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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人性本是難辨之(六)

2023-11-16 16:07:49 作者: 年紀輕輕有了貓
  守門士卒特意停頓了下來,眼神陰寒,「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在普通的世俗人眼中,歷來都是官匪一家親,如若不然,眼前的這個士卒怎麼會咄咄逼人。

  聽到這席言語,這些人都萌生了退意,民不和官斗,就是一個朝中的芝麻綠豆的小官,也能置他們於死地,更何況是什麼征西大將軍。

  面面相覷的眾人不約而同的向著後邊退去,但是那個書生這時候喊出:「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那位官差大聲喝道:「混帳,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書生一臉的不屑,「我乃奉承三年的舉人,你敢殺我!?」

  對於這些有功名在身的人,可是不敢小覷,誰不知道天底下最吃香的就是讀書人,更何況是一位舉人。

  傳話的士卒改掉先前的無禮,說道:「你真是舉人?」

  「那還有假不成?!」

  「可有地方頒發的文牒?」

  書生不慌不忙的放下書箱,在其中翻騰出一塊不知什麼材質的牌子,看著像是石,又像是鐵。

  「看見沒有?本人莫成弘,奉承三年的舉人!」

  傳話的士卒接過文牒,仔細的端詳,然後看了看這個落魄的書生,一點兒沒有舉人的風範。

  莫成弘伸出手說道:「看夠了沒有?不知道這個能不能證明我是舉人啊?」

  傳話的士卒將文牒交還給莫成弘,訕訕的笑著,然後雙手捧起,將文牒交還給了書生,對著那個手執長槍的士卒說道:「你們還不快點兒給舉人老爺讓利?」

  那個看門的士卒先是一愣,而後哦了一聲,給莫成弘讓出一條道路。

  「舉人老爺這邊請!」

  沒曾想到這個讀書人竟然不走了,聽到士卒說的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說道:「你讓我進就進,讓我走就走,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兩個士卒那裡會想到這個讀書人忽然會來這麼一手,直接說道:「舉人老爺,先前多有得罪,這不是您沒有將文牒拿出來,我這才以為你不是嘛。」

  「你們當官的啊,真是不好,明明有這麼多的災民,還等著救濟,沒有想到你們這就開始推卸責任了,還要將他們趕走,我真是替皇帝陛下感到辛苦啊。」

  士卒還是訕訕然的問道:「那舉人老爺您是想要做什麼啊?」

  書生打了一個哈欠說道:「我呢,就是一個讀書人,要錢沒錢,有糧食沒糧食,唯一的能做的就是上稟天恩。」

  「若是我到了京城,將今日的所見所聞,稟告於皇帝陛下,我覺得皇帝陛下也會和我起了一樣的念頭。」

  士卒問道:「什麼念頭?」

  「當官不如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舉人的意思明確,今天的事情,要是讓皇帝陛下知道了,那麼別說這一方的太守,怕是平安郡有多少的官員,都不夠皇帝陛下罷免的。

  兩個士卒再蠢,也是知道這是真的,畢竟這個成國有功名的人,可以通過所謂的上達天聽的宮外大鼓,來擊鼓鳴冤。

  但是這種事情,他可是做不了主,於是吞咽了一口唾沫問道:「舉人老爺,您看,我們這兩個小小的士卒,不如舉人老爺您先進城,等下我請縣官老爺和您詳細的談一談,您意下如何啊?」

  「我進城?那他們呢?」

  書生指了指自己身後站著的幾十位逃難而來的百姓,「你要知道,這些人,都是為我們大成國納稅的百姓,你們的俸祿中,就有他們的血汗錢!」

  兩個士卒只翻白眼,現在這些人都是逃難的了,那裡會上稅,再說了,他們上交的稅款,早就不知道被那個無良的官員拿走了。

  「你們可是有什麼不滿?!」

  兩個士卒直搖頭,說道:「沒有,沒有,舉人老爺你們誤會了。」

  「只是,您為難我們兩個士卒是不是有點兒.我別的意思,您看,我們兩就是一個看守城門,一個傳遞消息的,這些東西實在是不歸我們管啊。」

  這個遞信兒的士卒一看就是一個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不然也不會為太守大人傳遞消息。

  但是這個讀書人也沒有什麼表態,甚至是在自己的書箱中拿出一本聖賢書,開始之乎者也。

  一看到這個傢伙軟硬不吃,只能是趕緊的回頭,向著城內跑出。

  書生瞥了一眼,毫不忌諱的繼續閱讀。

  聽了官差的話,今天進城的人都堵在了護城河的兩岸,倒是不敢堵著路,只是在兩邊看著這個秀才。

  那些逃難的人,看著指指點點都有些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的架勢,書生說道:「各位你們先退到橋那邊,若是等下出個什麼事,連累到你們就不好了。現在這個就讓我一人承擔就好。」

  這些人聽了秀才的話,也沒有說什麼豪言壯志的話語,畢竟早就有人離開,他們能和書生呆在橋這邊這麼久,已經是很膽大了。

  他們開始緩緩的退到橋的另一邊,都在心中想著:「他是有舉人功名的人,可是舉人老爺,再怎麼也不會出事。」

  最開始就和書生在一起行走的婦人也是看了一眼莫成弘,見到人都是想著橋那邊走,也是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抱著想要陪著莫成弘一起的女兒,向著另外一邊走去。

  通往城中的大道之上,只有一個莫成弘,在那裡大聲的朗讀先賢教誨。

  守城士卒見到人都散到兩邊,看著城門,頓時感覺到了壓力,畢竟平時他們都是恭恭敬敬的進城,如今卻是都看向這邊,不自覺的站著筆直,有個一點兒士卒的樣子。

  張芕和柳雲華望著這邊,覺得很是有趣,這下倒是不著急的進城,竟然讓士卒開始準備做飯。

  不久便是炊煙裊裊,香味開始瀰漫。

  同樣看著這邊的,還有一個頭戴緯帽的女子,女子牽著一個小毛驢,離著張芕駐紮的地方不算遠,好歹人多,這才沒有人注意到她,從她這邊也是可以看到坐在橋對岸的莫成弘。

  柳雲華,一個想要殺死柳雲曦的人,緯帽下的柳雲華臉色著實不好,因為久久不能進城,熟悉城中的東西,還要等著這個傢伙在這裡搞事。

  人數聚集的越來越多,有難民還有一些進城的百姓,有一些百姓倒是等不及,就繞路從另一個城門進入,雖然有點兒遠,但是不至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進城。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成弘的聲音再也不像是剛才的那般書聲琅琅,而是變得有些低沉,聲音變得沙啞,於是書生又打開了自己的水壺,開始噸噸噸。

  這時,那位被眾人期待的太守大人的轎子才來到城門,太守大人姓候,乃是京城侯家的一位子弟。

  侯家是京城的一個新興的家族,在京城的地位雖然沒有張家的大,但是也不是什麼誰都可以揉捏的軟柿子。

  這位太守大人,坐著轎子而來,等到傭人撩起轎簾,只見到他先是優雅的取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水。

  然後在婢女的撐傘下,這才下轎,太守大人年齡不大,看相貌,應該是一位三十有餘的美髯公。

  那個先前來到這裡通知的士卒也在隨行的隊伍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滿頭的大汗,還有他被汗水浸濕的衣衫。

  見到太守大人從轎子中出來,這個士卒來不及擦拭汗水,趕緊走到他的身邊,匍匐在地,低聲說著什麼,然後指了指城門外的那個秀才。

  太守大人點了點頭,在婢女的撐傘下,向著城外走去。

  城外的人太多,讓這位太守大人有些神色不悅,對著門口的士卒說道:「不是說了征西大將軍要來嗎?你還沒有告知這些刁民?若是讓征西大將軍不開心了,小心要他們的狗命!」

  聲音很大,就是故意說給圍觀的人聽的,這就是太守大人陰險的地方,只說壞,不說好,然後將一切的事情,都推給了征西大將軍。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莫成弘笑了笑,停止了朗誦。

  太守大人笑道:「這位就是莫舉人吧?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緣,你是奉承三年做的舉人,我是奉承三年中的探花。」

  莫成弘沒有言語,冷冷的看著這位太守大人,「莫舉人,剛才的事情,我也聽到稟告了,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我就是一個地方太守,而對方就是是征西大將軍,皇帝陛下親自封的。」

  太守的畫外音就是,你是我讓這些個人離開,而是張芕授意他如此。

  「大人打的好算盤啊。」

  太守沒有答這句話,而是說道:「我姓候,名廬山,你我二人平輩交談如何?」

  「學生可不敢和大人攀交情,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件事。」

  「說。」

  「這些個逃難而來的百姓,何時才能得到安頓。」

  「你這個問題嘛,就要等著征西大將軍什麼時候走了,我們才會騰出功夫去做。」

  這候廬山,恨不得在自己的嘴之前裝一個可以放大聲音的東西,讓圍著的人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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