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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14:22 作者: 江將絳/夏小正
他是抱了一雪前恥的心思進鹿鳴的,整個暑假都在預習高中知識,結果第一次月考就遭遇滑鐵盧,直接落到班上三十三名,年級四百開外,就算整個年級有一千多人,這仍然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
他進來的時候,是全班第一名,年級五十三,沒進最好的「辜申班」,辜申是學校創始人的名字,據說是個晚清大儒。
從人生的宏觀來看,一次月考的失敗實在小得不足為提,可真正經歷起來卻挫敗得一塌糊塗。他看到名次的那一刻猶如當頭棒喝,整個人從頭僵到腳,腦子空了好一會兒才走回到座位。
他感覺自己直直從雲端栽下來,跌得頭破血流,面上看起來卻沒有任何反常,甚至還笑著和同桌說了幾句。
晚上坐在書桌前強迫自己把各科試卷翻來覆去看了三遍,很多題都錯得匪夷所思,竟然還填錯了答題卡。他從來不是個粗心的人,相反他天生心思就過於縝密,尤其在考試上。
他想起失利的中考,無論是考試時高燒,還是考試前發生的那件事,或多或少給他留下了些不怎麼美妙的陰影。
可只有61分的化學,這是不可抵賴的,確實一知半解。
他們化學老師姓方,是個相當漂亮秀美的男人,這兩個詞用在男性身上似乎不太妥當,可祝余覺得用在化學老師身上卻再合適不過了。
他上課節奏很好,談吐清晰,穿著也清俊,在整個年級人氣都非常高,一下課就被問問題的女孩子圍得水泄不通,祝余基本只有望洋興嘆的份。
他初中從來沒覺得化學難,無非就是背化學方程式再記實驗,怎麼到了高中突然就學不會了呢?
他媽很急,生怕他初高中沒過渡好就這麼一落千丈,一次月考就讓她上火得嘴裡生泡了。
不止成績,他做了班長就無形和其他人處在對立面了,大家對新環境還不熟悉,不管幹什麼都先提防著他,人際關係也束手束腳很不自在。
摸底月考過去沒幾天,學校對高一開始學風整頓,年級組幾次強力度排查,揪出好幾撥吸菸小團體,在廣播通報批評。
祝余午休沒睡著,精神困頓,去廁所洗了把冷水臉,再進門時一頭撞到來人身上。
在天橋盤查中逃過一劫的李邵東正堵在他面前,他人高馬大,在同齡人中顯得非常壯碩堅實,正目光陰狠地覷著他,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是不是你告的密?」
祝余不明就裡,直覺蹙了眉,「你說什麼?」
李邵東呵笑一聲,聲音揚起來,他站在門口,整個班都能聽見,「我們軍訓那會兒宿舍就寢打牌,被罰站軍姿,也是你打的小報告吧?」
他們學校軍訓期間都是要求住校的,短暫住了一周八人寢,他和李邵東是室友。
祝余還沒來得及辯駁,李邵東一把將他拽到走廊。
這麼大的動靜,班上的人一窩蜂湧了出來。他們班學習委員周敏行,就是那天買煎餅的男生中戴眼鏡的,一直擋在李邵東面前,「李邵東你幹什麼?拉開,拉開他啊!」
周敏行身形比較瘦,李邵東一揮手就把他狠狠推到牆上,眼鏡都撞掉了。他彎著腰在地上摸眼鏡,重新戴上時祝余已經被李邵東抵著脖子壓到欄杆上了。因為呼吸不暢面紅耳赤,痛苦的紅潮在臉上層層攀升,他看著李邵東,毫無預兆地笑了。
他唇色生得淡,眼睛又冷,扯著嘴角涼涼一笑,顯得譏誚非常。
李邵東於是更加惱火,「你笑什麼?」
祝余頸子都紅了,聲音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來,「我笑你蠢。」
李邵東抓著他在欄杆上重重摜了兩下,祝余磕得背後生疼,感覺脊柱都斷了,一時間半個字也講不出來。
「老子最噁心你這副自命清高的窮酸德行,為了捧班主任的臭腳私底下告了多少密啊?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還班長?心情好了叫你一聲狗,你都得在老子面前吠。儘早跟你媽擺攤去,你這種溜須拍馬打小報告的廢物,這輩子也就配推個攤子在街上跟你媽賣煎……」
「砰」地一聲,李邵東的臉被一個飛速襲來的重物砸歪了。
這一下來得太猛了,像生生撞上一塊鐵,李邵東只覺腦子裡嗡嗡陣陣,耳道轟鳴,眼前蒙蒙發黑,右臉火辣辣的又腫又麻,被砸得眼歪嘴斜,滴下幾滴口水。
是個籃球,砸完他,又按原軌道直接彈回到主人手裡去了。
梁閣叼著根冰棍摟著籃球站在那,他剛打完球回來,額前還有些汗,照舊是冷峭的眉眼,沒有表情的臉。
見所有人都錯愕地看著自己,梁閣才後知後覺地說,「被撞了一下。」
他稍微找個不這麼敷衍的藉口李邵東還能姑且信一信,可偏偏他周圍身後一個人也沒有!
李邵東頓時暴跳如雷,「他媽哪有人?!」
梁閣眉間斂了斂,左右看了一下,確實沒人,「左手撞了右手。」
李邵東一把心火把肺腑都燃著了,「梁閣,你他媽存心的吧?!你當我傻逼啊?」
梁閣終於正眼看他,是居高臨下的,漆黑漠然的一雙眼,「嗯。」
當你傻逼。
李邵東登時怒不可遏,整個人惡狠狠地頂到梁閣身前,面目猙獰,要拽他校服的前襟,梁閣要比他高半頭,低垂著眼睫看他,不冷不熱地像在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