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糊了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一段完全不摻雜個人感情的政治婚姻,卻在這個亂世之中一點都不顯突兀。
沒辦法,北條時宗身處那個位置,使得家國、權力的地位都要高於個人情感。這也許就是身為帝王的悲哀,擁有一切,卻不能只愛自己所愛的女人。
好吧,也沒那麼糟糕。
但是,到南哥兒這邊就不同了。她要嫁的人乃是一朝天子,看似光鮮,可是.她沒得選。
事實上,南哥兒自己對此並沒有什麼惡感。從小的教育就讓她明白,兩情相悅這種東西,她是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的。
從小母妃就告訴她,身在皇家,婚姻只是皇帝的財產。
對此,南哥兒雖然也有牴觸,但卻無能為力。
事實上,她這次陪同三哥和父王來扶桑,也是為了躲避一場政治聯姻。
她的姑姑,也就是忽必烈的女兒剛剛去世。忽必烈的意思是,讓南哥兒繼續這段政治聯姻。
讓她嫁給姑姑的兒子,也就是表哥。
對此,南哥兒沒有反抗,只是覺得現在就嫁有些太早了,她還小,完全可以再等等。
還抱著少女心思,想陪父王在扶桑玩幾年,看夠了外面的世界,再回去成婚。
可是沒想到,來了扶桑,也沒逃過用婚姻換利益的結局。
南哥兒依舊沒有反抗。
不過就是比表哥矮了些,也老了些,都一樣。
跨於馬上,南哥兒像男人一般威風凜凜。既為顯示出蒙古女人的颯爽,也是在珍惜這最後一段自由的時光。
因為,此戰過後,她將和這個時代所有的貴族女人一樣,挽起髮髻,居於深宮,一輩子都別想跨過那道隔在她和外面之間的高牆。
南哥兒笑著,也哭著,露出白白的牙齒,配上霧氣繚繞的眸子,心情很複雜。
既背負著家國存亡的責任,又有些不甘心。
憑什麼皇家的女人,就只能是這樣的命運?
「直娘賊!殺千刀的趙維,老娘非活颳了你不可!」
「什麼?」一旁的北條義時本是此次援元的統帥,與准皇妃並騎而行。
卻是沒想到,這位蒙古女人一開拔就讓人看不懂。
先是發呆,後是紅著眼圈兒神情怪異。現在更過分了,眼神能吃人,咬牙切齒的來了這麼一句。
「皇妃.說什麼?」
「沒什麼。」南哥兒急忙掩飾,回過魂來。
「只是恨那個敗宋寧王,今日之危都拜他所賜!」
「呵呵。」北條義時陪笑,不由對趙維也點評起來,「那個傢伙,一般般吧!皇妃不必與那樣的人生恨。」
「哦?」南哥兒一愣,看著北條義時,「你很了解他?」
北條義時再笑,「談不上了解,只是四五年前,此人先後來過我日本朝兩次,義時常伴陛下左右,倒是見過幾面。」
「說說看。」南哥兒來了興致,也為了掩飾尷尬,「這人怎麼樣?為什麼一般?」
「呵。」北條義時似乎很愛笑,「怎麼說呢?不太聰明吧!」
「第一次來我東瀛之時,和另外一個叫璐王的同來,看上去就是個愣頭青!」
「當時,陛下一搭眼就知道他有事瞞著咱們。問他們從哪來也不說,對扶桑隻字不提,生怕咱們來搶他們的一樣。」
「後來,陛下只略施小計,讓一位高僧去詐他,結果真是個草包,一詐就全說出來了。」
「到最後,都不知道消息已經泄露給咱們了。皇妃說,是不是不太聰明?」
「真的嗎?」南哥兒登時也笑了起來,心情好了不少。「那確實不太聰明。」
「後來呢?」
「後來?」北條義時道,「後來他第二趟來,還挺不高興的,看到咱們已經在準備渡洋,大叫那和尚不仗義。不過,人不壞。」
「儘管知道咱們騙了他,可當時」
「咳咳,當時與大元交戰,危在旦夕,眼看就要撐不住了,他還幫了陛下,算是個仁義之士吧!」
「仁義嗎?」南哥兒嗤之以鼻,「談不上吧?哪國哪朝,能身居高位的,可配得上仁義二字?」
這年頭兒,只要是掌權的,沒一個好東西。
「他不一樣!」北條義時意外的搖頭,「義時明白皇妃的意思,朝堂薰染之下,誰還沒些算計,否則也活不長不是嗎?」
「可是,那個趙維不一樣。」
「那個人他.」義時沉吟起來,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趙維。
良久,「義時說不太清楚,反正他身上有一股痞氣,很真實,讓人愛不起來,也讓人恨不起來。就覺得朝堂上能多了這樣一個人,應該挺有趣的。」
「.」
南哥兒愣住了,這個評價,真奇怪。
不由得也想見見,這個趙維到底是什麼貨色。
在大都的時候,她沒見著。那時真金都不出府門的,她這個做女兒的也只能低調。可惜了!
剛有這個念頭,南哥兒又是一愣。
不是不是在罵他嗎?不是應該罵他嗎!?
父王被困,新都被圍,自己被迫嫁給北條時宗,全拜趙維所賜。
登時又恨恨起來,咬牙切齒,「直娘賊!天殺的趙維,老娘非颳了你不可!」
北條義時:「.」
北條義時有點懵,這娘們兒有病吧?聊著聊著又走火入魔了?
又繞回來了。
當下,再不敢接話,悶頭趕路。
從日本的新京都到元人的新都城,可是不近,橫跨半個北美大陸。
好在,無論是東瀛兵,還是欽察聯軍,皆是騎兵,又有原本托爾特克部落開闢出來的小路可走,行軍速度倒是不慢。
不過,即便如此,緊趕慢趕也要半個月的時間才可抵達新都城下。
時間對於援軍來說,還是很緊迫的。
以至於,南哥兒也只能是出發的時候多點小心思,正式行軍之後也不敢多想,全神急行,力求早一點見到新都城的父王。
就這樣,日本援軍一路疾馳。
走到第六天,已經急趕出三分之一的路程,前方是一座裂谷,有幾十里長,入谷之前,三軍就地休整,準備一舉穿越峽谷。
其間,南哥兒與北條義時又聚到一處。
南哥兒的意思是,先派人入俗探查一番,這裡一看就不是好地方。
來的時候,南哥兒甚至都沒敢從谷里走,是繞過去的。
他跟著幾個哥哥也看過幾本兵書,這裡簡直就是兵書上說的絕地,誰進去誰死的那種。
對此,北條義時卻有不同意見,「大可不必吧!」
這裡看著險,可又能有什麼危險?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方圓幾百里連個土人都沒有,防誰啊?
「皇妃不用太過緊張,此地雖險,卻非兵之要衝。咱們本就是奇兵所出,無人可判,又何必自己嚇自己呢?」
漢人的兵書北條義時也看過,而且看的還不少。這是絕地?忽悠誰呢?
地形上看是險,可是戰略上看就無關緊要了。八桿子打不著,宋人腦子有包,往這麼偏僻的地方派兵?
好言相勸,「我看皇妃還是不要自己嚇自己了,新都與宋軍兩廂對峙,互有鉗制。」
「就算宋人吃錯藥了,派人封堵此處,也絕對都是土人弱軍,不足為懼。」
「況且.況且派人探路,起碼耽誤一天行程,新都可是危在旦夕啊!晚一天都」
北條義時把話說的很明白了,還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瞎耽誤什麼?趕緊過去得了。自己嚇自己有意思嗎?
南哥兒也是猶豫了,她畢竟看的兵書不多,又只是看著玩的,當然沒義時篤定。
難道是.是自己想多了。
尷尬一笑,「義時將軍說的是,那就.早些通過吧!」
「好!」北條義時登時大喜,心說,這個皇妃不錯。能聽進去話就是好皇妃啊,陛下這是有福了啊!
不像別的后妃,仗著有點家世,又得時宗寵愛,恨不得拿下巴看人,傲的都沒邊兒了,甚至對他們這些得宗家的親族都不放在眼裡。
你看看人家,大元皇族,日本那些家族哪個比得了?不一樣很謙虛,很有禮貌?
當下不再遲疑,下令三軍抓緊時間休息,天黑之前,要在山谷的另一頭紮營。
(趙維忙活了好幾天,又是反偵察,又是防止敵軍繞路的布置,全白搭了。)
半個時辰之後,日本援軍開始入谷。
結果可想而知,趙維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人給盼來了。
等援軍後隊徹底進谷之後,先是兩頭分別傳來一聲巨響,乃是趙維用炸藥炸塌了崖壁,徹底封鎖了山谷。
隨後,炮聲大作,箭如雨下。無數的炮彈、礌石和火箭,從兩方山頂鋪陳而至。
谷底瞬間成為火海煉獄,北條義時連怎麼回事兒都不知道,就被一發火箭正中腰腹,帶著燃燒藥的火箭不但射進了肚子裡,火還撲不滅,差點沒把義時燒死。
不過,人已經完了。只聽見到兩聲巨響,還有隆隆的打了一陣炮,下了一陣箭雨,一個命令都沒下,就昏死過去,生死不知。
沒了主帥,又是徹底的絕境,倭人軍隊徹底大亂,南哥兒本有心整肅軍心,可是無力回天。
最終,十幾萬人就此大敗。
北條義時要是沒中箭,也得鬱悶死,哪來的宋軍呢?而且還是精銳漢軍,真是見了鬼了。
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晚飯之前,日本聯軍沒有如願在山谷盡頭紮營,大宋卻如願開始打掃戰場了。
此戰,宋軍大獲全勝,殲敵數萬,俘虜無算,逃出生天的都更是了了。
時宗朝大將軍北條義時重傷被俘,大元較國公主南阿不剌亦僥倖受俘。
沒錯兒,僥倖。
相當於一個大石盆里炭烤活人,能活著被宋軍打掃戰場已經是萬幸了。
直到被五花大綁的送到大宋將領身前,南哥兒也沒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兒。
還真有埋伏?誰啊?有病吧?在這埋伏我?
結果就見,一眾紅纓銅甲的大宋將校,簇擁著一高一矮兩個青年,站在她面前。
矮的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白嫩白嫩的,很是可人疼,卻是眾人的中心。
高的年紀大些,二十多歲。和矮的一比,就有點黑了,眼神中似有一絲痞氣。
嘴角掛笑,樣子不錯,讓人不由多看兩眼那種。
可惜,南哥兒現在沒心思欣賞帥哥,昂首挺胸,大義凜然。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昂然大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元魯國公主孛兒只斤.南阿不剌!」
「只求速死,願宋將成全!」
「嘖嘖嘖。」高個青年砸巴著嘴,一臉的怪異,「好!純娘們!讓人敬佩!」
」純」南哥兒差點罵娘,什麼叫純娘們兒?
瞪了那青年一眼,「士可殺,不可辱!別想利用我做出半點對我父王和三兄長不好的威脅,他們也不會被威脅!」
「.」
「.」
大宋眾人面面相覷,無不生出幾分敬佩。
要知道,這可是戰場,此言一出,是真要死的。
別看大伙兒溜達著,說說笑笑就把事辦了。
可這一切都是真的,是吃人的戰場,這姑娘不但沒被嚇到,還能如此決然,不是一般人,很多男人都未必做到這一步。
登時有些肅然起敬,看向南哥兒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佩。
對此,南哥兒頗有幾分得意。
揚起下巴,「看到了吧?這就是孛兒只斤家的人!來吧,給老娘一個痛快的!」
「.」
「.」
場中又是一靜。
良久,就在南哥兒以為生命到了盡頭,宋人會給她一個體面的結局的時候,只見那高個的青年突然往前邁了兩步,一張俊臉就那麼直挺挺的湊了上來,眼瞅著就要與南哥兒的臉碰要一塊兒。
準確的說是.嘴碰嘴?
「你你幹什麼!?」
南哥兒嚇壞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統帥。
「你你不能!不可以!」
結果,青年在距離南哥兒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使勁抽了抽鼻子,似乎在聞著什麼。
南哥兒更懵了,現在抓俘虜都流行先聞的嗎?太奇怪了。
「皇叔!」高個兒的聞過之後,矮個兒的登時跳腳而上,「皇叔怎麼樣?羊膻味重嗎?」
南哥兒:「.」
羊.羊膻?
高個兒開懷大笑,朝著身後大吼,「老子贏了!哪有羊膻味兒?給錢!」
小個兒的不信,怕高個兒的賴帳,急忙也上前聞了聞。
最終任命點頭,「確實,沒有。」
「可烤焦了當然聞不出呀,朕只聞到糊味了呢!」
南哥兒:「.」
朕!
糊.糊了?
南哥兒更想死了,這都一群什麼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