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福澤萬世

  其實今日大亂，最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就是，把土豆的收成擺在百姓面前，到時任何謠言都會變得毫無力度。

  可是，最難的也就是把土豆的收成擺在眾人面前。

  因為對於這種未知的作物，除了趙維等少數幾個人，沒人知道土裡埋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收成。

  「豐收嘍！」

  趙維這一嗓子喊出來，百姓為之一愣，文天祥等人則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至於張珏，更是靠到趙維身邊，「殿下，真要當眾收成嗎？要不遲些再說吧！」

  張珏是怕，一鍬挖下去，要是金鑲玉，那萬事大吉，皆大歡喜。

  可要是一坨狗臭屁，那就不是現在這個場景了，必有民變，誰也壓之不住。

  到時，就不是十幾個細作煽動的問題了，而是幾千、上萬的暴民，後果不堪設想。

  更要命的是，王禎老爺子選的這塊地並不是好地，能收多少，誰心裡都沒底。

  小聲在趙維耳邊道：「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以排查細作為由，先行疏散百姓。等探明畝產之後，再告之百姓也不遲。」

  文天祥也行至近前，「殿下真有把握？萬一種失敗了，會很麻煩。」

  言下之意，還是謹慎一點，現在還沒挖開，還有轉圜的餘地。

  只見趙維沉默不語，他知道張文二人都是好心，其實心底也有動搖。

  即便知道土豆的產量，但任誰遇上這樣的場面，都有點肝兒顫。

  更何況，王禎選的這塊地也確實不太好。再加上，這可是土豆第一次在東方大規模的落地種植，會不會出差錯，他也不敢打包票。

  正在猶豫，卻是那十幾細作把趙維和幾位相公的神情都看在眼裡，登時心生僥倖。

  又開始大聲鼓譟，「挖啊！怎麼還不挖啊？讓大伙兒看看，寧王弄出的這個東西，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也讓大伙兒看看，寧王想騙我們到什麼時候！」

  有人也跟著高叫，「我們是冤枉的！我們是冤枉的！」

  不得不說，就算再好的百姓，也是盲目的。

  他們沒有太高明辨是非的能力，寧願相信自己心裡所想的，也不願意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明明這些細作的表演已經拙劣到無以附加，漏洞百出。可是百姓們還是本能的認為，他們就是出頭幫自己說話的，他們真的是冤枉的。

  漸漸的，百姓吵鬧的聲音又高漲起來，大有再不放人，再不給他們一個說法，就真的反給你看的架勢。

  總之，局面即將再一次失控。

  趙維等主事之人正在琢磨要不要開挖，而百姓們則在叫囂，「挖啊！怎麼不挖？是不是怕了？」

  正當兩方各自思索，愈發緊張之時，卻是一個小老頭兒緩緩自趙維這邊走了出來，來到那十幾個細作面前，對著其中一人揚手就是一個耳光。

  打的細作一怔，百姓一怔，趙維也是一怔。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那形如老農的老頭兒身上。

  只見他輕蔑地瞪了細作一眼，揚起的老手都未放下，「拙劣！蠢貨！！」

  拙劣，是看著細作說的。而後面的蠢貨，卻是對著眾人說的。

  百姓們愣愣地看著他，看著老頭兒打完了人，瀟灑地背手轉身，自地頭拾起一把鐵鍬，來到趙維面前。

  「挖吧！欠了收成，我王禎死殿下前頭。」

  這話說的端是霸氣，擲地有聲，砸在每個人心裡。

  本來還有些猶疑的趙維，被老頭兒一句話說的踏實不少。

  接過鐵鍬，「您老就這麼有把握？」

  「哼！」王禎一笑，「知道為什麼選這塊地嗎？」

  「不知道。」

  「因為這塊地一般。」老爺子往地頭一坐，「屬於這萬畝灘涂地之中，不上不下的那個水平。不至於收的太多，也不至於收的太少。」

  「基本上這塊地挖開，那今夏到底是個什麼收成，也就心裡有數了。」

  「所以，挖吧！我王禎種出來的地，殿下還不放心嗎？」

  這話是給趙維打氣，老爺子其實心裡已經有數兒了。

  說完這些，又對百姓道：「挖完了這塊地，老夫再領你們到我的田裡挖兩鍬。到時你們再說，是寧王騙了大伙兒，還是寧王救了大伙兒吧！」

  百姓聽老頭兒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也就漸漸平息下來，所有的目光，最終匯聚在趙維那把鐵鍬上。

  而趙維，好吧，老爺子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了，那就沒有不挖的道理了。

  「挖！！」

  把牙一咬，走到壟溝里，看準一棵土豆秧，一腳就踩了下去。

  隨著他踩下這一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張珏等人更是心都快蹦出來了。

  趙維一鍬到底，順勢往上一撅，沙土地立時鬆動。

  也不廢話，趙維把鍬一扔，攥著土豆秧子就提了起來。

  管他是死是活，就看這一顆了。

  「走你！」高高舉起。

  嘶！！隨著趙維的動作，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也跟著無比緊張。

  有的百姓太過緊繃，不自覺地就閉了眼。

  可是，閉眼你看什麼呢？趕緊又睜開，定睛一瞧。

  「啊！？」大夥不由一陣發蒙，「這這玩意原來是這麼長的啊？」

  原本百姓以為這土豆就像蘿蔔似的，一棵秧上一個豆兒，一個豆兒來一個坑。

  結果，寧王手裡提著的，就像一串帶著泥的黑葡萄，滴溜溜一大串。每一支細根下面都結了個瘤子一樣的土豆蛋蛋，大小不一。

  大的有鵝蛋那麼大，小的還不如指甲蓋大。

  靠前的百姓細數了一下，和鵝蛋差不多大小的，有那麼五六顆。

  「咋，咋結這麼多？」

  有百姓反應過來，「這算多還是少？」

  因為沒見過這玩意，也不知是高產還是低產。

  「這一棵上得有個4、5兩吧？」

  有人則道：「不止，起碼有半斤！」

  結果，那邊趙維舉著土豆秧，王禎一看，登時皺眉。

  過到坑邊一瞅，伸手就在土裡挖。

  老頭兒也不管什麼髒不髒的，跪在土坑前挖了半天，又從土裡挖出數個有嬰兒拳頭大小的大個土豆。

  眾人一看，地里還有？頓時都驚了。

  張珏、文天祥也顧不得形象，撲到坑邊，跟著王禎一起用手刨。

  直到把這一棵秧上的土豆全都從坑裡找出來，這才罷休。

  「快稱稱！」

  文天祥迫不及待，奪過趙維手裡的土豆秧，土豆無論大小，全部摘了下來。

  可是，王禎卻不讓，「只留鵝蛋往上大的，否則不好算。」

  文天祥聞言，又把小個的、不易食用的都撿了出來，讓王老爺子拿著小盤稱。

  一稱，這回連王禎都僵在了那裡。

  文天祥和張珏怔怔地看著稱上的重量，也是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忘了。

  「多少！？」

  「多少啊？相公說個數啊！」

  「哎呀，急死個人呢，到底多少啊？」

  卻是百姓們都等不急了，高聲呼喝。

  大有再不說話，他們就民變給你看的架勢。

  「呼！」趙維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從呆愣的王禎手上接過盤稱，拿百姓前面。

  百姓們隔著大兵組成的人牆，眼珠子瞪的溜圓，瞅著寧王又當著面稱了一遍。

  最後，有人高聲喝出一個數兒，「14兩八錢！！」

  嗡！！！

  在場的釣魚城民一下就炸開了鍋。

  「不可能吧？14兩八錢？不會是你他娘的看錯了吧！？1兩4錢還差不多！」

  「你他娘的才看錯了！就是14兩八錢！！」

  這邊百姓們有信的，有不信的，那邊文天祥、王禎和張珏已經回過魂來，在地里爬著奔向下一棵土豆秧。

  三個老頭兒都沒用鍬，用手生生把地里的土豆扒了出來。

  「拿秤來！」

  文天祥要秤，趙維正要把盤秤送過去，卻是有百姓大叫，「用俺家的，俺家的秤准！！」

  趙維也不拒絕，把新秤送到三人面前，上秤一量。

  「」

  「」

  「」

  三個老頭再次定住，張珏整個人是懵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王禎也皺著眉頭，「比老夫預想的還要高？」

  「到底多少啊？」百姓又等不及了。

  這回趙維輕車熟路，拿著新秤，再稱給百姓們看，「15兩二錢！！」

  「嘶！！」農戶直接就傻眼了。

  而那些沒下過田的城民卻是一臉茫然，「這到底是多還是少啊？」

  「呵呵。」趙維笑了，笑得極是燦爛，「株距一尺，一畝地有1800顆苗。就按十四兩一株來算，一畝的產量是一千五百斤！」

  這個畝產，別說這個時代的老百姓，趙維自己都嚇了一跳。

  比之前的八百斤幾乎翻了一倍，超出了預期。

  「多，多少！？」百姓怔怔無語，「寧，寧王再說一遍！！」

  趙維猛然大叫，「我說畝產一千五百斤！只多不少！！！」

  「」

  「」

  「」

  此言一出，萬人失語，怔怔地看著趴在地上的三位老人，還有趙維，足足呆愣了數息之久。

  趙維看著他們，呲出大牙，「都愣著幹什麼？歡呼啊！豐收了！！」

  轟的一聲，百姓像是被趙維點動了開關，聲震蒼穹。

  「豐收啦！！豐收啦！！」

  「寧王沒騙人！！土豆豐收啦！！！」

  場面比之剛剛的民變更為恐怖，百姓們蹦著、跳著、吼著、笑著

  一千五百斤的畝產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釣魚城一萬四千餘畝田地，只這一季就能收穫2000多萬斤的土豆，足夠六萬人一年不餓肚子。

  意味著希望！

  意味著這座從未被攻破的城池，將繼續不被攻破下去！

  趙維看著百姓從憤怒到狂歡，他也在笑。

  心裡卻在想，不是八百多斤嗎？嚇老子這一跳。怎麼就這麼爭氣呢？

  回身想去問問王禎，為什麼超出預期這麼多？

  結果，剛回身，就見王禎，文天祥、張珏等人，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王老爺子無比凝重，雙手合抱，高舉過頂，然後重重而下，拜下一禮。

  「老夫替萬萬之民謝過寧王！有此神種，蒼生再無餓殍，乃造福萬世之舉！」

  文天祥、張珏亦是大禮奉上，「寧王萬里所歸福澤天下，受我等一拜！」

  趙維：「」

  習慣性搓著後脖根子，哪想到會有這樣一幕。

  「別別別又又又不是我一個人帶回來的。」

  「謝就謝謝明！對！！謝明！！哪去了？是他把土豆帶進來的，他才是功臣。」

  可是，這話說出來似乎沒什麼用，百姓們見相公如此，也是停下歡騰，有樣學樣。

  「謝寧王救命了啊！！」

  萬民拜匐，聲聞甚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