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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14:22 作者: 江將絳/夏小正
祝余是很捨得下苦工做一件事的,一旦確立了目標,就悶頭努力,吃飯都匆忙,是一種在別人看來異常刻苦但他習以為常的狀態,畢竟他之前就是這樣從400開外到年級11的。
白天見縫插針不斷練習糾錯背稿,晚上回去反覆看優秀演講視頻,這在其他人眼裡簡直是晨興夜寐了。
他幾乎每節下課都對著梁閣演講,他都覺得梁閣要煩,可梁閣只說,「不會。」
他也問其他人,他們都說,「很好!」「很有感染力。」「進步很大!」
「真的嗎?」
霍青山點頭,「當然,我要是評委你肯定一等獎!」
今天下午就要比賽,中午祝余和其他人一起去禮堂看了一趟流程,回來經過禮堂和勤學樓中間的小廣場,他忽然記起上學期還在這裡挨過李邵東兩腳,於是他讓李邵東斷了腿。
無意間一瞥,看到林蔭道後面有一群人在抽菸,中間那個是霍青山,他旁邊有六七個男生,很多高二高三的,有比較混世的,也有高大的體育生,都是學校里比較招搖的熟面孔。他看見霍青山渾不在意地提腿踹了其中某人一腳,留下個鞋印,笑著罵了句什麼,一圈人都笑起來。
因為這學期梁閣做了紀律委員,霍青山就也不甘落後地去競選了個體育委員,每天做課間操的時候都站在最前面,十分俊俏討喜。可他現在丁點兒也不像平時在班上陽光跳脫的大男孩,他虛虛咬著煙,唇角翹著,笑得囂張又放肆,五官都顯得邪氣。
祝余失神片刻,別過臉,當作沒看見,快步要走。
可霍青山眼尖發現了他,上揮著手,明亮而熱情,「祝觀音,過來過來!」
祝余在原地定了兩秒,還是過去了。
他一過去霍青山就用鞋底把煙碾了,「掐了掐了,都他媽掐了,沒見好學生在這嗎?」
又站在他身後,兩手扶著他肩膀,問他,「嗆著沒?」
祝余拘謹地笑著,像個從沒聞過煙味的好學生那樣羞澀。
霍青山趕緊把他周圍的煙揮開,又是那個明亮討喜的樣子,「都認識吧?我女兒,元旦演祝英台那個。」
一片響應聲,「知道知道。」「誰不知道?」
霍青山很滿意,「他今天下午演講比賽,到場的都使勁鼓掌,熱情點兒,好好捧場,聽見沒?」
他們很爽快地應了,有個人問祝余,「你是清泉的吧?我認識你們學校傅驤,你……」
他還沒說完,祝余就出聲打斷了,「我不認識他。」
那人看著他,「清泉還有不認識傅驤的?」
霍青山輕蔑地嗤笑一聲,「多稀罕,鹿鳴還有不認識我的呢!」
「哎喲,還有人不認識霍小爺?」「哪個有眼不識泰山的?」……
霍青山彎下身,衝著他粲然一笑,「不要怕。」
他們學校這種活動,很多是高一高二輪崗做觀眾的,這次是高二,應該就是抽一些班去,比賽的那兩節課項曼青組織考試,他們大概率去不了。
祝余自己倒不太在意,這種校內小比賽全當試煉了,完全沒到需要人助陣加油的地步,他不至於這點小場面也怯。
他從容自信地去了。
到了才發現判斷嚴重失誤,整個高二都來當觀眾了,其他參賽的全是每班口語最好的,聽到一號演講時祝余腦子就空了,太地道標準了,完全不是他這種一周速成可比的,旁邊有人輕聲背稿,每個都流暢優秀,自信大方。
他站在其中,覺得自己就是人參中的白蘿蔔,雞蛋里的獼猴桃。
但他是那種八風不動的人,誠然內心已慌如亂麻,面上愈加不動聲色,當英語課代表來和他搭話時,他還若無其事地清淺地笑著,遊刃有餘。
「其實我們班口語最好的是霍青山,這種演講比賽的獎他拿到不想拿了,他演講特別有感染力又幽默,評委都能笑。」
霍青山這個騙子,竟然還說他當評委自己肯定一等獎。
號碼越來越近,祝余發現自己怯場了,至今他聽到的每一個都比他好,要不是太慫他差點想臨陣脫逃。他很沒有底,因為並不是他擅長的,這簡直是一個陷阱,以己之短搏人之長----這能學到什麼,這完全是來丟臉的。
終於叫到他名字,他從容自若地走上了台,背脊端直身姿挺秀,甚至走出些少年翩然的風度。
但他知道自己一開口,所有人都會發現他是白蘿蔔,是獼猴桃。
他是高一的,沒有本班同學的加持,本來只是一些慣常的稀稀拉拉的掌聲,可是高二那幾個調皮又很能出風頭的男生瘋狂起鬨鼓掌,聲音之大讓低頭開小差的人都抬起了頭。
很多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那幾個男生,又回過頭去看台上的祝余,想看這個人到底何方神聖,「媽耶,這人誰呀?」
他是個頂俊秀的男孩子,五官漂亮,烏黑明澈的眼睛裡有惶亂的不安,那股易折的脆弱感,簡直要叫人心生不舍,可又被一種清冷的陰鬱強壓著,下頜微仰,看起來怯生又高傲。
整個高二都在台下,有一千多人,還有三個外教,烏泱泱的黑腦袋,一千多雙眼睛投在他身上,遠不是在班上開會時那幾十張熟面孔能比的,就算他不斷心理暗示,台下都是豬,是大白菜,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