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高橋安和的憤怒

  三條西公廣馬上乘勝追擊，以天皇將不對小沼清則追究其劫持天皇家眷的承諾，打消他心中的惶恐不安。

  在三條西公廣做了無數的承諾和勸說之後，沉默了許久的小沼清則終於吞吞吐吐的表示，願意向聯軍獻出二條城，以消弭京都城的兵災。

  看到小沼清則被自己說動之後，三條西公廣反而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在他想來，就算是要說動小沼清則，起碼也要用上一天的時間，然而現在不過花費了半天。

  事情似乎太順利了些，三條西公廣不由試探的問道：「那么小沼君打算怎麼獻出二條城呢？」

  小沼清則胸有成竹的說道：「二條城內各守御小隊的頭目，大都是酒井大人的親信，如果是之前我還真沒辦法可想。但是三條公您送回了酒井大人的屍體，金田佑一今日為大人舉辦慰靈儀式，那些忠誠於幕府的武士們都會出席。要想奪取二條城的控制權，機會就在今晚。」

  三條西公廣頓時大驚失色，他連忙說道：「會不會太急了些，城外的聯軍都還沒有做好接應我們的準備，就算我現在派人出去，聯軍在夜晚也絕不會派兵出來的。小沼君，你手上有足夠的人手嗎？」

  小沼清則雙手按住地板，向三條西公廣低頭說道：「請三條公放心，二條城內雖然有不少人忠於幕府，但是也有許多人並沒有為幕府送命的打算。負責二條城守御的高橋安和，就是因為反對酒井大人的出擊計劃，才被留在二條城內的。而酒井大人身隕之前，卻派人回來把二條城交給了在下。以我看來，高橋安和此人，雖然頗有才能，但是心胸狹隘，且貪戀名利。只要三條公許我一件事，則今晚大事可定。再說了，三條公甘冒奇險而來，為何不獨占奇功，而欲同他人分享攻占二條城，收復京都的大功呢？」

  「不是我說服了此人投降，而是此人早就想要背叛幕府了。」三條西公廣心中頓時升起了明悟。既然得知了小沼清則的心意，三條西公廣對他的懷疑頓時釋去了大半。

  對於小沼清則所謂的獨占奇功之說，三條西公廣到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但是對於如何說服高橋安和，他倒是有些好奇。畢竟此人可不是金川、小沼這些名義上的天皇近侍，而是真正對幕府效忠的將領。能說服此人投降，可以說是在幕府臉面上踩了一腳。

  聽到三條西公廣的詢問，小沼清則直起身子，目光和三條對視著說道：「京都所司代，請三條公許諾給高橋安和這個官職。」

  三條西公廣臉色微變，他小聲而急促的回答道：「京都所司代這個職位如此重要，以高橋安和的資歷和出身，他怎麼配的上？而且天皇已經屬意讓西園寺忠信擔任這個職位了，我若是承諾出去，事後豈不是要被這三位怨恨嗎？」

  小沼清則卻並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主張，他堅定的看著三條西公廣，口中說道：「三條公難道還沒看出來嗎？日本已經將要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地震。如果聯軍擊敗了幕府，則大政奉還就不會是一句口號了，而是會真正變成日本的現實。當朝廷從幕府手中取回了統治日本的權力，那麼這個朝廷之上該是誰說了算呢？」

  三條西公廣一直致力于思考，如何從幕府和聯軍手中，讓朝廷生存下去，還真沒想過今後的朝廷該誰說了算。他有些不確定的小聲說道：「自然是陛下說了算。」

  「陛下之下，又是何人為首？且以陛下之尊，又如何能向清法兩國的使臣處處低頭，最後依然還需一位重臣掌控朝廷，交好兩大強國。此重臣，除了三條公之外，還有何人有此資格？」

  「西園寺公也可。」三條西公廣下意識的回應了一句。「但是這句話卻像是一條毛毛蟲一樣，吞噬著他的心臟，讓他陣陣刺痛。他冒著這麼大風險，四處奔波，難道是為了幫助西園寺忠信執掌朝廷大權的嗎？」

  看著三條西公廣陷入了沉思，小沼清則又加上了一把火。「三條公親履險地招撫於我，小沼此後自然是以三條公馬首是瞻。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為三條公之今後打算了。三條公以京都所司代託付給高橋安和，則京都之武力必將歸屬於公之足下。三條公有說降二條城之奇功，又有我和高橋安和的支持，則在朝廷之中的地位還有誰可動搖？」

  三條西公廣思考了無數遍，都沒發覺小沼清則的建議有什麼漏洞。反而每思考一遍，權力寶座的誘惑就清晰了一些，他的膽子也就大了一分。

  小沼清則默默的等待著三條西公廣的決定，他的手心裡也滿是汗水了。當酒井忠進大敗的消息傳來，小沼清則就已經知道他的前途已經完蛋了。

  出身名門的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墮落成，流浪在街頭像野狗一般的浪人的。擺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兩條路，要麼背叛幕府，要麼切腹結束自己的人生。

  當他在城頭上看到三條西公廣和酒井忠進的屍體之後，他就下了決心選擇了前者。既然已經背叛了幕府，想要洗刷他身上幕府叛逆之名的恥辱，就是徹底的擊敗幕府，完成大政奉還的政治理想。而要做到這一點，他就要成為朝廷重臣的親信，方才有可能實施他的抱負。

  三條西公廣，就如同是小沼清則溺水時抓住的最後的生存希望。

  大約過了四分之三個小時之後，三條西公廣喘著粗氣，聲調有些變音的說道：「為了京都民眾的安寧，我三條西公廣將秉持地藏菩薩之念。小沼君可去聯絡高橋安和，只要他能響應天皇之號召，興起義兵獻出二條城，則京都所司代一職非其莫屬。」

  小沼清則頓時低頭應承，然後起身離開了房間。三條西公廣此時才發覺，他身上的內衣已經盡濕了。他高聲呼叫了一句，讓僕從犬次郎拿一條溫毛巾來，並抱怨著今天該死的悶熱天氣。

  犬次郎恭敬的送進房間一盆溫水和毛巾之後，就被呵斥出了房間。他有些奇怪的望了望屋外的天氣，11月下旬的京都，正是秋高氣爽之時節，涼風吹過後還帶有一絲寒意，哪來的悶熱天氣呢？不過他可不敢去糾正，三條大人小小的錯覺。

  「小沼君，你是瘋了吧？居然要我起兵抓捕忠於幕府的武士們，然後向聯軍投降，獻出二條城？」高橋安和聽了小沼清則的說辭之後，下意識的反駁道。

  高橋安和雖然打著，要是打不過聯軍就投降的主意，但他可沒想過要背叛幕府起兵。幕府統治日本已經有200餘年，幕府統治的正統性也已經深固人心了。

  就高橋安和看來，清法聯軍不過是幕府統治歷史中的一個小插曲，等到清法聯軍退去之後，日本依然還是會回到從前的生活之中去。

  打不過後投降聯軍，這是因為酒井忠進錯誤出擊在前，小沼清則守城不利在後，和他這個戰場作戰的武士有何關係。但是起兵反叛幕府，向聯軍獻出二條城，他高橋安和豈不是立刻成了幕府的叛逆。日後聯軍退去，他還能在日本呆下去嗎？

  高橋安和一邊口中反駁著，一邊瞄向了放在房間另一側的武士刀，他身上的刀具進門前就被門口的守衛收去了。聽了小沼的話後，他就開始謀求脫身之策。

  現在正是下午，小沼清則的值事房附近人手最少的時間。小沼清則剛剛找他商議事情，他也沒多想，就單獨跑了過來。卻沒想到，小沼清則找他談的不是守御二條城，而是起兵反叛幕府，向聯軍獻出二條城。

  看著高橋的眼睛不住的望向，牆邊刀架上放著的武士刀。小沼清則突然把一件東西放在了高橋面前的桌子上，口中說道：「高橋君，想要劫持我，不如用這把協差，這可比太刀好用多了。」

  高橋安和一把按住了桌子上的協差，口中卻虛偽的說道：「小沼君現在是二條城的守御官，在下不過是小沼君的下屬，以下欺上、以卑凌尊，這種目無禮法的事，在下怎麼會去做呢？」

  看著高橋安和拿著協差鬆了口氣的樣子，小沼清則微笑著說道：「我這個二條城守御，不過是酒井大人的臨時之舉，算不得數的。倒是高橋君你獻出二條城之後，就一舉成為京都所司代，未來成為年俸2萬5千石以上的大名，想來也是輕而易舉之事了。倒是高橋君，你今後可別忘記了今日在下的美意了啊。」

  「京都所司代，什麼京都所司代…你是說這個京都所司代？怎麼可能，這可是大名才能擔任的職務，以我的家世，做一個筆頭已經是頂天了。你是在耍我嗎？小沼君。」高橋安和的心情從茫然到惶恐，從惶恐到激動，最後變成了感覺受到欺騙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