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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14:22 作者: 江將絳/夏小正
祝餘人際關係游離,當然也少和人這樣親密接觸,冷不丁被他這麼捧臉一通揉,乾燥溫暖的掌心觸著臉頰,腦子裡咣當一聲直接宕機一秒。
他難得有這種痴滯的時候,還沒回過神反抗,霍青山就叫人拎著後領子扔開了。
祝余再一恍神,眼前已經換成了梁閣。
他剛從外面進來,一身冷冽的寒氣,像霍青山那樣稍弓著身湊近了這麼俯視他。他頭髮剃短了一些,五官輪廓更加明晰,深目高鼻,眉上有塊微紅的擦傷,漆黑的眼瞳空而淡,嘴唇薄薄地抿著,書包還掛在背上,顯得尤其蕭肅不馴。
祝余仰著頭眼睫撲棱扇了幾下,「梁閣?」
「嗯。」
稍重的鼻音。
霍青山被他扔到旁邊課桌上,這會兒才站起身,應該是真的撞疼了,罵了句髒話,「梁閣你媽的,來了不知道說一聲,腰都給你撞斷了,男人的腰多重要你不知道?」
梁閣直起身,竟然直接伸腳去踹,「再說踹斷。」
他虛虛抬了抬腿,霍青山故作誇張地跑了。
他這廂還愣著,梁閣手攬在他右肩把他往後一轉,祝余在他臂彎里像個小陀螺一樣旋了半圈,轉得腦子迷迷瞪瞪的,直接被攬回去按在座位上了。
梁閣也坐自己座位上,摘了書包,抽了本語文書出來,又抬起眼帘看他,漆黑的一雙眼睛。
祝余有些怯於和他對視,他總覺得梁閣寡言少語,卻能輕易洞悉人的內心。可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冷風莽莽,梁閣隔著一條橫街對他說,「我還不錯,你不要怕我。」
他強自鎮定,不躲開視線,撐了一會兒,才想起手裡的糯米油條,「你吃早餐了嗎?」
梁閣看著糯米油條,又看他,搖頭。
祝余笑起來,「那你試試,前天晚上謝謝你啊。」
梁閣吃了一根,「好吃,沒事。」
他一說話,鼻音更加明顯。
「你感冒了?」
那天晚上還說不冷,轉頭回去就感冒了。
梁閣很輕地「嘖」了一聲,也沒抬頭,怕糗似的垂著眼,「嗯。」
祝余不知道該不該笑,又看見他低下頭時眉骨上那塊顯眼的擦傷,「你騎車摔跤了嗎?」
梁閣琢磨了會兒他在說什麼,眉梢動了一下,「不是,被打了。」
「你又被堵了?」
梁閣說,「不是,我媽打的。」
被媽媽打的……祝餘一時間在家暴和梁閣竟然會被他媽媽打之間猶豫不決。
「我自己找揍,我媽教武術的。」梁閣指尖在自己眉上摸了摸,「我們練手,狗進來撲我,蹭了一下。」
他語言描述能力不強,聽得祝余稀里糊塗,又看見梁閣蹙著眉,冷雋的臉上有些淡淡的煩躁,「梁發財這兩天,好像發情了。」
祝余聯想到泰迪,頓時覺得十分可樂,「發財是公的還是母的?」
梁閣稍作思忖,「是公公。」
祝余愣了半秒,一下就笑了。
他是真沒忍住,而且一笑就停不下來,伏在梁閣課桌上抖了好一會兒,他從沒笑得這麼凶過,再抬頭時整張臉都笑紅了。
他膚色白潤,眉睫烏黑,臉一紅倒顯出些蓬勃的生氣來,像個稚氣討喜的少年。
霍青山回來迎面就見他這笑模樣,「喲,怎麼了?樂成這樣,眼睛笑得跟倆豆角似的。」
祝余毫不猶豫地指出禍首,「梁閣。」
霍青山驚駭地瞅著梁閣,「你?」又看祝余,駭上加駭,「你看梁閣都能笑?」
祝余強壓下笑意,「他說發財是……」
梁閣接口,「是公公。」
祝余笑得趴下去了。
梁閣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樂,看他半晌,唇角緊緊抿著,把臉側到一邊去,很輕地嗤了一聲。
霍青山重點有誤,「發財?你見過梁閣他們家那條油漆狗了?」
油漆狗?
霍青山擼起袖子,已經有了攀比心理,「他這算什麼笑話,原來你笑點這麼低,我正經給你講一個,我的笑話比他強多了。」
正要大顯身手。
早自習鈴不合時宜地響了,項曼青走了進來,眼風掃到這,霍青山只好不情不願地回去了。
早自習去了一半,霍青山的新同桌才姍姍來遲,倒不是遲到,因為訓練。
霍青山原先沒有同桌,他一來就自己搬了副座椅坐梁閣邊上,一直孤零零坐著,也沒老師移他。
項曼青給他找了個伴,他新同桌比梁閣還高,校籃球隊中鋒,是他們班的巨塔,叫艾山。軍訓時艾山上去做自我介紹,說他媽媽是疆區維族人,爸爸姓艾,給他取名叫艾山,在維語裡代表吉祥,有日月晨星的意思。
兩人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舉著本語文書在那胡侃,項曼青一進門就聲勢浩大地讀兩句,一走就又開始閒嗑,霍青山邊偷吃早餐邊覷著艾山那件粉色的衛衣,「還日月晨星,我看你是派大星。」
艾山也不惱,被他這說法逗得自顧自樂了一陣,他和霍青山一起從鹿鳴初中部升上來,體育課又老湊堆打球,關係很近密。
艾山之前跟李邵東走得近,祝余本能地對他抱有敵意,覺得他和李邵東一丘之貉。但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很快能融入周圍圈子,無關好壞,幾乎能和所有人和平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