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敲打

  蘇哲抹了一把頭上滲出來的虛汗，「小生有些好奇罷了。」

  「他那些是裝出來的，想用苦肉計讓那位放他走，那位並不搭理他。」鐵匠灌了一碗酒。

  「您二位如此討論皇上，就不怕被東西廠的人聽見以此為由頭彈劾首輔嗎？」

  蘇哲端起酒碗灌了一碗。

  李東陽夾了一塊烤羊肉，不以為然，「如若可以他們早就如此做了。」

  「忌諱什麼，我們兩老頭子都已經年過半百了。即使皇上發落，歷經三朝，是不會株連我們族人。」

  鐵匠重重拍了蘇哲肩膀，本想寬慰他，沒成想差點把他掀翻。

  蘇哲踉蹌的坐直身子，他們是沒把他一起算在裡面嗎？

  「你這個小娃娃，只是看起來強健。」鐵匠捏了捏蘇哲手臂，「嘖嘖，現在的小娃娃怎麼了。不管是世家公子，還是書生等，少有身體強健的，多是畫了一張白臉穿得花里胡哨的。」

  蘇哲看自己被鐵匠一概而論歸入那幫娘娘腔里，鬱悶解釋道，「我雖不及你，但也不是你說的那種。」

  「那你……」

  敲碗聲打斷了鐵匠的話。兩人順著敲碗聲看過去，李東陽望向鐵匠，「別無故為難人，練成你那般的，要少年習武。再說了，書生瘦弱也不少鐵骨錚錚，要讓介夫聽見你這句話，他畢和你辯論三天三夜，早朝都不上了。」

  「嗯？那就讓他來啊？當真以為我怕他不成？」

  鐵匠喝了不少酒，面色紅潤，一點都不畏懼李東陽口中說的戰懟天懟地的楊延和，「你讓他來，反正皇上不上朝，我就是辯個三天三夜又何妨？」

  李東陽扔了筷子，直接上手抓了一塊沒切成小塊的羊肋骨啃，舉止倒像邊關的將軍，不像是京城朝堂之上的內閣首輔。

  「他忙著寫劉瑾的奏本呢！」

  此話一出，兩人皆沉默下來。

  鐵匠悶悶的喝了兩碗酒，「小娃娃，你是做什麼的？進京可要考取功名？」

  「小生不才，沒有考取功名的本事，也不想入朝為官。我只是個廚子，開了家酒樓，就在不遠處。如若兩位有空，可去坐坐。」

  蘇哲指了指醉仙樓的方向。

  「是那個風頭有望蓋過朝軒閣的醉仙樓？」鐵匠看向那個方向，「嗯，不錯，總比做官要好多了。」

  那位鐵匠怕是不知道什麼叫謹言慎行這四個字。

  「對了，上次西邊的枉鐵匠那邊收到了奇怪的單子。定一把能藏刀子的扇子，要求像是江湖，但卻好像不是江湖人。今年真是處處都透著奇怪。」

  藏刀子的扇子？

  蘇哲本是歪著的，聽這句話，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這可是將來武宗判定劉瑾謀反的證據啊，如今就定了嗎？定的人是誰？武宗還是劉瑾？

  蘇哲手指無意識的磨搓著衣袖。

  兩位像是許久未見，喝到下午方才散席。

  蘇哲不得不陪坐，但酒沒多喝。他記掛著那把扇子。

  把平底鍋放回店裡，蘇哲清洗之後試了試，覺得還不錯就收了起來。

  他出了醉仙樓，本想去找周僉事查查那把扇子的事情，但如果扇子是劉瑾做的，會給周僉事引起滔天大禍。

  蘇哲把這個想法作罷，看著時辰還早就回府了。

  「娘子。」蘇哲止住門口要行禮的丫鬟，探身進房中，對正在繡屏風的洛詩詩喊。

  洛詩詩又被蘇哲嚇了一激靈，針一偏差點繡偏了。

  「今日相公怎麼回來得那麼早？聽聞周員外府里有夜宴，相公不去嗎？」洛詩詩放下針線，讓人給蘇哲上茶。

  蘇哲在桌邊坐下，「沒什麼好去的，今日就不去了。對了，我今日見到了內閣首輔。」

  「……」洛詩詩臉色變了變，「相公，我不傻！」

  蘇哲也沒指望洛詩詩會信，換做是他，他自己都不會信。

  內閣首輔那裡有那麼容易遇見，可他就是遇見了，還聽著「病弱」的內閣首輔和一個應是將軍，但已經辭官的將軍色。罵武宗，罵劉瑾，今天一天還真奇幻。

  被罵的武宗，正在獵宮之中。看豹子追捕籠子中的幾隻鴿子。

  一宮女帶著一群人從側門進，來到武宗面前，「皇上，太后娘娘有請。」

  正看豹子捕食津津樂道的武宗聽聞此，臉沉了下來，「豹子雖說兇猛，但須得放到草原之上才算是兇猛。如若放到籠子裡面，就一點都不兇猛。」

  宮女是從太后進宮之後就服侍到如今，自然是看著武宗長大。聽聞此話，猛地跪下。

  武宗拿過省身邊小太監雙手捧著的弓箭，射下籠子裡面飛舞的鴿子。看著豹子一口一個吃完，才下了階梯。

  劉瑾跟在後面，喊到，「擺駕回宮。」

  「上次你說已經找到了那個給朕獻菜之人，帶來給朕見見。」武宗出了豹房，坐上了轎攆。

  「只是一屆商人，身份卑賤。皇上還是……」

  劉瑾不過是在蘇哲未進京城之時提了一嘴，沒想到他都快忘記了，武宗竟還記得。

  蘇哲不想和武宗扯上什麼關係，如若劉瑾讓蘇哲面見武宗的話，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最好不見。

  「能做出那樣精緻的菜品，再怎麼卑賤朕也想見見。」坐在轎攆上的少年人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怎麼？你也想管朕不成？」

  「老臣不敢。」

  事已至此，劉瑾只好讓蘇哲去面見武宗。

  但為了避免蘇哲在武宗面前說些對自己無利的話，劉瑾必須好好的敲打敲打蘇哲。

  蘇哲今日親自下廚，剛把菜端上桌，就被闖入的人圍住。

  上菜的丫鬟發出一聲聲尖叫，菜碗落地。

  洛詩詩往蘇哲那邊走了兩步，被一個人的刀抵住脖頸，逼迫她不能前進半步。

  守在一邊的段塘封本想拔劍，被蘇哲一個手勢阻止，「東廠？」

  「劉公公有請張蘇老闆！」

  「我可以和你們走，但你們必須保證這些人的安全。」蘇哲如今的狀態，逃要和逃不了，打也打不過，就只能和他們走。

  但走可以走，必須要一個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