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保駕護航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面見文天祥,對趙維來說意義重大。
一來,可以從文天祥口中得知,他與留夢炎之間的恩怨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來,他身入大都,終極目標就是文天祥。
如果能與文相公見上一面,哪怕不當面表明自己救人的意圖,也起碼能夠知道文天祥現在的狀況如何,為營救提供幫助。
要知道,自兩年前文天祥被抵送大都之後,民間的有識之士也不是沒動過救文公脫難的心思,為此獻出生命的更是不勝枚舉。
可是,元帝一直將文天祥秘密關押,守備嚴密,除了去勸降的重臣,沒有任何人可以接近,更不要說營救了。
之前,趙維生出要見文天祥一面的念頭,也只不過是個大膽的想法,卻是沒有半點頭緒。
唯一的希望,就是迭山先生能夠取得元帝的信任,進而以勸降的身份接近。
至於是什麼時候,也是一點主動都不占。
這也是他暫時放下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先解決東瀛隱患的原因。
可誰能想到,來的這麼突然?忽必烈就好像一時興起,讓趙維馬上就去勸降文天祥。而且以此為考驗,若成,則出使東瀛。
趙維此時只剩下驚愕和幾乎壓抑不住的狂喜,一時之間難以反應。
得了皇命,領趙維去見人的阿丹也不理解,陛下怎麼如此草率?
要知道,那位文履善入京兩年,能見到他的臣子不超過一個巴掌。對於派誰去勸降,忽必烈可是極為謹慎的。
所以,阿丹把趙維帶出書房之後,讓他在宮外等候,自己卻是又折了回來。
「陛下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或是再考慮一二?」
忽必烈頭也不抬,依舊端著那本春秋注釋,隨意道:「帶他去便是。」
阿丹猶豫片刻,「喏。」
說著話,轉身而走,心中還是不理解。
卻聞身後的忽必烈又輕飄飄地說出一句,「若那小子真能說動文履善,哪怕文履善有一絲意動,就不用帶他回來了。」
阿丹一顫,驟然停下,瞳孔也是隨之放大。
他終於明白元帝的用心了,鏗鏘稱喏。
「陛下放心,若他真是別有用心,大都將再無寧國候!」
——————————
趙維的腦子很亂。
還是那句話,一切來的突然,讓他既驚喜,又不敢相信。
勸服文天祥,就可以出使東瀛,那麼一切問題就都可解決。
難嗎?不難!
像見迭山先生一樣,伺機表明身份,然後讓文相假意歸降,難嗎?不難。
穩住!趙維告訴自己,越是此時越要穩住,就像迭山先生教他的那樣.。
可是,哪有那麼容易?多少古今人物都在巨大的成功面前迷失自我,何況是趙維這個半吊子?
一路之上,皆是面色潮紅,神情扭曲。
不過還好,看在阿丹眼裡,卻成了寧國侯把牛皮吹大了,騎虎難下的表現。
至於忽必烈所擔憂的那些,阿丹嘴上自是不能反駁,但心裡卻認為皇帝多此一舉。
就這麼一個屁大點事兒都寫在臉上的渾人,你讓他別有用心他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不過話說回來,通過此事,阿丹再一次見識了忽必烈心思之深沉,簡直就是可怕。
表面上,對趙維像待小輩一般,萬般寵溺任其妄言。
而實際上,卻心智甚堅,完全沒被趙維的乖張所惑,甚至不動聲色的便出手試探,暗藏殺心。
想想都讓阿丹打起寒顫,伴君如伴虎,卻是再契合不過。
引著趙維一路入城,這小子也不管阿丹,徑直就往刑部大牢方向而去。
阿丹一挑眉頭,「回來!寧國侯這是哪去啊?」
趙維皺眉,「不是說去見文天祥嗎?」
阿丹訕笑,「見文天祥,你往刑部大牢里鑽什麼?」
趙維,「文天祥不特麼就在刑部大牢嗎?」
「呵呵。」阿丹乾笑一聲,也不多解釋,「跟著咱家走便是。」
說著話,卻是向城北的方向走。
趙維腦子一亂,一時還不知他是何用意,暗罵一聲,「死太監!」
乾脆從懷裡掏出兩大塊金餅子塞在阿丹手裡,「說,到底怎麼回事?莫要與小爺擺什麼迷魂陣!」
「嘖嘖嘖。」阿丹砸吧著嘴,心說,這小子討人厭是討人厭,可是出手是真闊綽啊!
別看他是忽必烈的特務頭子,可實際上油水並不大,還不如宮裡一個傳話的大監收的禮多。
原因也很簡單,等到需要阿丹出面的時候,人家給他上禮他也不敢收了。基本都是要抄家掉腦袋的,躲還來不及呢!
像趙維這種身份特殊的,卻是很少。
美滋滋地把金餅子收在懷裡,一副有奶就是娘的諂媚架勢。
「侯爺不懂了吧?哪個不著邊際的告訴侯爺,文天祥關在刑部啊?」
趙維賣謝迭山都不帶猶豫的,何況別人?
一聽此言,直接報出一個名字,「趙孟禧啊!」
「呵呵。」阿丹輕笑。
「侯爺還是多些心眼兒的好,這大都城裡哪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恩陽候那是騙侯爺玩呢!稍知內情的都懂,刑部只是一個幌子,文天祥真正所在,乃是北兵馬司!」
「操!」趙維直接爆了粗口,「天殺的趙孟禧,老子早晚弄死他!」
心中卻是涼了半截,北兵馬司,忽必烈是真特娘的陰啊!
北兵馬司是什麼地方?那是御前侍衛親軍的軍營。
誰要是能從那裡把文天祥劫走,就等於攻陷了大都城防以及皇衛,沒有任何可能。
心下駭然,忽必烈對文天祥竟重視到如此地步,連關押之地都做足了工夫。待會見面,卻是要千萬小心了。
其實,趙維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經歷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是他前世所無法觸及的高度。
儘管他全身心的投入,亦不放過每一個學習的機會,但也僅僅就是一個在快速成長的年輕人罷了。
他現在做的這些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難免有些生疏。
只不過,幸運的是,趙維總能遇到對的人。
崖山時,有江鎬、老大監、嚴老漢扶著走了一程;航向美洲之後,又是趙與珞、張師父、陸秀夫、張世傑幫他打下了基礎。
而回宋之後,便是有迭山先生一路護航。
與其說是趙維來改變這個時代,不如說是這個時代的那些人扛著寧王在砥礪前行。
而現在,迭山先生不在,親爹和張師父遠在美洲,趙維又遇到了這樣的突發狀況,可謂是在刀尖上起舞,隨時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然而,趙維依舊是幸運的,因為他馬上要面對的那個老人,是這個時代最閃耀的一顆星,無人可望其項背。
他叫文天祥!
後人對文天祥的印象,大多只停留在「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風骨與豪邁之中,謂之為千古英雄。
殊不知,英雄之於文天祥,只是其中一個標籤罷了。
他還有很多身份,少年紈絝、花花公子、全民偶像、超級高富帥、狀元之才、當世文豪。
除了這些,他還有大宋懟王、游擊隊長、危國宰相,甚至是十三世紀最牛叉的「大眾點評家」等等,眾多名頭。
如果說趙維這個穿越者可謂開掛人生,那文天祥的一生就是沒穿越照樣開掛的一生。
這老頭出生吉州廬陵,年少時和趙維一樣,也是紈絝子弟。仗著家裡有錢橫行鄉里,沒少給左鄰右舍添麻煩,廬陵城的小娘子們對其是又愛又恨。
恨的是他放浪不羈、處處留情的性子。
愛的則是是少年多金,風流倜儻。
這可不是瞎掰,史書云:文天祥相貌堂堂,身材魁偉,皮膚白美如玉,眉清目秀,觀物炯炯有神。
正兒八經的高、富、帥。
而且,更要命的是,文公子不光多金貌偉,還賊聰明,讀書學理過目不忘,加上突然開竅,奮而用功。二十歲進京趕考就高中狀元,連同科的謝枋得也要甘拜下風。
其後,其父突亡,守孝三年。再回朝堂也不過二十四歲,開啟了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可以說,二十四歲到三十九歲這十五年,文天祥過的比那段花花公子的少年時期更為傳奇。
大宋懟王和一代文豪的名號,也是這十五年累積下來的。
文學上自不多說,可以與文天祥比肩的宋末文人只有兩個——王應麟和謝枋得。
至於懟王,上到天子,下到權臣,只要文天祥看不順眼,管你是賈似道,還是宋度宗,管你是大太監董宋臣,還是台諫張志立,從上到下,從大到小,就沒有沒被文天祥罵過的。
以至於中樞都不敢留著他,只能年年在地方打轉。可是就這樣,文天祥還不服軟,到了地方依舊懟天懟地懟空氣。
賈似道實在受不了這個刺兒頭,讓張志立奏劾罷免,最後逼著文天祥三十七歲就辭官退休了。
本以為,這回無官無爵該消停了吧?
可是,賈相國萬萬沒想到,辭了官的文天祥火力更猛,藉助其文壇地位言辭更犀利,擁躉更多了,於民間的聲威更勝從前。
沒辦法,賈似道硬挺了不到一年,實在挺不住了,只能再次啟用文天祥,懟王就這麼風風光光的回來了。
然而,就在文天祥重回官場的兩年之後,蒙古大軍兵臨城下,謝太后傳詔天下兵馬勤王。
按理來說,文天祥只是一介文官,大可像別的文官那樣,見勢不妙,棄官而走,回到老家繼續當他的花花公子富二代。
等到天下太平,再出來侍奉新皇唄?
可是他沒有,開始了人生的第三次轉折。變賣家產,舉義軍萬人,入京勤王。
這個時候的文天祥仿佛變了一個人,他不再是那個憤青,不再擔負懟王之名,學會了隱忍和包容。
入京之後,因為之前得罪的人太多,不受重用,不能常伴御前,文天祥沒有怨言,忠守平江。
再後來,使元營議和,沒人願意去送死,讓文天祥去,他依舊沒有怨言,屈辱赴敵。
臨安城破,大宋名存實亡,文天祥依舊無怨無悔,當起了游擊隊長,帶領義軍在東南與元軍周旋。
端宗稱帝,文天祥滿懷希望的投效而來,依舊因為舊敵太多,難以立足,再次率領義軍奔赴江西戰場。
端宗崩,趙昺繼位,文天祥上書請入朝。依舊不被同意,轉戰東南,最後不幸被俘。
說心裡話,換了任何一個人,國家危亡之時還被如此冷落,早他媽的玩蛋去,反他娘的給你看!
可也許這就是偉人與凡人的區別吧!
即便如此,文天祥依舊守住了本心,寫下了那首名垂千古的《過伶仃洋》。
更是身陷大都數年不改初心,可以說是大宋最後的風骨了。
兩年的囚禁生活,與外界完全隔絕,對文天祥來說是煎熬的。
對於大宋最後的消息,還停留在那場他親眼見證的崖山海戰。
大宋現在到底怎麼樣了?那個於船頭提刀入陣的少年,能不能擔起國膽之重?
文天祥一概不知。
直到直到今日。
北兵馬司,囚禁文天祥之處是軍營一角的一處單獨院落。
忽必烈並沒有像對待普通囚犯那樣對待文天祥,給了他起碼的尊重。
除了門窗經過特別加固,高牆四圍且不能隨意出入之外,與尋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而且,每日早中晚三時,還可以在院中短暫走動,算是優待至極了。
此時,日近黃昏,文天祥一身青色的袍子孤立囚院。
突然,院門外傳來兩人對話。
「侯爺且看,這便是文履善的居所。侯爺自己進去便是,咱家就不在旁打擾了。」
「讓你進去,你特麼也得聽得懂啊?這勸降文履善,說的都是國事天下事的,你懂個屁!」
「是是,侯爺說的是,咱家不懂不懂」
「候著吧!待會文公歸順,少不得你我的功勞,阿丹大官只等領賞便是!」
哐當,院門洞開。
文天祥本就皺眉,聽話中之音,當是元帝派來勸降的。只是這人選是個年輕人,而且言語粗鄙,不堪入耳,卻是不知是哪個人。
但當院門打開,一張文天祥絕對想不到,崖山海戰最耀眼的那張面容展現眼前。
文天祥先是一怔,馬上鎮定下來,把二人在門外的對話細細在腦中過了一遍。
趙維,成王趙與珞家的老四,侯爺?
降元的侯爺?可他不可能降元的!
崖山那對眼神,最近時與文天祥近在咫尺,記憶尤新,他不可能降元!
那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只一瞬間,文天祥就把所有的可能在心中過了一遍,再加上趙維一進門已經失控的眼神,文天祥馬上做出了應對。
「趙孟梁?你是趙孟梁?大宋敗類!也敢來此丟人現眼!?」
「滾!給某滾出去!!」
趙維:「!!!」
趙維確實已經神情失控,眼圈泛紅。
哪怕只是一瞬間,且阿丹在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
可是,趙維的失控不是因為眼前這個「老人」無比熟悉,而是只兩年不見,文天祥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趙維知道,兩年多前,那個於沉船之上傲然狂笑的老人就是文天祥。
可是,那時候的文天祥雖也有老態,但不減風采。帥氣、挺拔、精神健碩,一雙眸子讓趙維永生難忘。
反觀現在,眼前站著的,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枯朽老者。
痩的只剩骨頭,鬚髮皆白,佝僂的身行不復當年高大,一雙眼眸昏暗無神,看上去起碼六七十歲。
要知道,文天祥也才不過四十五歲啊!
就在他幾乎要控制不住的時候,文天祥的喝罵如洪鐘大呂在耳畔炸開。
趙維一怔,趕緊回魂。瞪眼呆愣了一瞬,馬上從老人的眼神中讀出異樣。
「我,我我滾不滾文公說了不算啊文公別忘了,這是大都,元帝的天下!」
一邊說,一邊揚起嘴角,恨人的混蛋做派漸漸浮現。
阿丹在身後豎耳朵聽著,心說:你特麼是來勸降的,還是來拱火的啊?
。
又是兩章分不開了,一起發。
感謝「阿一」的萬賞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