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多林刺的決定

  轟炸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畢竟熱氣球的載彈能力還極為有限。去掉必要的操控人員和燃料儲備，最多也就裝載400斤左右的負荷。

  而400斤看上去不少，其實也就十來顆人頭那麼大的炸雷，真的不算多。

  而且，300里也就是150公里的距離，熱氣球即使全速航行，也要六個時辰才能走一個來回，這還不算路上遇到突發天氣等等制約的情況下。

  兩天能炸三個來回，已經不錯不錯的了。

  跟後世所謂飽和式的連續轟炸根本沒法比。

  但即便如此，在這個時代，用空中力量轟炸市鎮，也足夠震撼了，可以說開創了一個先河。

  整個科巴城也在這次轟炸之中有如人間地獄，碎石橫飛、煙塵瀰漫，徹底大亂。

  幸好沒有多少人在城裡，否則只這一次，科巴人別說向城中聚集了，估計看到血肉橫飛的場景都沒人敢進城。

  臨近中午，宋軍大營中，焦急的江鉦緊盯天空，終於見十六架飛舟出現在天際線上。

  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回來了！」

  回來了.江鉦無比緊張，都不奢望這一趟能有什麼戰果，只求王五郎他們能平安回來就好。

  其實，熱氣球昨夜一走，他就有點後悔了，十分後悔。

  心中一真念叨，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雖說江鉦不會沉不住氣，可是王五郎那幾個人太重要了，計劃沒成功還好說，要是把他們交代在這兒，那回去之後趙維能吃了他。

  急匆匆的從中軍大帳而出，親自去迎接眾人。

  等到飛舟一落地，見王五郎他們平安下來，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問起此行戰果如何。

  「別提了！」沒想到，王五郎一臉的苦大仇深，很是不高興，「愧對殿帥，給辦砸了。」

  「啊？」江鉦一怔，心思這才回到戰爭本身，「怎麼就.就辦砸了？」

  就見王五郎瞪了眼劉德柔，指著劉德柔的鼻子大罵，「都是這廝給搞砸了！」

  江鉦更是不解，「到底怎麼了？」

  劉德柔那邊被罵，也不回懟，就跟小媳婦一樣低著頭。

  「誰也不想啊，哪知道扔那麼准？倒是耽誤了大事！」

  把江鉦急的啊，「到底怎麼了？怎麼就耽誤了大事？諸位別再打啞謎了可好？」

  「呵呵。」那邊趙友欽乾笑一聲，皮笑肉不笑的也瞥了一眼劉德柔，「問他呀！」

  「我」劉德柔都快哭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對江鉦道：「殿帥見諒，這回怪我了！」

  江鉦要瘋，什麼跟什麼啊？怎麼一個個跟寧王學的，都會賣關子了呢？

  將威一抖，眉毛都立了起來，「到底怎麼回事？說！」

  他娘的，這群二貨！

  「是這麼回事兒。.」劉德柔嚇的一激靈，終於說出，「帶出去的炸雷.有點大。」

  「某家扔的.有點准.」

  「還有科巴那幫土人.也有點傻。見著炸雷不跑的，還圍上去拜！」

  「然後.」

  「然後怎麼了？」

  「然後從祭司到首領，好像好像都沒了。」

  說完，回頭看了看王五郎，「是這麼回事兒吧？後來底下的瑪雅人是這麼喊的吧？」

  王五郎在扶桑很多年了，懂一點瑪雅語。

  當時他們高興壞了，但後來聽底下喊大祭司死了，哪個哪個首領死了才知道惹禍了。

  王五郎點頭，也是無語，「應該.沒錯吧？」一拍大腿，「不是說瑪雅人不進城的嗎？誰能想到城裡還有人啊？就，就給炸沒了唄！」

  江鉦：「.」

  江鉦有點懵，啥意思？一發？一發就就沒了？

  這不是好事兒嗎？大祭司和部落首領都炸死了，那還不是好事兒？

  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好個屁！

  要是管事兒的都炸死了，那科巴城不就真的群龍無首了？誰去組織抵擋？誰把周邊部落集中到城裡？不集中到城裡，他後面的計劃怎麼實施？

  登時有些哭笑不得，這算怎麼回事兒？怎麼本帥連科巴城還沒看見呢，就結束了？

  他哪裡想得到，轟炸的威力這麼大，劉德柔扔的那麼准呢？

  江鉦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覺得不對，完了，劉德柔好像真的幫了倒忙。

  要知道，炸死那些人並不是目的，大宋對科巴城可以說是碾壓的，想讓他們死太容易了，大軍直接壓上，還用什麼飛舟誘敵？

  用飛舟就是不想讓他們死，好借他們的手把科巴的有生力量集中到城裡一網打盡。

  現在好了，管事兒的都炸死了，科巴必然大亂，還怎麼一網打盡？

  也就是說，無意之間，飛舟的第一次出動就把全部計劃都打亂了。

  江鉦面色越來越凝重，倒不是慌亂，畢竟江鉦也算是身經百戰，這點定力還是有的，而且只能算是小場面。

  但是一步錯，步步錯，顯然之前制定的戰術全都亂套了，他必須馬上做出調整才行。

  王五郎、劉德柔等人見江鉦嚴肅起來，也知道這回玩大了，怎麼就都給炸死了呢？

  別的都還好說，最重要的還是那些人死了，科巴群龍無首。

  當然，各部落和科巴主城不會就此潰敗，一定還會選出新的領導者。起碼部落首領死了，還有兒子，還有親信嘛！大祭司死了，也還有普通祭司頂上去吧？

  但是，這需要時間，等科巴人重新組織起來也需要時間，寧王的一月之期可就沒戲了。

  也就是說，這一炸，耽誤了時間。

  劉德柔也自知闖禍，心虛的很，又見江鉦那個表情，出言道：「殿帥，這次是德柔之過，請殿帥責罰。」

  江鉦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怪你們，責任在本帥，本帥還是太低估了飛舟的戰力啊！」

  誰也沒想到，這玩意只是飛了一個來回，就把一窩的「上將首級」給取了回來。

  「無妨！」江鉦把責任先攬到自己身上，又反過來安慰眾人，「飛舟戰力強悍本就是好事，只是我等疏於了解，尚需求索，日後定能得心應手，無往不利！」

  說完，再次陷入沉思。

  穩住眾人是身為主帥的本分，可馬上拿出一套應急之策也是主帥的本分。

  眾人也不說話，只等江鉦拿主意。

  過了一會，只見江鉦眼神一動，「我們.我們南下，去基里瓜。」

  「嗯？」眾人一怔，不明其意。

  只聞江鉦道：「科巴城短期之內必是大亂，我們再行舊法，或者大軍壓上攻克城池，意義都不大。」

  「如此說來，不如換個想法，咱們不管科巴城了，由北向南折返基里瓜！」

  「科巴的大祭司和各部首領不是死了嗎？要是把奪那也除去，那科巴城將徹底失去管控，拿不拿城，到時也沒有多大意義了。」

  眾人聽得的是紛紛點頭，暗贊江鉦此計甚妙。

  奪那肯定想不到，大宋會回手來這一下，登時氣氛也輕鬆不少。

  回來這一路，王五郎他們都是忐忑的很，沒想到出去一趟好事變壞事。

  這邊，江鉦卻不理眾人的眼神，心中盤算著

  距寧王的一月之期，還有十八天。如果咱們現在拔營，兩天之後可與嚴統制的水軍匯合，依舊走海上，最多五天之後便可兵臨基里瓜。

  到時候，科巴城被襲的消息可能還沒傳到奪那耳朵里，大宋的兵馬卻已經到了。

  這樣的神速，恐怕趙維都想不到，更別說那些瑪雅的國王和祭司了。

  如果再順利一點，迅速拿下奪那，而且是在一眾瑪雅人的眼皮底下拿下，那造成的震撼效果，恐怕不比攻克科巴城來的小吧？

  說干就干，江鉦當下傳出將令，三軍開拔，即刻折返。

  此地距離海娃的水軍艦隊有兩百里的距離，因為有叢林和山地的阻隔，要兩天時間方可到達。

  但是，得益於熱氣球的存在，可以跨地形快速的傳遞消息。大軍中午開拔，沒到日落之時，海娃那邊就已經得到了江鉦這邊的消息。

  水軍馬上行動起來，檢查船支，為大軍後天到來之後的給養、登船做準備。

  可以說，江鉦的人馬一到，兩方可以無縫銜接，直接上船休整。而海娃馬上就能起航，向基里瓜的近海岸啟航。

  這種快速反應的能力，也是以往所不具備的。

  若按從前，就算江鉦派出傳令兵，因為依舊是走陸路，山高路遠的緣故，最快也就是比大軍提前半天，或者幾個時辰到達。

  海娃到時再準備，肯定沒有現在從容，也沒現在快。

  怎麼可能做到，大軍到地方就上船，上船就休息，上船就啟航的程度呢？

  而且，不單單是他這邊反應速度快了一大截，事實上，江鉦大軍還沒和海娃合兵，消息已經自天空飄到基里瓜了。

  科巴城的情況，還有大宋南下的動向，全部呈到了趙維手裡。

  這依舊是熱氣球帶來了便利。科巴城距離基里瓜有六七百里之遙，陸路翻山越領起碼要十天的時間。

  而熱氣球，在不裝載大量燃料的情況下，都不用耗費太多的力氣，不到一天就飛到了。

  把消息傳遞了過來的同時，熱氣球甚至還有餘力繼續升空飛向海岸，為艦隊尋找基里瓜附近合適的登陸點和行軍路線。

  也就是說，從江鉦做出轉戰基里瓜的決定之後，僅僅一天多的時間，大宋依靠熱氣球的機動性，已經完成了水軍聯動、消息傳遞、登陸點和道路探查。

  不要小看這些看似沒有太大意義的細節，一場戰爭最出彩的，無疑是殺敵於陣前那一下，可是為了實現這個最終目的，前期了每一個細節都十分重要。

  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正是這些細小的累積，才能保證最後的勝利。

  在一個相對陌生的環境之中，只用一天時間，聯動近千里距離的三四個基點，這種速度足以讓這個時代的任何人咋舌。

  也直到這一刻，江鉦等人才意識到，小小的熱氣球除了出其不意之外，還有如此多的用處。

  江鉦也深深的意識到，他這個殿帥要學的新東西真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他根本就學不完。

  看著王五郎的眼神也不一樣了，這個魯班侯封的一點都不誇大，只能說值這個身價。

  而另一邊，基里瓜城。

  多林刺、多林傑和蘭琴三人，就差沒朝著緩緩升空的飛舟磕一個了。

  好吧，那是因為趙維在，知道這是大宋的造物而非神明。否則，你以為他們比科巴大祭司強多少？

  而趙維看著戰報，氣的七竅生煙。

  「劉德柔這白痴，你扔什麼炸雷？扔燃燒彈啊！汽油加橡膠一燒一大片，來個炭烤科巴，多好？」

  現在好了，把管事兒的都炸死了。

  他就想不通，這貨怎麼就那麼會扔呢？

  那邊，多林傑、多林刺、蘭琴還沒回過神來呢，他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知道正陪寧王到田間視察呢，基里瓜百姓就跪了一大片，一抬頭，就見那玩意落了下來。

  交給寧王一封信，請示了幾句，就又走了。

  此時，聽趙維大罵，心說，怎麼了？攻打科巴的事情不順利嗎？

  要知道，他們可不知道江鉦已經干一票了，從他們的視角來看，自從趙維誇下海口之後過去快半個月了，卻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算著日子，大宋若真有心攻打科巴，大軍起碼也應該從新崖山出來了吧？這會應該快經過基里瓜了。

  但是，看寧王的神情，似乎很不滿意啊！

  難道說，宋軍還沒從新崖山出來？不會吧？那趙維不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想到這兒，多林傑和蘭琴都是眼神閃爍，思緒飛轉。

  他們二人對於投奔大宋這個事兒，其實還是有些猶豫的。

  只不過，趙維步步緊逼，幾乎等於把話挑明了，也根本不給他們使小心思的機會。

  但是現在，一但大宋食言，失去了在瑪雅各個城邦之中的威信，那兩人不由會想，還有投宋的必要嗎？

  至少至少現在就挺好。

  這半個月來，基里瓜已經看到了一些成效。

  趙維並沒有在這方麵食言，他帶來的人傳授基里瓜人農業技術，親自育培種植土豆。

  此時，第一批重新整備的土地已經完成，完全按照宋人的標準耕地整地。第一批室內育種的土豆也已經發芽，只等播種。

  再加上，大宋答應基里瓜的第一批現成糧食也已經運到，基里瓜的危機可以說暫時解除。

  如果能保持現狀自然最好，何必非要併入大宋，成為人家的臣子呢？

  二人想著，也許應該找蒂卡爾和奇琴伊察的人談談了，通過他們之口向宋人施加壓力，甚至是讓蒂卡爾他們與大宋對立。

  這樣的話，基里瓜也可以順理成章的與瑪雅城邦站在一起，大不了履行承諾，把戰士借給宋人，兩不相欠。

  但是併入

  能不併入，最好還是不併入。

  二人不動聲色，見趙維罵完又作沉思狀，乾脆不再打擾，告罪離開。卻是等不及的去尋蒂卡爾大祭司和奇琴.伊察國王商討對策。

  而等二人走了，多林刺皺眉看了二人的背影一會兒，這才回過頭，安慰趙維。

  「寧王殿下，是不是軍情有所延誤？其實也不用放在心上，一個月攻下科巴本就不太可能，何必太認真呢？」

  「嗯？」趙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那兩個已經走了，自己剛剛敷衍了事根本沒走心。

  而多林刺不但沒走，反而在安慰自己，登時心生玩味。

  似笑非笑的看著多林刺，「我很好奇，他們對大宋失去了信心，可你為什麼沒和他們一樣呢？你們三家不是一體的嗎？」

  多林刺苦笑，「不瞞殿下，多林刺也想和他們一起，但是殿下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很對。」

  「什麼？」

  「殿下說，瑪雅國王應該先愛他的子民，活都活不下去了，還有什麼資格告慰神明和祖先呢？」

  「哈！」趙維笑了，一邊引著多林刺在田間漫步，「有點意思，繼續說下去。」

  多林刺繼續道：「其實能不能打下科巴並不是重點，我見過大宋的新崖山，見過大宋的銅兵器，知道大宋至少比科巴強大得多，更比基里瓜強大得多，這就夠了，不是嗎？」

  「能不能攻下科巴，都不影響這個結果。」

  「當然，我不是說多林傑和蘭琴愚蠢，看不透這層關係。而是他們的顧慮太多了，總想著多一點，多看到一點，就多一分信心。」

  「可我多林刺不一樣，既然知道了，那就沒必要再逃避。」

  趙維認真聽著，「可是，我已經把活命的本事教給你們了，不是嗎？大宋又沒有攻擊基里瓜的心思，其實多林傑和蘭琴的想法都沒錯，能不併入就不併入，寧做雞頭不為鳳尾嘛！我是理解的。你也應該看出本王的這份心思，為什麼還要把寶押到本王身上呢？」

  「殿下說的對，但也不對！」多林刺遙著頭，「現在看確實是這樣的，基里瓜似乎沒有投奔大宋的理由了。可是，瑪雅的危機真的只靠幾個土豆就能解決嗎？」

  「殿下不也說，我們瑪雅人抵禦風險的能力太弱了，這一次借宋人的手活了下來。下一次呢？或者當殿下說的那些敵人來了呢？」

  多林刺駐足，鄭重的看著趙維，「我想讓我的族人活下去！我想對我的子民好一點，不僅僅是這一次，還有下一次，下下一次！讓瑪雅人可是千年萬年的活下去。」

  「我想，這才是做為一個國王應該盡到的義務！」

  「這是一個國王的責任。當然，我自己也有私心。」

  「什麼私心？」

  多林刺笑了，「殿下不是說，凡事都要有先來後到嗎？多林刺想做瑪雅第一個效忠大宋的人，我想殿下不會虧待這個第一的。」

  「哈哈哈哈哈！！」趙維笑了，笑的極是開懷，「多林刺，你是個妙人，真的。」

  笑罷，「所以，你相信大宋可以幫你完成這個願望？」

  「相信！」

  「你也相信本王，不管我達沒達成那個承諾？」

  「對！」

  「好吧！」

  趙維欣慰開顏，「多林刺，本王向你保證，你今天的這個決定，是你這輩子最值得炫耀的決定！」

  說著話，趙維把那封戰報遞給多林刺，「誰說本王要食言了？」

  「你看得懂漢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