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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14:22 作者: 江將絳/夏小正
    祝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他關係好上的,但至少在小學,他和傅驤的關係非常好,好到形影不離,還一起上了清泉那個不怎麼樣的初中。

    但進入初中後傅驤異常暴戾不服管教,或者說他本來就是那種性子,我行我素,仿佛天生反骨,很快就被壞學生們簇擁起來,連對祝余都時冷時熱。

    有次他犯事之後,祝餘一直在年級組外面等他等到快要七點,天都暗下來了,傅驤出來看見他嚇了一跳,也沒說什麼直接走了,祝余連忙跟上去。

    天已經晚了,祝餘一直沒等到回家的公交,傅驤才不耐煩地說,「走吧,我載你回去。」

    從五六年級開始,男生們其實就出奇的討嫌了,祝余長得很乖,但是實際上也不怎麼安分。

    傅驤的山地車沒有后座,他就站在後輪輪軸的外凸處,還淘氣地揪著傅驤的耳朵,不時會低下頭在男孩子耳邊笑著講小話,嘰嘰喳喳。

    但細究起來,好像就是那次之後,傅驤不理他了,無由來的躲避與冷漠。

    但當時剛進入一個新環境,也正新奇,大家一邊融合一邊建立自己的小圈子,祝餘人俊俏成績好性情也溫和,簡直左右逢源,和誰都處得來,他也沒太把傅驤放在心上了。

    他那時候的同桌是個小胖子,成績好腦子活,剛上初中眼鏡已經在鼻樑上壓出一道褶了,有張白嫩可愛的圓臉,說話時卻自有一股老氣橫秋的腔調,言語諧趣有天生的喜感,慢悠悠的,像個可愛的老幹部。

    祝余特別喜歡他,經常隔著好遠就叫他名字,吃飯做操討論作業幹什麼都和他一起,因為體態寬噸位重,祝余喜歡從後面推他,還笑著說自己是「余公移山」,小胖子也不惱,索性懶洋洋地往後一倒,就讓他推回教室去。

    他們甚至約好了下次還坐同桌。

    變故在初一期中考後,祝余聽到別人傳話匆匆趕到體育器材室,同桌正被人用籃球在砸,身上全是髒鞋印,充血腫大的眼皮耷拉下來,人中有被毆出來的鼻血,染紅了校服前襟,被兩個不知輕重的初三混混揪著,像個骯髒肥大的蛇皮袋。

    這是祝余第一次親眼目睹校園暴力,暴力程度遠超乎他的想像,他一瞬間都嚇懵了,下意識就去拽一側的傅驤,「他們幹什麼?快停手,你讓他們……」

    他手觸到傅驤胳膊的那一刻就被重重甩開了,傅驤以一種全然陌生的陰毒眼神盯著他。

    他甚至不知道怎麼了,只覺得遍體生寒,呆呆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跑去找老師。

    後來同桌家長來學校鬧,鬧得很大,傅驤卻還是照常來上課,似乎賠了錢,不了了之。

    同桌回到學校後,再沒有和祝余講過話,也再不和班上其他人說話,又過了一段時間,他轉走了。

    從那時開始,傅驤尖刻的譏諷和祝余如影隨形。

    「聽說你媽在朝一市場擺攤?」

    「用的什麼洗髮水,臭死了。」

    「你怎麼走路扭屁股?你不會是同性戀吧?」

    旁邊有個和他時常一塊廝混的男生捧場似的笑出了聲,笑聲還沒落就被一腳蹬翻了,傅驤睨著他,笑得很冷,「讓你笑了嗎?」

    以後再沒有人笑,但全班都會靜下來,隨著傅驤的譏諷看向他,那種尖銳的混雜著嘲笑與憐憫的目光把他紮成了刺蝟,少年時最驕傲也最脆弱的自尊碎得一乾二淨。

    最生氣的一次是他在祝余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讓人移走他的椅子,祝餘一下坐空,整個栽下去,後腦勺狠狠嗑在傅驤的課桌上,摔得狼狽又滑稽,四腳朝天,教室里爆笑如雷,又迫於傅驤先前的威脅死死捂住。

    祝余眼睛立刻紅得充血,站起來直直往傅驤那裡沖,淚被鎖在眼眶裡,牙關震顫不已,「你是不是有病?!」

    被老師飛快拉開了。

    後來祝余想法子弄斷他一條胳膊,但第二天傅驤吊著只手就來了,漫不經心地坐在祝余後面用那隻無礙的手撥弄他發尾,好一會兒才把發尾扔開,「換發水了?還是臭。」

    祝余無數次做夢一刀把他捅死,不對,不止一刀,他瘋狂地連接捅了無數刀,捅得傅驤腸穿肚爛,臟器全毀,殘破的心臟流出渾濁污穢的臭血,兩顆眼珠空洞又悔恨地睜著。

    他有一段時間持續做這種光怪陸離充斥著血腥報復的凶夢,早上醒來一身黏汗,他冷靜下來想想,都不知道在夢裡他是暢快還是後怕更多。

    他每天都盼望著能有某種不可抗力或者人為推力導致傅驤橫死街頭,重壓之下,那段時間他心理極度不健康。

    後來他漸漸麻木起來,學會忽視和隔絕,他只專心干他自己的事,外界的嘲笑和目光都和他無關,他不理會也聽不見。傅驤似乎也玩膩了這個遊戲,又或許是長大了一點,不再執著於譏笑他,他喜歡上跟在祝余後面走。

    雖然教育局明令禁止,但清泉在初二下學期時還是悄悄分了精英班,班主任是個威嚴的男人,就是聞歆容的爸爸。他很喜歡祝余,上課誇他,下課和他談話,偶爾還會叫他去家裡指導寫作。

    聞歆容應該就是在她爸爸耳濡目染的誇獎下喜歡上祝余的,她要是見過傅驤當眾嘲弄他的樣子,一定不會看上他這個曾經的「落水狗」。

    並且可笑的是,因為傅驤常跟在他身後走,這一下就成了其他人忌憚他的資本了,一時間所有人都默契地遺忘了傅驤對他明目張胆地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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