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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抽絲剝繭

2023-11-16 09:11:22 作者: 憨皮拉朋丫
  迭山先生一席話,的確讓趙維的視野開闊許多。

  之前,他一直想著要怎麼應對,卻是忘了尋找問題的根源。

  又陪先生品了會兒茶,趙維正要起身告辭,外府通傳,內省理事大監阿丹來了。

  趙維皺眉,趕緊從迭山先生那裡出來,心中吐槽:這貨怎麼總往我這兒跑呢?

  總共就在大都住了一宿,阿丹已經來了三趟。

  沒辦法,命人將阿丹請進來。

  不等阿丹開口,趙維先聲奪人,「來的正好,一會兒把那個蒙古娘們兒領走!」

  阿丹一愣,「怎地?不合侯爺心意?」

  「合個屁!」趙維一臉膩歪,「一身的羊膻味,熏的爺都不敢靠前。留著有什麼用?供著啊!?」

  「呵。」阿丹乾笑,倒是沒覺得奇怪。

  怎麼說呢,一般漢臣確實都不太喜歡蒙古女奴,連帶契丹和女真女人中也有相當一部分不受南人待見。

  這是飲食和生活習慣造成的。

  北方遊牧民族自小多食牛羊肉,喝牛羊奶。加上氣候苦寒,沒有天天沐浴的習慣,致使體味甚重,南人自然不習慣。

  這無關個人衛生,即使貴族也沒有勤洗澡的習慣。

  實在是北方大半年都是寒冷天氣,別管屋裡燒的多暖和,只看一眼外面的天寒地凍,就沒誰願意沾水。

  對於趙維的抗拒,阿丹自無不可。你不喜歡,有得是人好這口兒。

  再說了,重點是黛西婭。另一個蒙古女奴,不過就是應陛下要求的添頭。

  當下立刻應允,也沒說給趙維再換一個。

  畢竟阿丹已經摸清了趙維的秉性,你別說給他換一個,換十個他也照單全收,完全不顧麵皮。

  陪笑點頭,「全依候爺便是。不過」

  話鋒一轉:「不過,候爺近來卻也應收斂些了。」

  趙維一聽,皺眉道:「怎地?」

  阿丹,「實不相瞞,早間候爺與恩陽候那一場,已經在城中傳開,百姓議論紛紛,連陛下都有耳聞。

  這不,特派小人來提醒候爺,初來乍道,隱忍為上,何必與本族兄弟鬧的不愉快?讓人議論卻是不美。

  近來就少出府門,多和迭山先生學學經,也不失存善之舉。」

  趙維:「啥啥意思?這就禁足了唄?」

  阿丹一笑,「當然不是。陛下的意思是,候爺少惹事非便可,想出府自是無人阻攔的。不過」

  「不過什麼?」

  「候爺也當知分寸不是?皇恩浩蕩,卻也要限度。」

  說完,阿丹的話傳達全了,拜首告辭,去尋迭山先生辦另一樁差事。

  留下趙維一個人在那琢磨,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呢?

  沉吟良久,好事!

  兩個候爵當街鬥毆,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看似無關緊要,可是就怕有人拿來作文章。畢竟大都之中,看不慣忽必烈對趙宋皇族如此優待的大有人在。

  萬一有人在朝議之時參上一本,把事情拉到台面兒上,那趙維和趙孟禧難免要被怪罪。

  可是如今,忽必烈先人一步派阿丹來府上敲打,等於是給此事定了性,也施加的不算懲罰的懲罰,別人再想作文章卻無從下手了。

  皇帝都出面了,臣子是不好揪著不放的,等於變向為趙維和趙孟禧開罪。

  而且,通過這件事,趙維還得到了一個十分有用的信息。

  不是文天祥的事,而是關於他自己。

  那就是,元朝對他這個紈絝降臣的尺度在哪裡。

  沒錯,也就是說,趙維作多大的怪兒不會惹禍上身的尺度。

  這一點十分重要,剛來大都的趙維是沒有尺度的,只能摸著石頭本色出演。

  可是,做到什麼程度算恰到好處,卻是兩眼一摸黑。別文、張二人還沒救出來,就把自己搭進去,那就扯淡了。

  現在好了,起碼和趙孟禧這個級別的當街鬥毆也只是敲打。以此為界,往上要掂量,往下卻可肆意妄為。

  再明了不過。

  想通這些,趙維不得不再次感嘆忽必烈的厲害。

  這老小子,可稱明君了!

  用張師父和迭山先生的話說,為君者,不是善於謀事,而是善於用人。

  滿堂忠義三班賢良,那是為君之幸,而非為君之能。

  真正的雄主,便是能把任何臣子都善加利用,各某其政。

  說白了,什麼人在他們手裡都有大用。

  忽必烈顯然便是箇中翹楚。

  阿合馬是巨貪,他能用。

  張弘范、呂文煥是降將,他也能用。

  留夢炎這種怕死小人,他能用。

  趙維、趙孟禧,看起來一無是處的攪屎棍,同樣有他的用處。

  甚至文天祥、張珏這樣的敵人,他依舊敢用!

  等等

  想到文天祥和張珏,趙維猛然一顫,似乎抓住了什麼。

  那就是:文天祥和張珏對忽必烈到底有什麼用?是活的有用,還是死的有用?

  細想之下,趙維更是驚駭。

  因為他發現,無論生死,對忽必烈來說,都有大用。

  就拿文天祥來說,忽必烈此時有放其南歸為道的想法。

  表面上看,是元帝惜才,不忍殺之。

  但真的只是惜才嗎?

  想來,忽必烈沒那麼理想化,他有別的圖謀。

  這麼做,就是想讓天下人看到大元皇帝的仁慈和寬容,來瓦解漢人的鬥爭意志。

  那殺了文天祥呢?

  殺了他,當然也有好處。震懾四方,給天下叛民看看,這就是反抗的下場!

  張珏亦是如此,殺與不殺,都有好處。

  他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理清這些,下面應該怎麼做,就更加明朗了。

  說簡單點,只要讓忽必烈覺得,殺了文天祥沒有好處可拿,那文天祥自然就活了。

  可是,怎麼才能讓忽必烈覺得,殺了文天祥是個錯誤的決定呢?

  也許可以這麼辦!

  計上心頭,神清氣爽,趙維甚至生出一種異樣的快感,原來想事情還能這麼想?

  以往,趙維做為一個後世的普通人,認為電影電視裡的那些個權謀智計都是聰明人幹的事兒,靈光一閃,計由心生。

  可是,迭山先生卻給他打開了另一扇門,抽絲剝繭一般的逐漸接近難題的本質。

  本來複雜難解的問題,其實也可以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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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趙維早早起床,馬小乙和王勝已經套好了車,拎著大包小包的等在府門前。

  三人由侯府長史引領,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滿城亂竄。

  幹什麼去了呢?挨家拜訪降元的趙氏宗親!

  排名不分先後,可著近的來。

  只要是姓趙的,也別管是遠親,還是近脈,你就來吧!

  讓長史送上拜貼,厚著臉皮就往裡闖。

  這些趙家子孫本就是前朝舊貴,在大都極是低調,跟趙維這個混蛋更沒什麼交集。

  可是人來了,又是成王世子,當下的寧國侯,不見吧還不合適。見了吧又沒什麼話說。

  你說一幫亡國的貴族,坐在人家的地盤上,說是贍養享福,實則為幽禁,能有什麼好聊的吧?只能沒話找話的瞎聊。

  對此,趙維也不嫌膩歪,只要人家稍一問起南方的情況,甚至都不用問南方怎麼樣,只問他是怎麼來了,為什麼來,趙維就來了精神。

  「實話與十三叔說吧,南方沒法呆了!要不是過不下去,誰願意跑大都來,不定哪天就掉腦袋了啊!」

  對坐的十三叔一聽,「哦?南方如此不堪?」

  「嗨!」趙維一嘆。

  「咋說呢?忽不對!我朝陛下雖說節制三軍,對南人寬以待之。

  可是,湖廣王相是阿里海牙,川陝又是阿難答的地頭,江浙一帶呢,現在又有阿合馬做主。這幾位是什麼秉性,不用小侄多說了吧?那是巨貪啊!

  良人為奴,比比皆是,一遇不順,便屠城以對,殺的南方都快沒人啦!

  連口吃的都找不著,更別說享福。那小侄不往大都跑,還能上哪去了?」

  說著話,往後一靠。

  「沒法說,慘不忍睹。都說南方叛亂不斷,說你這般酷政,百姓沒活命,不反才怪呢!

  而且,陛下那麼仁慈的雄主,讓他們給禍禍的喲,南人個個都以為陛下也是窮凶之徒,畏之如虎。」

  這樣的話,趙維挨家去說,連著走了四五天的「親戚」。

  終於傳到了忽必烈的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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