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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忽必烈的野望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曹慶熏覺得,現在能把土人傭工的近一半收入留在新崖山,就已經成果卓著了。

  之所以如此自滿,不是說另一半拿回來的可能性不大,曹慶熏不想浪費這個精力。

  而是恰恰相反,另一半的金銀,甚至土人自己產出的大部分金銀,他也是有辦法拿回來的。

  那就是——對外貿易。

  這就好像兩宋對付遼金一樣,新崖山產出的瓷、絲綢、糖等緊俏商貨,在這個時代都屬於高附加值產品,而且大宋處於絕對的壟斷地位。

  土人想獲取這些東西,只能和宋人交易,而且議價權完全在宋人一方。

  而土人用來交易的東西,只有金銀和少量農副產品。

  這使得他們在貿易中處於一個絕對劣勢的地位,不得不被宋人盤剝。

  其實,即使沒有當下的一系列政策,土人傭工每年在大宋賺走的金銀,也會有相當一部分通過貿易慢慢地回流到大宋手中。

  之前,陸秀夫等人執政,也不是全無建樹,至少在對土人貿易方面,大宋占盡便宜。

  而且,措施完善。否則的話,也不會有土人部落出現仇宋派的情況了。

  想想就知道,大宋來到這兒,不和土人搶土地,就十幾萬人,搶也沒多少,還帶來了各種稀奇好用的宋貨,要不是兜里的錢越來越少,幹嘛和你過不去呢?

  而貿易,就是主要的衝突點。

  但是,這些事兒趙維知道,也不覺得陸秀夫等人哪裡做錯了。

  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都得給陸秀夫、陳宜中他們頒個獎狀掛床頭上。

  還得對這幫老陰貨說一句,「乾的漂亮」。

  可這不是沒時間了嗎?

  兩年!還是那句話,最多兩年,多一天都是奢望。

  至於陳宜中那老爺子,別看趙維不怎麼待見他,但真本事還是有的。

  之前說過,陳老爺這個人,有正義感,也有底限,但沒什麼骨氣。

  可是,他最大的優點也是沒什麼骨氣,但有正義感,有底限。

  這樣的人放在朝堂上,道貌岸然那就是浪費,他最適合做什麼?

  最適合行商!

  而且,是大奸商那種,掌管一國財力的大國商。

  有底限,但也沒底限;有骨氣,但也懂得沒骨氣的規避風險。沒人比他更合適成為一個奸商。

  就比如,扶桑中央銀行的行長?

  扶桑宋廷的國庫里可躺著幾千萬兩的白銀,還有近一百五十萬兩的黃金,在睡大覺呢!

  這些錢太多了,多到花不完,只能放在那發芽。

  要是交到陳宜中手裡,到底能發揮多大的作用,誰也預想不到。

  當然了,陳老爺現在還不知道什麼叫銀行,更不知道怎麼當這個行長。

  但是,沒關係啊,趙維也不知道,甚至這個時代是個人都不知道什麼叫銀行。

  不過,只要有這個概念就夠了。

  趙維知道銀行可以發行貨幣,知道銀行可以存,可以貸,可以左右一個國家的經濟興衰,甚至左右自己國家以外的經濟興衰。

  至於怎麼左右,趙維還沒想明白。

  不過,也不用他去想,陳宜中不是傻子,陸秀夫、謝迭山他們也不是吃素的,到底有什麼作用,讓他們自己去發掘。

  趙維現在只知道一點,銀行問世之後,當下只需要做兩件事就行:

  第一,取代現在新崖山流通的十八界會子,發行統一貨幣。

  第二,用存、貸兩項,把印第安傭工的錢留在新崖山,最好再成為整個中美洲的債主。

  ——————————

  時間來到二月。

  自打過完年,陳宜中一直被晾在籌政司,已經快長毛兒了。

  趙維在籌備銀行的建設,因為前世水平太窪,這麼高端的行業實非他所擅長,所以完全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用這一世的學問、見識去推導前一世的碎片信息。

  這個過程很痛苦,也很漫長。

  比方說,前世在新聞里聽到貸款利率和存款利率兩個詞,前世的那個混蛋只是聽個耳熟,到底啥意思也只是明白個大概。

  可是到了這一世,趙維就只能通過這兩個詞,慢慢逆推其中的奧妙。

  包括貸款利率為什麼比存款利率要高很多,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這是銀行的盈利方式。

  再比如,後世聽過英鎊是金本位,美元是信用貨幣。

  什麼是金本位,趙維知道。可對於什麼是信用貨幣,卻是一臉懵。

  最後,還是曹慶熏給趙維解了惑。

  大宋的十八界會子其實就是信用貨幣,而元人的中統鈔則是介於銀本位和信用貨幣之間的一種紙鈔。

  好吧,說十八界會子是信用貨幣都是抬舉,那其實就是流氓貨幣。

  中統鈔起碼還有一個基準,還有近百萬兩的准平銀庫做為保障。

  可是會子卻是,大宋朝廷說是多少就是多少。

  說是一貫會子抵扣一貫銅錢,可卻不開放會子與銅錢的交通渠道。

  朝廷往出花錢用會子,當一貫錢花。但是收稅的時候,卻不收會子,或者按市場的折扣價來貶值會子。

  而且,一沒錢就開動印鈔機,拿紙一樣的流氓會子從百姓手裡搶奪資源。

  這其中雖說有戰爭消耗過大的無奈因素,但再怎麼說也是耍流氓,比後世的美聯儲還要無恥。

  事實上,從蒙元攻克襄樊,大軍南下開始,幾乎是勢如破竹,短短几年就瓦解了南宋的絕大多數反抗,軍事上的強大只是一部分原因,甚至可以說是一小部分原因。

  會子與中統鈔的戰爭,才是決定宋元命運的一個關鍵。

  當時的南方,已經被會子榨乾了。無論是朝廷,還是民間百姓,已經沒有任何一絲能力繼續戰下去了。

  而中統鈔則不同,有準平銀做為保證金,忽必烈又放出,南方百姓可以用手中不值錢的會子定價兌換中統鈔的政策。

  這等於是給了一個全民大福利,很多活不下去的南方百姓自然就放下反抗,舉城降元了。

  這也應了之前所說的,元朝能打半個地球,真不僅僅是靠軍事力量,其各方面的能力都是全面碾壓全世界的。

  也正因如此,即使困難重重,趙維也要建立銀行和新的貨幣體系。

  否則的話,無論從短期還是長期來看,你都不是元朝的對手。

  國與國的戰爭,不光打的是兵力,還有方方面面。

  事實上,趙維在四川打贏了元軍,卻在其它方面敗給了元朝,而敗的最慘的正是貨幣。

  趙維前後運到四川的白銀有一千多萬兩,這個數目是元朝准平庫存銀的十幾倍。

  原本他以為,這絕對夠忽必烈老爺子喝一壺的了吧?

  可實際上,卻是一場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愚蠢之行。

  也不是說他到處撒錢把自己害了,撒錢還是有成果的,否則神臂各城沒那麼快平定。

  單從這一點來看,趙維就賺了。

  但是,如果從經濟的角度來說,他卻敗了,而且敗的很慘。

  近千萬的白銀撒出去,使這川東六城白銀泛濫,通貨膨脹這就不用說了。

  除了糧食,其它生活物資的價格都能嚇死人。一兩銀換一兩鐵,一兩銀換一尺布的事,比比皆是。

  當然,這些也是沒辦法,誰讓沒時間呢?想快速穩固六城,就得撒錢。

  但趙維還指望著這些白銀流到元占區,給忽必烈和阿難答也製造一點麻煩。

  然而,他想多了。

  阿合馬別看人死了,但是,他弄的那套貨幣體系真的太先進了。

  大量白銀湧入元占區,以巴蜀為中心向各地擴散,一千萬兩啊!趙維琢磨著,嚇也嚇死你了吧?

  結果,連個水花都沒打出來。

  忽必烈迅速做出反應,先是在四川以及周邊行省調高了中統鈔的兌換比例。

  由原來的一兩銀兌三貫鈔降到兩貫五、兩貫,最後到一貫。

  再從四川等少數幾個行省慢慢向外輻射,只三個月,全國的兌換比例都穩定在1:1的比例。

  然後,開始暗中用中統鈔置換百姓手中的白銀,增入准平庫。

  雖然這個過程也有痛苦,造成了不少的麻煩,但是總體上國家穩定,沒有出現大的動盪。

  而到趙維離宋的那個時期,不但完全沒了影響,准平庫的基準白銀也從原本的90多萬兩,增至400多萬兩。

  趙維雖然拿了六城,也噁心了忽必烈,但卻讓元朝國庫儲備翻了好幾倍。

  總的來說,趙維得到了空間,安西王府損兵折將,還丟了幾座山城,卻是忽必烈漁翁得利,成了最大的贏家。

  這是什麼?

  這就是貨幣體系的力量。

  忽必烈沒費一兵一卒賺了個盆滿缽滿,中統鈔的強大之處體現的淋漓盡致。

  也正是趙維在中統鈔上吃過一次虧,讓他深深的意識到,將來就算大宋擁兵百萬,船堅炮利,就十八界會子那個熊樣兒的,也不可能打的過中統鈔。

  必須建立一個比中統鈔更完備、更有生命力的貨幣體系。

  不但要用在中美洲,之後還要拿回四川,甚至安南這些過渡地區。

  這是根本,是內在實力。軍隊是外,沒有內在的底蘊,一樣贏不了。

  於是,他想到了銀行,想創造一套全新的貨幣體系。

  雖然不擅長,但必須去做,這也是他從朝堂抽身而出的主要原因。

  趙維沒把握,說句大實話,就是底子不好。前世的時間都餵狗了,更做不到朝上攪動風雲的同時還有精力幹這個事兒。

  現在可以專心一處,沉澱下來好好琢磨。

  至於陳老爺子,先在那吃灰去吧,等自己弄的有點眉目之後再去找他。

  銀行這個理念太過超前,曹慶熏不懂,趙維也沒說,包括陳宜中。甚至在大慶殿議事的時候,趙維提都沒提。

  提了也沒用,相公們不會通過一個完全不懂也看不到好處的議案。

  起碼要趙維搭起一個框架,完善了細節之後,才能拿出來說服眾人。

  ——————

  就在趙維卯足了勁,要和中統鈔掰掰手腕的時候,中原,大都,長寧宮中。

  大元皇帝忽必烈面前擺著一張地圖,也可以說是一張海圖。

  老爺子凝眉細觀,不放過每一分細節。

  良久方悠悠然道:「和伯顏的先鋒船隊所繪相同嗎?」

  下首的阿丹點了點頭,「一樣的。包括從東瀛得宗家那位進獻來的那份,三份圖幾乎相同。」

  「相同?」

  忽必烈笑了,直起腰來看著那份海圖,「伯顏..北條時輔還有我那不長腦子的孫兒,有意思.真有意思。」

  這話阿丹沒敢接,把頭埋的更低。

  此時,龍案上擺著的那份海圖,是安西王阿難答進獻給忽必烈的。也就是早前在重慶府羅漢寺,趙維給阿難答的那份。

  「唉!」忽必烈搖頭一嘆,「朕這皇孫啊,真是不爭氣!」

  眼神漸冷,問向阿丹,「他從趙維那拿到這張圖快一年了吧?」

  阿丹把頭埋的更低,知道皇帝這是動了真怒。

  「回陛下快了。」

  只見忽必烈攥緊拳頭,重重捶在圖上,「一年!那個混帳東西一年才給朕送過來!!」

  「陛下.息怒!」阿丹急忙勸道,「倒是也沒耽誤大事兒,這圖」

  阿丹想說,這海圖早就有了,又何必在意這份?

  事實上,與這份海圖相同的版本,很早就已經到了忽必烈手裡。

  早到還沒有徹底征服東瀛的時候,就有東瀛降臣進獻給了忽必烈。

  是和趙維的畫像,以及趙維途經東瀛,以寧王之名面見北條時宗的情況,一起獻上來的。

  而且,獻圖的人地位還不低,乃是北條時宗的異母兄弟,北條時輔獻上來的。

  後來徹底征服東瀛四島之後,伯顏的探索船隊也按圖走了一遍,確認無誤。

  「朕不是生氣他拖了一年才送來,至於那孩子使的心思,給欽察各汗國也送了消息,透露了扶桑所在,朕能理解。」

  忽必烈皺著眉,鬍鬚都在顫抖:「他想自保,朕知道,也懂他心意,更理解心境。」

  「可是,他拿到圖,只想著政權自保,卻是讓朕太失望了!」

  「.」阿丹不敢接,也不知道怎麼接。

  理解,卻失望?失望什麼?

  忽必烈好像知道阿丹在想什麼,繼續道:「做為我忽必烈的孫子,做為孛兒只斤家族的一員,看到這張圖,他就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就該知道他應該幹什麼!」

  指著那張圖,忽必烈手指顫動,「這是身為聖天子的野心,是孛兒只斤家族的胸懷!」

  「看到這張圖,就應該生出戰意,就應該想著去征服!」

  「可他只想到自保,只想到那些小孩子的權謀小術,虧得朕對他給予厚望!」

  阿丹訕訕一笑,順著忽必烈的心思道:「陛下說的沒錯,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奴婢卻覺得安西王也沒錯。陛下天威蓋世,且與東瀛有了布置。說明已有征服之心。他早獻晚獻都差不多吧?只要不耽誤大軍出征,都無甚大錯。」

  「呵。」忽必烈輕蔑地瞪了一眼阿丹,心裡有話,卻是沒說。

  他想說:驢唇不對馬嘴!

  忽必烈說的,根本就不是那圖上的扶桑,更不是那片未曾踏足的土地。

  看著那圖,忽必烈心道,扶桑算什麼?一個小小的殘宋又算什麼?

  忽必烈要的不僅僅是這些,也沒人知道他的野心。

  眼神有幾分寂寥,不由想起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子,更不由自問一聲:

  「他會明白嗎?會不會想到,朕要的不僅僅是扶桑?」

  也許,他也不明白吧!

  朕的那個心愿,很宏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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