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岸次郎的覺悟

  吳楚白接過了指揮刀插入了刀鞘，然後拍了拍岸次郎的肩膀，似乎有話想說，但是最後他也只是說道：「走吧，我們去下一個區域。」

  岸次郎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似乎下了某種決心後，對著吳楚白說道：「就這麼把她們丟在這裡，她們會死的。」

  吳楚白回頭看了一眼，三個抱在一起的婦女小孩，才對著岸次郎同情的說道：「把她們帶回去港口，她們的下場也未必會比現在更好…」

  岸次郎打斷了吳楚白的話說道：「但是她們可以活下去，不是嗎？拜託了，吳少尉。」

  吳楚白有些猶豫了，他這次出來接受的任務，是押送那些青壯的勞動力回去，修復港口和軍營。這兩名婦女和小孩顯然是幹不了活的那種，帶回去只會是累贅。

  岸次郎看著猶豫不決的吳楚白，繼續說道：「清國想要的無非是讓日本屈服，我日本國民一向仰慕中華文化，只要中國皇帝興仁義之師，則我日本國民自然贏糧而景從。中國要懲罰的是竊據琉球的薩摩藩主及幕府將軍，而不是心慕中華的日本國民，不是嗎？」

  吳楚白聽了岸次郎的話並沒有說什麼，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廢墟和遠處的黑煙。而趙元成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吳少尉，時間已經不早了，請趕緊上路吧。我們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這個世界光憑仁義是活不下去的。」

  「帶上她們吧。」吳楚白突然小聲說了一句，接著他堅定的說道：「岸次郎先生，請記住，她們是你的責任。如果因為她們影響了我們的任務，接下來我將不會再接受你的任何建議。」

  趙元成退後了一步，對著吳楚白突然展現出來的婦人之仁感到不屑。不過他並不打算繼續反對下去了，因為把這樣的累贅帶回去，有麻煩的是帶隊的吳楚白自己而已。

  岸次郎對著吳楚白深深彎腰鞠躬之後，這一隊清軍隊伍中就多了三名婦孺。接下去的行程之中，隊伍的婦孺開始變得多起來了，一些逃出了生天的平民家庭，看到了這隻攜帶著婦孺的奇怪部隊之後，紛紛小心的靠近請求接納保護。

  當這隻隊伍返回港口的時候，不能幹活的婦孺幾乎占據了隊伍的三分之二。

  主持修建工程的彭富安看到這隻隊伍的情形自然是不快的，但是聽說是岸次郎的請求後，他終於還是忍住了把這些婦孺趕走的念頭。

  作為種子島港口工程的負責人，他可沒少從剛崎直見那裡拿回扣。他覺得雖然岸次郎的做法給自己增添了不少麻煩，但是這麻煩並不算大。於是彭富安只是訓斥了吳楚白幾句，就輕輕揭過了此事。

  不過很快彭富安發現，有了這些婦孺到來之後，那些被抓來幹活的薩摩人效率反而上升了。

  和那些薩摩武士不同，大部分薩摩平民只要清軍給予報酬，並保證他們家人的安全，就會安心的替清軍幹活。

  發現了這個狀況之後，彭富安終於接受了岸次郎的請求，向艦隊的指揮官提督李長庚匯報並建議，約束西洋船員組成的敢死隊員的紀律，善待薩摩藩的平民，利用薩摩藩的人力、物力去進攻鹿兒島居城。

  幾位北洋艦隊的高級官員們商議了半天之後，同意了彭富安的建議。並命令剛崎直見、十河岸次郎兩人，協助彭富安執行這個計劃。

  第二天一早，還在享受勝利者福利的英、荷船員們，被強制性的從哪些城下町完好的建築內趕了出來。

  在剛崎直見、十河岸次郎兩人的協助下，鹿兒島居城城下町的平民們和附近的農民們，都被編組成了一隻只勞動隊伍。在北洋艦隊控制了附近的糧食儲存之後，彭富安建立了一個較為公平的報酬機制，又讓日本人自己管理這些勞動隊，很快原本對清軍的零星襲擊就變少了。

  那些遠離港口的農民們，在岸次郎的招撫下，還試探著拿出了一些蔬菜和新鮮肉食，來和北洋艦隊進行交易。

  彭富安乾脆命令岸次郎在港口不遠處建立了一個貿易市場，並恢復了一部分鹿兒島漁民下海捕魚的權力。一時之間，鹿兒島的經濟反而比開戰前更為活躍了，獲得了當地的物資和人力補充，這大大降低了對北洋艦隊圍攻鹿兒島城的後勤壓力。

  隨後被解放了人手的杜羅瓦就下令，把俘虜的英荷商船押解回種子島去了。

  被圍困在鹿兒島城內的薩摩藩武士們，看著城外那些協助清軍修築防禦設施的平民，很是站在城牆上痛罵了一番。但是幾日後看著城外漸漸成形的壕溝堡壘，這些武士們開始變得有些垂頭喪氣了。

  鹿兒島居城內雖然儲存著大量的糧食，但是儲存這些食物時，可沒考慮過把城外駐紮的武士和家屬的口糧計算在內。

  一下湧入原本居城內近三倍的人口，讓居城內的糧食儲備頓時顯得有些不足了。經過樺山久言的計算，城內的食物也就勉強支持一個半月，這還是大量的剋扣婦孺的口糧的結果。

  看著清國人一副打算圍城久戰的架勢，島津齊宣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再次召集家臣和武士們詢問對策。

  這次連最為反對妥協的清水盛之都沉默不語了，就在昨晚，在他的強烈要求下，一隊30多人的武士打算突破清軍防線，去薩摩各地及鄰近的藩國求援，但是在清國人嚴密的防線上全體陣亡了。

  現在稍稍有些見識的武士都已經看出來了，被清軍這麼圍困下去，鹿兒島城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而且根據造士館前教頭山本正誼的數日觀察，他認為清軍在防線上的的軍隊數量在減少，而港口的船隻並沒有減少多少，可見這些被抽調的軍隊是去掃蕩薩摩藩的其他地區了。

  這個推斷讓島津齊宣等人坐立不安，由於戰爭進行的太過迅速，島津齊宣和家臣們沒有料到英荷艦隊這麼快失敗，也沒料到薩摩藩的軍隊在陸地上也這麼不堪一擊，所以能指揮各地部隊的藩士們大多被困在了鹿兒島城。

  如此一來，就等於薩摩藩各地的鄉下武士們只能各自為戰了。島津齊宣知道，在沒有接到他的命令下，這些駐守在各地村落的下級武士們，根本不敢擅自向鹿兒島進軍。在清軍的火炮之下，這些分散的鄉村堡壘就是一個個靶子而已。

  島津齊宣說道：「我決定了，我會讓荷蘭人去和清國人談判，謀取一個體面的和解，這場戰爭已經不能繼續下去了，我不能成為島津家的罪人。」

  樺山久言似乎還有些不甘心，他猶豫了會說道：「藩主大人，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再等待幾日，計算時間求援的信使應該早就抵達江戶了，幕府絕無可能就此袖手旁觀，坐視清國攻擊我薩摩藩。如果我們現在向清國人提出和談，當幕府援軍抵達時，藩主大人將如何應對幕府的責難？」

  一直沉默的秩父季保突然反駁道：「幕府真的會派出援軍嗎？自幕府成立以來，我薩摩藩就是將軍眼中的一根刺。現在薩摩藩陷入危難之際，也許正是幕府所樂見的。更何況，就算幕府派出了援軍，也不可能有這麼迅速。對幕府來說，讓薩摩藩和清國艦隊都耗到精疲力盡，他們前來收拾殘局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難道我們現在不已經是精疲力盡了嗎？幕府再坐視下去，就不怕我們真的向清人妥協嗎？」樺山久言不滿的反駁著。

  「可是幕府怎麼會知道，威懾日本的薩摩武士，連一天都沒撐到就被清國人圍城了？而清軍只用了10天，就已經基本控制了鹿兒島城的周邊地區？」秩父季保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在座武士的最後一層遮羞布。

  清水盛之和幾名武士終於聽不下去，他們激動的對島津齊宣說道：「秩父季保已經完全喪失了武士的勇氣，請藩主大人立刻把這個被清人嚇破膽的無恥之徒看管起來，島津家的榮譽不能斷絕在這個膽怯之輩的手中。我們願意今晚再次出擊，一定會突破清軍的防線，帶領各地的武士們前來救援鹿兒島城。」

  秩父季保沒有說話，但是支持他的一些武士們卻紛紛開始了反駁，兩方人在議事廳內互不相讓，如果不是議事廳內不許攜帶武器，島津齊宣以為這些人估計能在自己面前直接火拼。

  「夠了，都別吵了。」島津齊宣合上了扇子，狠狠的敲著自己面前的茶几說道。

  聽著主君發怒的聲音之後，兩方人馬似乎才覺察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頓時安靜了下來。

  島津齊宣注視著清水盛之，冷冷的說道：「那麼今晚就讓清水帶著人出擊，如果失敗的話，清水你也不用回來了，現在你們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