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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14:22 作者: 江將絳/夏小正
梁閣轉身就走,淡漠地,幾乎沒有給他一個眼神,「不要了。」
和他同行的孟訪,眼看他走了,「誒!這……不要了?!」
又看了眼祝余,然後跟著跑了。
祝余攥著那塊玉牌站在那裡,像一隻被擠榨乾癟的橙,難堪得全身骨骼都收縮發疼。
他聽到漸漸遠去的孟訪在問梁閣,「怎麼就不要了?我看也沒壞啊,是髒了嗎?」
祝余怔怔立著,嘴唇不自控地張了張,聽到自己牙關在隱隱打撞,他委屈得要溶解了。
下了晚自習回去時,傅驤又故技重施,要祝余給他換創可貼,他把手伸到祝余眼前。手背上的傷痕已經結成了一道淺淺的褐痂,就是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傷口。
祝余今天煩躁得要命,連敷衍他都沒心情,不耐煩地說,「你為什麼不自己換?」
傅驤的眼神驟然沉下去,他出手就拽住祝余前襟,蠻橫地將他拖到眼前,他說,「是你要給我貼的,我本來不需要。」
祝余有種窒息感,不知道是被傅驤勒住了前襟,還是因為他厭惡地屏住了呼吸。
傅驤狠狠盯著他,又說,一字一頓的,「是你要給我貼的。」
晚上祝余坐在書桌前,凝神端詳著那塊玉牌,除了雕了個精巧別致的牌頭,玉面上再沒其他雕琢紋路,是塊「平安無事」牌。不知道是什麼玉,摸上去非常潤,皮色很漂亮,也沒有髒棉綹裂等瑕疵,就因為被他撿起來過,梁閣就說「不要了」。
他偏著頭趴在書桌上,酸澀地看著這塊牌子。
不要了,他又說「不要了」。
祝余先前一直擔憂梁閣回到學校,會和傅驤爆發衝突,但沒有。他們幾乎無交集,各踞在教室的一邊,兩個人都安分得懶洋洋的,上課下課都沒鬧出過什麼動靜,倒是相安無事。
而且梁閣並不常來,時在,時不在,祝余原本還以為他和之前一樣是去機房了。
他好像又回到那個時候,喜歡上樑閣卻又害怕正視這種喜歡的時候,他總是端直地坐著,像在心無旁騖地學習,可教室再嘈雜,他都能清晰地辨聽篩選出梁閣的聲音,心微微抽動。
任晴停在梁閣課桌邊,她是個外向的女孩子,明快清脆的聲線,「你昨天去打撞球了?我在我表哥朋友圈看見你了。」
梁閣掀起眼看她,「你表哥?」
「嗯,尚師捷,他好像是練什麼形意拳的。」她說著,快速地動了動拳頭。
梁閣都略有驚異,唇角稍稍往上抿,「尚師姐啊。」
「誒,你們還去酒吧了?保送真的好爽啊,羨慕!對了,拍照坐你旁邊的那個……」她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是誰啊?」
祝余的心登時像沙包一樣懸起來。
梁閣說,「不認識。」
任晴不氣餒,撐著他課桌,帶著些少女的八卦與活潑,「不認識幹嘛挨著你坐?她好漂亮。」
梁閣低頭做題,語氣淡得漠不關心,「不知道,亂坐的。」
但祝余懸著的心還是沒落下來,又酸又苦地懸著,心底對著梁閣近似禱告地念念有詞----你千萬不要做我討厭的事,好嗎?我會生氣的,生氣哦!
傅驤最近也不常在了,上次他拽著祝余前襟悶悶地發完火,又好脾氣地把祝余衣服細細撫平,笑起來,鳳眼神采煥然,「算了,以後我有的是時間教你。」
然後他就開始忙了。
祝余有種預感,事情又開始朝他想要的方向發展了,也不枉他當著傅驤用過那麼多種情緒說起那位「叔叔」。
他瘋狂地盼著事情快些發生,然後趕緊過去。
周一第一節 課開了集會,這次效率倒快,表彰了年級前二十名,並通知散會後去年級組領獎狀獎品。
祝余剛到年級組,辜劍見了他,張口劈頭蓋臉就罵,「你就是驕傲!你什麼心態,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能耐?你就適合被人壓著,你當了第一,完蛋!你自滿啊,得意啊,信馬由韁啊!這什麼成績,什麼成績,當了回第一你不得了!」
辜劍是罵慣了他的,當班長的時候罵,當文學社社長的時候罵,現在照樣罵,而且從來是當著一群人罵,一點情面不留,吐沫橫飛。
還是年級主任把他按下來,年級主任有點胖,教語文,說話抑揚頓挫,他和辜劍常年配合,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唱得非常默契。
「及時調整過來就好了嘛,成績有波動正常的。你看看祝余,最好的就是這點,不卑不亢,下回肯定上去了。」
祝余還是那個樣子,稍稍低著頭,乖順又受教的好學生模樣。
他最知道自己什麼樣,他才不是什麼不卑不亢,他又卑又亢。
從年級組出來,姚郡和他同行,兩個人沉默地上樓去。
「你。」
姚郡突然頓住,轉過頭看著他,用一種平靜但審視的眼光。
「為什麼退步了?」
祝余心裡煩得一團糟,搪塞地說,「狀態不太好。」
姚郡似乎很看不上他這個理由,「你高考狀態不好怎麼辦?你最好刷題刷到什麼狀態都能考好,狀態不好是不夠努力的藉口。」但她看他半晌,又說,「打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