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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14:22 作者: 江將絳/夏小正
已經這麼喜歡了嗎?喜歡到不讓別人說一句,怪不得拒絕了鍾清寧。
原來春天也降臨到梁閣身上了。
他忽然覺得有一點孤獨。
英語演講只有一個半星期的準備時間,祝余當天晚自習就寫好了演講稿,第二天拿給英語老師。他書面表達一直少可指摘,觀點有力,結構嚴整,論證過程清晰嚴謹,可謂咳唾成珠,只在幾個表達上稍作了修改。
清泉是實力非常一般的初中,祝余口語底子並不好,也沒有特別看重口語,口語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這個歷練的機會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他開始緊鑼密鼓地背稿練習,春季多綿雨,有時候不能出去打球,周圍一圈人就開始圍著他指導,儼然各個都是演講專家了。
艾山:「語氣,節奏,語速,你要傳遞出情緒和感染力。」
霍青山:「要有颱風,注意肢體語言的運用,以及適當的eye contact。」
他兩指作挖狀指指自己的眼睛,又反手去指祝余的眼睛,祝余瞳光一晃,受驚地往後倒了一下。
就連簡希也會在他背稿的時候突然回過頭,「是mundane。」
祝余跟讀了一遍:「mundane。」
霍青山接嘴說:「是mundane!」
祝余:「mundane。」
艾山竊笑:「是mundane。」
祝余猛地站起來,「我要去找田老師,把你們每個人都報上。」
「誒誒誒!」
七手八腳把他拽住了,抬回座上。
「什麼呀祝觀音,這就生氣了?」
「哥哥們不都是為你好嗎?我口語什麼水平你不知道?我拿過多少獎!」霍青山恨恨扯他的臉頰。
祝余扭過臉不讓他碰,臉蛋肅穆完全不搭理他們。
「別鬧他了。」支著臉刷題的梁閣在他背後抬起眼,把他們逐開,湊到他耳後,放低了聲音,簡直像在哄他,「跟我練好不好?」
被趕走的霍青山和艾山臨走前還摸了摸他腦袋,笑著放話,「不准生氣了。」
祝余恍惚間驚覺自己正在恃寵而驕,他年歲小,長相又稚氣漂亮,他們都對他很好,喜歡逗小孩一樣逗他,有時簡直是寵愛了,跟他們在一起久了,他竟然開始耍性子。
他以前從來不這樣,就算是對父母他也不這樣,他一直自視冷靜懂事,在別人眼裡偽裝溫柔機敏。他覺得很不妙,像離弦的箭一樣失控,卻也說不出是好還是不好。
英語演講中口語優秀與否占很大的成分,只好從音標開始糾音,然後開始單詞發音,再練語流。
梁閣給他糾音,說到th音標的清音和濁音。
梁閣說,「舌頭。」
他本意是讓祝余模仿他把舌頭放在上下齒之間,結果祝余懵懂地探出一截滑嫩的舌頭,水紅的舌尖似有似無地往上勾了一下。
空氣仿佛都燒灼起來。
梁閣只掠了一眼,就錯過臉去,低低咳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沒忍住又轉回來。
祝余被艾山塞了一顆話梅,腮幫子鼓出一塊,酸得嘴巴眼睛都閉得死緊,臉都皺成了一顆話梅。
「……」
「啊----梁閣你又踹我幹嘛?!斷了斷了救命!」
祝余吃過午飯匆匆從食堂出來,距演講比賽時間愈近,他準備越緊張。
天橋上落起了小雨,三月雨聲細,春天的雨明亮而暄和,滴在人身上都酥潤涼爽。從天橋上看得到學校里夾道的櫻花樹,早櫻已枝葉婆娑,將盛未盛,校園裡綠林扶疏,已是早春好光景。
雨並不大,細線一樣地斜斜地飄著,他懶得再下樓,索性淋著這場清爽宜人的春雨回去。
他小跑著,在漾漾的雨幕里看見前方高挑的身影,戴著連帽衫的帽子,視線不知道停在哪處,雨仿佛都避開她落下,四處都寂靜。她在慢慢地踱步,形單影隻,有種天地間只她一人的茫然的孤獨。
好像一縷風。
「簡希。」
疏雨斜風,雨霧落在眼睫上,祝余的眉眼都濕潤。
簡希久夢乍回似的側過頭來,愣神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長得好清澈。」
祝余怔了怔,「什麼意思?」
簡希笑起來,祝余這時才發現她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內眥稍垂,眼尾上挑,像噙著一汪春水,眼底有清亮的光輝,似曾相識的迷人,她說,「很喜歡你的意思。」
祝余還沒反應,她就解釋了。
「不要誤會啊,不是那種喜歡,就是……」她蹙眉沉吟半晌,像在斟酌措辭,「欣賞,很單純的喜歡。」
其實她不解釋,祝余也不會自以為是到認為她對他有意思,簡希自由又恣意,根本不會留戀任何人。
簡希把手遮在他額前,可能因為她高又打籃球,手比一般女孩子要大,手指白皙修長,她微微笑著,聲音低柔,「不要淋雨啊。」
晚上祝余坐在書桌前例行閱讀,讀到里爾克的《給青年詩人的十封信》,上面有一句,「在根本處,也正是在那最深奧,最重要的事物上,我們是無名的孤單。」
不知怎麼,他忽然就想到簡希。
第二十九章 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