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十六刀

  蘇哲觀賞了一會被關在籠子裡的豹子，又問道，「首輔大人來此做什麼？」

  依照他對李東陽的了解，他應該是不時常進豹房的人才是。

  「這個，咱家也不是很清楚。或許是因皇上不常上早朝，晚朝也不常出現的緣由。」

  明朝晚朝制度還在，很多皇帝早上起不了那麼早，一般都會上個晚朝。

  但李東陽也不至於因為此事和武宗吵起來。

  武宗的貪玩李東陽早就習慣了。

  那能為別的什麼事？難道是武宗要死要活的要放棄皇位？在劉瑾下獄之後，武宗曾在朝堂上坦言，自己不適合做皇帝，鬧得人仰馬翻，好不容易消停了那麼幾天。

  等李東陽和皇帝吵完，蘇哲已經在外面看了一個多時辰的豹子了，站得腳酸腿麻的。

  蘇哲進了書房，按照禮數規矩跪下和武宗行禮。

  行完禮武宗賜坐，蘇哲推脫了兩下就坐下了，兩人互相聊了兩句。

  「聽聞你家中前幾日才辦過喪事？」武宗換了一個坐姿，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手中的書籍，「聽周卿說，你妻子是被江湖人士害死。有人在江湖上買過你的死，劉瑾和王岳。」

  武宗語氣隨意，提到劉瑾，就好像從不認識這個人一般。

  「是。」蘇哲起身，「多謝皇上的關懷，微臣……」

  武宗緩緩的合上書，打斷蘇哲的話，「客套話也就不用說了，你想必比其餘的人還能把朕看透，朕也不想在你面前偽裝什麼。你想殺什麼人，朕也不阻攔。」

  狐狸突然自己扒皮了，蘇哲意外得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也不管大不敬了，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武宗。

  武宗突然一笑，手上的書籍轉了一個彎，平整的放在書桌上，「朕是喜歡男色，但不喜歡你這種的，你大可不必擔心。朕是一個命中注定無子的人，將來必定要從宗室子弟之中挑選一個人繼承皇位。比起首輔來說，朕更需要你。」

  比起李東陽？

  蘇哲被武宗說得有些懵。

  他剛帶起一個話頭，又轉向另外一個話頭。繞來繞去的，都是細碎的，蘇哲拿著這些細碎的東西，根本拼湊不出武宗想說的話到底是什麼？

  「將來若你能察覺，想想最初，望你能手下留情一些。」

  武宗又說了一句高深的話。

  蘇哲也不好追問，只好答應下來。

  退出書房之後，蘇哲忍不住想，難道是武宗起了惜才之心，不想他找到王岳之後，對王岳動手？

  從豹房角門而出，轉回北鎮撫司。

  經過鬧市之時，蘇哲拎著馬繩慢悠悠的邊走邊想武宗剛剛說的話的意思。

  就在他快要抓住一個一閃而過的點，想通之時。

  一陣陣馬蹄聲擾亂了他的思路，身邊飛奔而過幾匹馬。

  北鎮撫司不管鬧區縱馬，再說，要管也得追的上他們。這樣的距離，這裡又那麼多人實在是不好追。

  蘇哲剛想繼續往前，誰知那幾個縱馬的人其中有一個回頭看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讓蘇哲的頭皮都炸了起來。

  蘇哲立刻翻身上馬，也不管是不是鬧區，直接就騎著馬去追那幾個人。

  那個回頭看蘇哲的，蘇哲見過無數次，在金陵陪在劉瑾身邊的小太監。

  他和王春一樣，是被王岳一手帶大的，他在這裡，那王岳肯定也在附近。

  說不定王岳逃離沒有消息的這段時間，就在京城呆著。

  找王岳心切的蘇哲，出了京城一路往西邊走。

  出了京城好一會，很快蘇哲就被他們甩開了。

  跟丟人的蘇哲在原地又轉了一圈，才騎著馬回了京城。

  剛進北鎮撫司，就見抱著一沓公文往周僉事那邊走的柏塘。蘇哲上前問，「周僉事呢？」

  「剛剛吏部尚書約見大人，他走了。」柏塘上了兩步台階，看蘇哲有些焦急不安的模樣，「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

  蘇哲到底還是沒和柏塘說見到王岳屬下的事情。

  周僉事太陽西垂才回到的北鎮撫司，想來近日北鎮撫司抓了太多的朝堂上的人，讓吏部為難了。

  吏部尚書那個老頭子，看事情多了起來，就想請周僉事喝茶了。

  想來是和周僉事講了一個下午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等一堆大道理，中心思想不要裁人了，他們人事部也不好過。

  「你找我有事？」周僉事還沒進來就聽蘇哲等了她一天。

  「我今日在鬧市上看見幾個縱馬而過的幾個人，我看清楚了一個人的人臉，是王岳的人。」蘇哲被叫來坐都沒坐。

  「你看清楚了？」周僉事站了起來。

  王岳消失了那麼長時間，不管如何下海捕文書，都找不到他的一點蛛絲馬跡。時間一長，周僉事都要懷疑王岳是不是還活著。

  現在總算聽見了他還活著的消息。

  「嗯。」

  柏塘闖進來，「大人，京郊發生一起命案，一商戶被捅了三十六刀，慘死。」

  京郊慘死，被捅三十六刀？

  在這等是個農民都想起義的時候，這種事情傳出去，會惹出更多的事。

  「皇上是想讓北鎮撫司管這件事嗎？」

  蘇哲眼尖，看見不遠處慢慢悠悠走過來的藍公公。

  藍公公不管出什麼事情，腳步就不見慌張過，朝周僉事見禮之後又端出了那副慈祥的微笑，「最近京城事多，又出了一樁事，雖說能用的人手也算多，但皇上思來想去還是定下了周僉事，可見皇上對周僉事的信任絕非一般人能比。」

  「公公請。」

  周僉事朝藍公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藍公公並未移步，而是轉向了蘇哲，「皇上也提了唐百戶。」

  京郊慘死，武宗讓北鎮撫司的人來查，是不想事情鬧大。

  若是這件事和劉瑾的餘黨有點關係，誰知道東西廠和南鎮撫司那邊有沒有劉瑾安插進去，還沒被人查出來的眼線。

  要他們來查還不如讓北鎮撫司的人來。

  但蘇哲不懂，他一個小百戶，跟著去做什麼？

  既然武宗已經開口了，他就算不想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