁有更廣闊的明天。」

  「教育改革勢在必行!實施全民教育,注重人才累積,從我們自己人中培養未來,這才是唯一的發展道路。」

  「誠然,這會碰到士大夫的麻筋,可能會面對瘋狂的反撲。可是,如果我也不去做,那大宋還有誰敢,有誰肯去做呢?」

  趙維滿眼誠懇,「叫老師來,弟子確實有拉老師下水的意思,事前也想過會給老師帶來天大的麻煩。可是,我一個人真的做不來,需要老師的幫忙。」

  「弟子不孝,在此與老師賠罪了!」

  說著話,趙維直接跪了下來,向張簡之三叩首,弄的張簡之不上不下的。

  本來怒不可遏,可是看趙維那一心赤誠,卻又生不起氣來。

  最後老頭兒賭氣的坐回桌旁,老臉滿是無奈,「可你為什麼非找我啊?找你謝師父去啊!」

  趙維也不答,該說的都說了,張師父不是一凡人,剛剛那是突聞噩耗,心裡沒轉過彎兒。給他點時間消化,自然會有定論。

  到時,想幫趙維,自是義無反顧。要是還是不敢幫,那說再多也沒用。

  閣中就這麼安靜了下來,師徒二人都不說話。

  過了有一刻鐘的工夫,只聞張簡之一嘆,「唉,命也!老夫這一生,註定要倒霉在弟子手中啊!」

  一句感嘆,卻是已經給出了答案。

  看向趙維,「小子,你先別高興,老夫還沒說一定幫你。」

  「且先說說,你這個小學、初學、高學的,有什麼道理?值不得值咱們師徒拿子子孫孫拼這麼一回?」

  「值!」趙維趕緊肯定回道,「肯定值!老師放心,這套路數,維保證,乃是功在當代,利於千秋的萬年基業!!」

  「豁!!」張簡之不由大嘆,這小子還真敢吹,萬年基業?

  「那你說說吧!」

  「好!」

  當下趙維再次打開了話匣子,把這套全新的教育體系,詳細的解讀給張簡之。

  至於到底有沒有他說的那麼神.

  開什麼玩笑?後世的現代教育體系,怎麼可能鎮不住場子?

  這套東西,可不是簡單的讓後世的華夏在短時間內儲備了大量基礎人才。可以說,後世全世界的能飛起來的國家,都依靠的這種教育模式。

  日本、美國、歐洲等等,在初期的積累階段都成就於此。

  當然,西方國家,包括日本,在借其騰飛之後,又改用所謂的素質教育、快樂教育,那就要另說,好壞不做評價。

  但是,起碼對於當下的宋朝,在基礎人才薄弱、全民文盲的情況下,這是最適合不過的教改模式。

  至於到底好在哪兒?

  就好在,用最節約國家成本的方式,逐級選拔人才。

  模板化教學,最大的做到了公平公正,把所有人放在同一起跑線上進行角逐,最高效的完成社會角色分配。

  至於後世「公知」,還有國外,吐槽填鴨式教育埋沒了孩子的天賦在大宋根本就不存在。

  因為沒有這套教育,有天賦你也沒處發揮去。

  趙維給張簡之足足講了一個多時辰,已經臨近午夜,這才口乾舌燥的停了下來。

  對面的張簡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個弟子,半天才說出一句,「這是你一個人琢磨出來的?還就用了一天的時間?」

  老頭兒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要真是趙維一個人的功勞,還就用了一天不到,那張簡之.

  張簡之覺得,他應該現在就跪下來給趙維磕兩個,認他當師父算了。

  「呃」

  趙維一窘,你說別的事兒,他還真敢厚著臉皮認了。對於後世搬運來的見聞,他沒有一點負擔。

  可是這個事兒這是全世界的教育工作者一百多年總結出來的,他一個人?一天?

  自己都不信。

  紅著臉,「其實.其實想了很久了,只是借這次機會索性就拿出來了。」

  「嗯。」

  「果然.」張師父心說,「果然不是一日之功,倒還說的過去。只不過,這混蛋玩意這是早就想刨士大夫的祖墳了啊?他居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低頭沉思,趙維只能在一旁靜靜的等著,等著老頭兒拿主意,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而其實,幫不幫的,已經不在張簡之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這套教改之方,堪稱絕美。

  張簡之能意識到,如果大宋真按此方下藥,那十幾二十年之後會是什麼景象?

  老頭兒很是憧憬,希望自己可以活那麼久。

  他現在想的是怎麼幫?

  士大夫、朝堂上的相公,還有百官依舊攔在前面,他們是不會讓趙維順順利利的把教改實施的。

  也不是士大夫自私,更不是壞,而是他們轉不過那個彎兒來。

  他張簡之是個從不拘泥俗理的人,第一耳聽到是什麼反應?那幫人比他可是迂腐得多。

  正想著,突然,一聲悠遠的鼓聲響徹靜夜。

  隨後,便是連城一串的隆隆之音由遠而近,仿佛能看到有大艦伴隨鼓聲緩緩駛入海港。

  師徒二人都是一怔,聽鼓這麼晚了,誰要擊鼓入港?

  「最近有水軍有主務在外嗎?」

  只見趙維目光已經飄到港口那邊,搖頭道:「沒有。最近水軍的重心在東海岸,這邊幾乎無船出海吧?」

  「那會是誰?」張簡之皺眉,「商船可不敢有這麼大的動靜。」

  說到這兒,二人都是一怔,對視一眼,「難道是中原那邊回來船了?」

  也只能是從中原渡洋過來的才會擊鼓入港。

  而且,聽這動靜,船上還不會是一般人,應該是留宋的重要人物回來了。

  「文相公!」

  趙維馬上聯想到了文天祥,「一定是文相公回來了!」

  當下便坐不住了,「老師,我去港口迎一迎。」

  按理來說,要是文天祥回來了,張簡之也得去迎一迎。

  這幾年最操勞的便是文天祥,身在大洋對岸,到處是元人的掌控,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可是,老頭兒眼珠子一轉,我去幹什麼?

  又坐了回去,貌似平靜的朝趙維擺了擺手,「你去吧,老夫在這裡等你回來再說!」

  「放心,半宿都熬得,為了這個教改,熬上一整夜又有何妨?」

  言下之意,該干你的就完了,有得是時間。

  趙維聽了也只能點頭,事有緩急,和張師父這個事兒,也不是一下就能得出結果的。

  向張簡之告了罪,直奔碼頭。

  張師父這邊四平八穩的在那坐著,目送趙維離去,期間還愜意滿滿的自斟自飲,一副慢慢等的架勢。

  結果,可能趙維還沒出府門呢,張師父就跟坐上炮彈似的射了出去。

  七十多歲的人了,跑起來一路掛風,袍擺都橫過來了。

  老頭兒出了閣子,撞開後門,甩開膀子就在渠巷裡飛奔。

  一連跑出好幾條巷子,才在一家後門外停了下來,做賊似的左右看看,這才敲響了後門。

  已經是子夜,戶主人早就睡下,結果被老頭兒這麼一敲,一家子都爬了起來。

  管家迷迷糊糊聽了一陣,本來不想開門,可是剛剛港口響過鼓,知道肯定有大人物從海上回來了。

  現在有人來敲門,哪敢怠慢?萬一是朝中有大事兒發生了呢?

  趕緊爬起來,可是,有事沒事你敲正門好不好?砸外門算怎麼回事兒?

  狐疑的開門一看,嚇的差點沒坐地上。

  「張相爺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門外不是張簡之,又是誰?

  張簡之也不廢話,眼珠子一瞪,「噓!」

  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隨後發問,「你家先生可在?」

  管門木訥點頭,「在,在啊!」

  廢話,能不在嗎?大半夜的,誰沒事兒往外跑啊?

  「在就好!」張簡之大喜,「叫他出來見我。注意,事關生死,莫叫第三人知曉!」

  把管家嚇的啊,啥情況?官家又讓寧王劫走了?血頭軍又造反了?

  也不敢耽誤,趕緊去叫自家老爺。

  沒過一會兒,就見一清瘦老者披著袍子出現在後門。

  離的老遠就慌張應聲,「張相這是?」

  張簡之一看,是他,沒錯!

  兩步搶進門去,一把拉起人就走。

  「跟我走,你寶貝徒弟請吃酒!」

  謝迭山就這麼被張簡之硬拽出了家門,心裡還嘀咕呢,大半夜的,吃的哪門子酒?

  而張簡之也琢磨呢,對不住了老謝,我老張一個人真扛不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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