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天皇失蹤

  當茶水已經變的淡而無味的時候，房間外面突然傳來了喧譁的聲音。兼仁頓時張開了眼睛，這一刻他的眼睛銳利有神，連三條西公廣都覺得從兼仁身上散發出了，從未有過的壓迫感。

  看著低頭不敢直視自己的三條西公廣，兼仁嘴角只是撇了一下，便收斂神色對著這位老公卿說道：「屋外如此喧譁，不知所謂何事，請三條大人出去查看一二吧。」

  三條西公廣接受了兼仁的命令，只是出去了一會，就匆匆趕回了房間，然後面帶喜色有些激動的說道：「陛下，大事不好。石川甚四郎返回御所的途中，遇到了京都盜賊的襲擊，對方還使用了火槍，石川身中三彈，當場身隕。現在金川正時正召集御所的守衛，準備去抓捕盜賊，要為為石川報仇。但是小沼清則認為御親兵的職責是負責御所的安全，而不是緝捕京都的盜賊，兩人在外爭吵不休，臣請陛下聖裁？」

  兼仁面帶悲戚的說道：「石川甚四郎一向清廉自守，數年前京都大饑荒，全賴石川之力，京都平民才能大半保存。御親兵雖然只負責朕之安危，但是這些盜賊能謀害石川，焉知不會侵犯御所？讓金川正時調集人手，去把害了石川的盜賊緝拿歸案吧。」

  在院子內爭執的金川正時、小沼清則兩人，根本就沒想過要不要請示天皇，雖然他們掌握著天皇身邊最重要的武力，但是他們都是幕府的臣下。

  金川正時被石川甚四郎從一名普通足輕提拔到今天的地位，可以說是石川的鐵桿親信，當聽到石川甚四郎遇襲的消息後，他立刻召集了手下的御親兵，準備去捉拿兇手為恩主報仇。

  但是心思縝密的小沼清則，則詳細詢問了帶著石川遺體逃回來的幾位武士，從這些武士描述的片段中，小沼清則認為這次襲擊事件太過突然，似乎是一次預謀事件。

  正值京都被外敵威脅的板蕩之際，守衛天皇御所的主管石川甚四郎遇襲身亡，小沼清則從中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和金川正時不同，雖然小沼清則敬仰石川甚四郎的人品，但是出身優越的他可不會為了替石川甚四郎報仇而搭上自己的命。

  對幕府來說，控制天皇的安全才是御親兵的首要職責。雖然礙於清議，幕府不敢把天皇強行帶入二條城。但是如今連天皇御所的御親兵主官都被襲擊遇害了，這正是遷移天皇入二條城的絕佳藉口。

  因此，小沼清則一面派人給二條城內的酒井大人報信，一面阻止金川正時帶走御親兵的主力，避免酒井下令天皇移居時，沒有人手可用。

  但是比起金川正時為石川大人報仇的光明正大理由，小沼清則卻無法把自己的理由向這些御親兵明言，他只能依仗著身為御親兵中第二號人物的地位，以保護御所安全的職責壓制這些御親兵。

  雖然大部分御親兵都傾向於金川正時這方，但是出於對官位的畏懼感，他們根本不敢挑戰只帶著兩三人攔在御親兵前的小沼清則。

  金川正時雖然對小沼清則不感冒，但是不管是從官位和出身，他都低人一頭，他又不能拔刀把小沼清則砍了，因此兩人就在院門前僵持住了。

  而與此同時，剛剛聽到石川大人遇害而情緒激動的御親兵們，被小沼清則堵住了院門無法外出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狂熱憤怒的情緒開始慢慢消退下去了。

  連金川正時都感覺到了，背後支持他的聲音在不斷的減弱。他正懊惱憤怒的時候，突然剛剛來詢問過的公卿三條西公廣再次出現在兩人面前，向他們宣讀了天皇的裁斷。

  雖然往常金川正時從不把天皇和公卿當一回事，但是現在天皇的裁斷，無疑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畢竟在表面上，幕府將軍也是天皇的臣子。

  而得到了天皇支持的御親兵們更是再度群情激昂了起來，沒有去考慮天皇口諭背後的政治含義，金川正時一把推開了小沼清則，帶著御親兵向著御所外走去了。

  狼狽不堪的小沼清則壓抑著怒氣，對著三條西公廣說道：「三條大人，天皇干涉御親兵的事務，這是打算不認可幕府制定的『禁中並公家諸法度』了嗎？」

  一向圓滑的三條西公廣打著公卿特有的腔調，驚奇的說道：「陛下什麼時候干涉御親兵了？這明明是金川正時自己帶著人出宮的，陛下不過是認同了金川正時的意見而已。小沼清則你可不能信口開河啊。」

  小沼清則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和這位三條大人繼續扯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為了彌補金川正時帶走大批人手，造成宮內守衛的空虛，小沼清則不得不放棄了許多地方，只把守住了幾個關鍵地點。

  第二日午後當小沼清則接到了酒井忠進的回書，命令他帶著御親兵保護兼仁天皇進入二條城的時候，卻發現兼仁天皇不見了。而且連中宮欣子內親王、典侍勸修寺婧子、8歲的惠仁親王也不知所蹤了。

  小沼清則頓時驚恐了起來，他重重的一巴掌把守衛後宮的侍從官打翻在地，然後怒罵道：「混蛋，我讓你這幾天小心守衛，不要出現意外，你連幾名女子和小孩都看不住嗎？」

  捂著臉的侍從官心驚膽戰的為自己辯解道：「大人，我可是一點沒有偷懶啊，為了防範有陌生人出入，我從昨天就沒敢離開這裡，親自查看是否有可疑的陌生人。但是這宮內地方實在太大，而金川大人帶走的人手，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們實在是看顧不過來啊。」

  小沼清則被氣的手腳發冷，他身後的親信小聲對著他說道：「大人，現在這狀況可就麻煩了，酒井大人的使者還在等著我們請天皇和中宮出去，好移駕二條城呢。要是酒井大人知道天皇和中宮都失蹤了，我們可吃罪不起啊。

  天皇帶著中宮和惠仁親王，想必也走不了多遠，請大人允許我帶人去追查，也許還能有補救的機會。」

  小沼清則用手按住了太陽穴上鼓出的青色血管，好一陣才冷靜了下來。他對著身邊的親信說道：「天皇他們去那裡都可以，就是不能跑去稻荷山。這麼大的京都，封鎖通往稻荷山的通道，光憑我們這些人肯定不夠，派人去通知金川，讓他趕緊帶人封鎖往南的通道。我先回去穩住吉川，你們趕緊把天皇這行人找出來，實在不行，也要把惠仁親王搶回來。如果找不到人，你們就切腹向幕府謝罪吧。」

  小沼清則對著部下丟下一句冷冰冰的威脅之後，就拂袖離開了，幾位武士頓時為了自己的性命，開始四處查詢起天皇等人的下落了。

  金川正時帶著御親兵出宮之後，他忽略了一點，這些御親兵從來沒有在城市內緝拿盜賊的經驗。當他把御親兵分成小隊，衝進襲擊場所附近的住宅，查探是否有盜賊留下的痕跡時，一些不法之徒，就順手帶走了主人的財物。

  在這些違法士兵的帶領下，各個小隊頓時成了明搶暗拿的盜賊團伙。一次緝拿盜賊的行動，迅速變成了士兵搶劫富戶的手段。失去了上官的約束，這些御親兵迅速墮落成了一群光明正大的盜賊。

  愚鈍的金川正時直到看見有士兵開始放火燒屋時，才發現事情似乎失去了控制。天皇御所的御親兵有1200人，而他帶出來的就接近了900人。

  雖然900人中只有一半人被分成小隊，進入民居進行查探盜賊痕跡，還有一半人作為主力被金川正時掌握，準備找到盜賊後進行迎頭痛擊。

  而區區400多人和偌大的街區比起來，似乎有些微不足道。但是沒有組織的盜賊和有組織的軍隊，在破壞力上是無法比較的，而且黑夜中御親兵的暴虐發揮到了最高。

  僅僅是一個晚上的破壞，大半個街區就已經差不多化為廢墟了。雖然當接近中午的時候，金川正時勉強收攏了部隊，並直接砍殺了三人，震懾住了想要繼續劫掠的御親兵。

  但是金川正時也知道，這些京都人事後可不會放過他的。而且他也悲哀的發現，收攏後的御親兵只剩下了不到700人，有許多士兵似乎被他砍殺劫掠士兵的舉動嚇住了，乾脆就直接落跑了。

  金川正時還發現，他想讓這些士兵把劫掠的財物交出來，還給物主的想法根本無人響應。那些沒參與劫掠的士兵，卻在眼紅獲取了財物的士兵。

  這些御親兵的情緒岌岌可危，眼看一場兵變就將不可避免。金川正時的侄子黑島和彥立刻向他提出了一條建議，命令這些劫掠過的士兵，把財物交出來統一分配給所有的御親兵。

  金川正時立刻聽從了侄子的建議，方才免去了一場迫在眉睫的兵變。看著士兵們高興的瓜分著財物，金川正時臉色晦暗的對著侄子說道：「雖然兵變是安撫住了，但是我縱容士兵劫掠京都的罪名是跑不掉了，我不能讓幕府降罪，令整個家族蒙羞，等我把他們帶回御所後，和彥你替我介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