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大結局 （上）

  永恆庭園裡，最終，夏伯倫走到了亘古之光面前，臉上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亘古之光，我有一個問題。

  「在你看見的未來里，我有完成你強迫我做的任務嗎？」

  層層迭迭的光球閃爍了幾下，清脆的腔調直接傳遞到了夏伯倫的心中，那聲音純真像少女，清脆如銀鈴，又滄桑如老者。

  「如果我會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看不見，或者只能看見錯誤的、可以被改變的、虛假的未來。就像是一個命運玩笑，我沒有凡人那樣完整的自由意志，只能讓歷史按照我記憶中的順序發展下去。」

  夏伯倫笑了，他坐在綠茵上，像是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友人：

  「你看起來遇到了麻煩。」

  「是的。」

  在亘古之光說完的剎那，一股信息流就注入了夏伯倫的腦海中。

  通過連結亘古之光的神性知覺，夏伯倫能夠看見東大陸帝國的廣場上。默拉、阿爾維斯、傑克斯、蒂羅爾正在一塊，看著神國投影中的自己。顯然，默拉剛剛祈求【神力干預】，希望光的力量能夠干預凡塵

  「好，交給我吧。」

  夏伯倫站起身來，轉身望向身後破敗不堪的神國，伸出，

  一根指頭。

  一支又一支的陰影箭矢從指間射出，陰影之箭射向了每一條觸手和每一塊巨大的、令人作嘔的肉塊。

  與此同時，身後的光球們，也紛紛亮起。

  象徵著生命的觸手和肉團，在被陰影觸碰的瞬間，馬上就灰飛煙滅。

  而整個庭園中，光也亮了起來，又有許多肉團和觸手被光焚燒殆盡。

  原本亘古之光和偉大母親兩位真神的博弈，正好達到了平衡，但夏伯倫的加入，讓勝利的天平徹底倒向了亘古之光。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被肉和觸手統治的庭院，雖然依舊破敗，但已沒有了污穢的入侵者。

  夏伯倫的腦海中，那個熟悉的、屬於諸生靈之母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了：

  「夏伯倫，伱在做什麼？亘古之光才是你的敵人！你正在對抗的，是我支離破碎、陷入沉睡後的碎片，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知道。」夏伯倫在心靈中回復諸生靈之母，冰冷極了，「但是我想和亘古之光好好談一談，而你的碎片，偉大母親，很礙事！」

  ·············

  廣場上，4位黎明號的船員，都在觀看著，投影中發生的一幕。

  他們看見，夏伯倫和亘古之光並肩而戰，一條條觸手褪去了，蠕動的肉團被焚作灰燼。

  「默拉，你確定，你溝通的，真的是亘古之光的神國，對吧？」傑克斯面色肅穆。

  「是的。我們看見的就是正在發生的事情。」默拉說，「夏伯倫戰勝了偉大母親，拯救了，自己的神。」

  「我的天啊，我到底看見什麼啊？」蒂羅爾不斷地在原地繞圈，腳不安分地踏著地面，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驚恐。

  而這時投影的畫面中，夏伯倫突然轉過頭來，和投影外的四人對視。

  然後，少年向著現實中的4位友人，莞爾一笑。

  蒂羅爾看見這一幕，只覺得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隨著亘古之光的神國【永恆庭園】的困境被解決，默拉能夠感覺到。亘古之光磅礴的神力，正順著她剛剛打開的開口，洶湧而出。

  時光和魔法之神的神力，在頃刻之間，便從眾人所在的廣場蔓延開來。

  默拉抬起頭，通過空中幻術魔法投出的畫面，她可以看見，帝國各個角落裡，奇蹟正在發生。

  仿佛吞沒了整個世界的黑色大雨，依舊沒有停止，只是，

  雨珠，

  在向上掉落。

  黑色的雨珠，從地上的積水流和水泊中湧現，飛向著空中的烏雲。

  豆大的黑色雨珠正從地面向著天空落去。

  仿佛那黑壓壓烏雲組成的陰暗天空才是地面，而廣闊潔白的地面才是天空似的。

  一切都像是倒放的電影畫面：

  幽靈重新裝回了屍體中，而屍體則站了起來，在街道上倒著行走；骷髏身下的肉，一塊塊浮起，回到了骷髏的骨架上，所有的肉最終拼湊出了完整的男人；全身皮膚都已衰老乾癟的食屍鬼，皮膚又重新煥發青春，變成了美麗的女子。

  剛剛站起的人偶，重新倒在了地上，而火刑架的熊熊烈火中，遺骸重新長成了完整的人，死者得以蘇生。然後，就連那熊熊的烈火也都熄滅了，灰燼焚燒為新鮮的柴堆，周圍的人解開了繩子，讓火刑架上的人走下來。

  終於，時間倒退回了原點，空中層層迭迭、如山巒般厚重的烏雲，也散去了。

  明媚太陽的光，又一次照到了大地上。

  男男女女們倒退著，回到了屋內，街道上的火刑架和柴堆被撤去，獄卒和囚犯回到了監獄，母親抱著嬰兒回到了溫暖的家。

  帝國的子民們感覺不到時間的倒流，並不知道剛剛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們只是看見，窗外的陽光，今天依舊燦爛如斯。

  ···

  「這就是亘古之光偉力嗎？」廣場上，傑克斯望見一個個投影屏幕里展現的奇蹟，不禁感慨。

  4位黎明號的船員，都保留了時間倒流前的記憶。但除了他們以外，場上還有另一位存在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貴為真神的列王之王，很清楚亘古之光剛剛降下了奇蹟。

  空中，列王之王的化身，仰望空中高懸的烈日：

  「即使都到了這一步，你依舊試圖阻止我嗎？」

  王知曉，知識牧師默拉，7天之內無法再祈求【神力干預】了。沒有高階牧師祈求【神力干預】，諸神僅憑自己的偉力介入凡塵，會受到更多阻礙，在未來也會受到【夜臨】更大幅度的禁制。

  況且，在諸神的力量已經被連續削弱多次的當下，亘古之光在如此大的範圍內、倒退如此長的時間、影響如此多卓越施法者和王的化身，祂自己的消耗絕對不會小。

  哪怕還有另一位亘古之光高階牧師祈求【神力干預】，亘古之光在短時間之內，也絕無可能再度複製這種程度的奇蹟！

  但王清楚，自己還可以重新下達律令，讓帝國的子民將自己的摯友、父母和子女綁在火刑架上。而地面上的上百位的施法者們，還可以重新進行將活人轉換為亡靈的儀式，召喚來烏雲和黑雨。

  就在剛剛，白銀女士已經將自己的所見傳訊給了列王之王。王確定，夏伯倫在盟友變成人質的情況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勝利依舊屬於王。

  ····················

  亘古之光的庭園，已然破敗的永恆庭園裡。

  仿佛匯聚了億萬光輝的層迭光球，比起剛才赫然黯淡了幾分，就連光中的神秘符號和古老文字，也變得若隱若現起來。

  夏伯倫盤腿坐在綠茵上，向著亘古之光，神和牧師相對而立。

  夏伯倫說：

  「你騙了我呢。我的故鄉並不存在，從來就沒有什麼地球。」

  層層迭迭光球飄向夏伯倫，光將少年的臉蛋照得發亮：

  「其實，地球未必不存在。」

  「怎麼說？」夏伯倫問。

  光說：

  「正如你的同伴曾被寫入了小說之中，戲裡戲外的界限曾被模糊。倘若我們是小說中的角色，戲曲里的人物，那或許在更高的敘事層次里，地球是真實存在的。

  「或許正是真實的地球人，塑造了故事中的凡人和神祇。」

  夏伯倫思忖了片刻，面露微笑：

  「有趣的說法。那以我為主角的故事，還蠻無聊的。」

  說著，夏伯倫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問。

  「永恆者，神話和宗教典籍上說，你是萬古銜尾、萬古長存不滅的？這是真的嗎？」

  「永恆有許多種形式。」亘古之光說，「不滅的事物，未必能比會毀滅的事物經歷更長的時光。」

  「這是什麼意思？」夏伯倫問。

  「你或許知道，當我出生在龐格羅斯的實驗室內時，便擁有了我未來的所有記憶。只是我必須遵循記憶行事，而不可能將之改變。因為可以改變的未來是虛假的未來。」光說。

  「是的，就好像科幻小說《你一生的故事》里一樣。」夏伯倫輕輕頷首，似乎想起了什麼，馬上又補充道，「當然，這本書也是你編的。」

  層層迭迭的光球上下飄動著：

  「同樣一個事物，從不同角度，可以呈現為完全不同的東西。我在出生時便擁有未來所有記憶的另一面是——我在死亡時，便會穿越到我出生的那一刻。」

  「所以你是【銜尾者】，不斷地往復重複自己的生命。」夏伯倫說，咀嚼著這個神的尊名，「所以，兩種說法都是真實的嗎？」

  「是的，它們只不過是是硬幣的兩面。重生到過去和預知未來並無區別。這就是知識和時光權柄的統一。」

  「這樣啊······」夏伯倫喃喃道，意味深長。

  他忽然想到，這是他第一次當面見到亘古之光，身為一個牧師，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神。

  但亘古之光早就在萬古的銜尾中，和他相遇了億萬次。並且在無限的未來里，還將和他相遇億萬次。

  不過，夏伯倫還記得，自己來找亘古之光的理由。他希望從亘古之光那裡獲得一樣東西。

  「我向你道歉。」亘古之光說。

  光的聲音很誠懇。

  「對了，神。作為被你植入虛假記憶的受害者，精神的弗蘭肯斯坦，我希望從你那裡獲得一句道歉，不過分吧？」夏伯倫說。

  剛說完，他便發現亘古之光已經提前一步道歉了。祂早就記得夏伯倫會提出這個要求。

  「我閱讀了你的記憶。」亘古之光回答。

  夏伯倫又問：「你是怎麼創造出地球這個虛構世界的？它還挺真的。」

  剛問完，他發現亘古之光又提前回答了，頓時有種啼笑皆非的錯亂感。

  夏伯倫若有所思，恍然間有種解脫感：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依舊決定了自己的人生。神只是按照記憶中我生命的軌跡，規劃了我的人生。」

  少年閉上了眼睛。

  永恆庭園是沐浴在永恆晨曦中的神國。黎明的微光鍍在少年的臉上，清晨的薰風有一下沒一下地吹來，撫摸著他的臉頰，舒服極了。

  「當然記得。」亘古之光說。

  「你還記得，自己是如何隕落的吧？」夏伯倫問。

  夏伯倫最後一次打開了數據面板，那個亘古之光賦予他的知識贈禮。

  【姓名：夏伯倫】

  【職業：牧師】

  【信仰：亘古之光】

  夏伯倫選中了【信仰】欄目，在數據面板上改寫了自己的信仰。

  【信仰：哲學理念（牧師可以信仰某種理念而非特定神祇以獲得神術）】

  「永恆者，我和白銀女士約定好。我前往你的神國，是為了將你弒殺。有了這重保險，等結束後，我就一定不會失去神術施法能力了吧。現在，是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夏伯倫悄然一笑，盤腿坐直，閉上雙目，輕啟唇扉。

  「這是我對你的報復哦，光。」

  他開始詠唱，

  來自最古老時代的曲調。

  這是只有傳奇級施法者才能夠吟唱出的歌謠，節律可以追溯至活物誕生之前生命最完美的時代。

  詠唱如流水般順暢，沒有一絲差錯和顫音。每一個音節，每一次詠嘆，每一處頓挫，都蘊含著驚人的美感。

  貫穿無數星球的魔法之王，正因為歌謠的每一次起伏而顫抖著。

  ···

  隨著夏伯倫的詠唱，沐浴在永恆晨曦中的神國正在發生變化。千萬年來不曾有絲毫變化的永恆黎明，今天終於向前推進。

  像是時光在飛速向前推進，晨曦柔和的光，逐漸被正午的熾光所代替。夏伯倫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微涼晨光，正變得灼熱。

  而夏伯倫身後，層層迭迭光球，也正在變得，愈發黯淡。

  少年口中噙著的美麗歌謠，就是完成【夜臨】儀式所需要的最終的詠唱，

  諸神的喪鐘。

  早在來到亘古之光的神國前，他便做好了所有的準備，聯繫了每一個需要聯繫的人。

  感謝書友2017……2502的500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