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調所笑左衛門

  島津重秀進入房間後，就對島津重豪說道：「上總守大人，我想向你單獨匯報一些事。」

  島津重豪有些詫異於自己家老的請求，但還是聽取了他的意思，遣散了房間內的眾人。島津重豪正想說話，卻發現重秀身邊的小納戶並沒有離去，於是有些不快的責怪了他。

  「上總守大人，我只所以想向您單獨匯報，正是因為這名小納戶有一些見解向您奉上，我覺得您應該聽一聽。」島津重秀趕緊解釋道。

  「哦，是嗎？那就說來聽聽吧，要是說的沒有道理，我就讓你去鄉下守地頭去。」島津重豪看在親信家老的面子上同意了，但還是先警告了這名小納戶，不要浪費他的時間。

  「上總守大人，我聽說了幕府想要讓您做為交涉人，前去清國艦隊那裡說服清人退兵是嗎？」小納戶恭敬的問道。

  「恩，然後呢？」島津重豪詢問著。

  「我以為上總守大人應該儘快離開江戶，返回薩摩藩主持大局。」

  「就這些？」島津重豪有些生氣了，他覺得這麼簡單的提議，根本不值得他聽。

  這名小納戶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現在的清國艦隊的武力有多強大，但是既然清國敢於侵犯薩摩藩，而藩主大人又向江戶發出了求援信，那麼就可以證明清國艦隊的規模必然不小。一隻規模不小的清國艦隊是不可能在薩摩藩無所事事的，這隻艦隊前些天聽說還進犯了大阪沿海一帶，這足以證明清國人正在試探我日本東部沿海一帶的防禦，一旦他們找出了沿海防禦的弱點，就是清國艦隊大舉進攻的時刻。到了那時，如果大人您還在江戶城外，必然會被幕府當做交涉失敗的替罪羊，向天下做個交代的。」

  這名小納戶的分析終於讓島津重豪引起了對他的興趣，「你叫什麼名字？」

  「調所笑左衛門，大人。」

  「我記住你的名字了，現在繼續說下去吧。」

  「是的大人，現在大人應該儘快離開江戶，但又不能立刻去見清國人。」

  「哦，這是為什麼？」島津重豪有些奇怪的問道。

  調所笑左衛門抬起頭，看著島津重豪誠懇的說道：「因為現在日本各地還不清楚清國艦隊的武力強弱，上總守大人您現在去見了清國艦隊的統帥，即便是您費盡口舌讓清國艦隊退去，幕府和日本各地的百姓都不會覺得這是大人您的功勞。但是萬一大人您不能說服清國艦隊的統帥，而清國艦隊繼續對日本進行了攻擊，天下人反倒會認為是大人您的無能，導致了交涉失敗。更難說不會有大人的政敵借題發揮，把清國艦隊的入侵說成是薩摩藩勾引清國人圖謀幕府之舉。」

  「不錯，是這個理。我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該死的牧野。」島津重豪手中緊緊的握住了摺扇，眼珠圓睜似乎要吃人一樣。

  過了片刻之後，島津重豪才冷靜下來，繼續向調所詢問對策。調所笑左衛門這才說道：「上總守大人應該儘快離開江戶，但不能坐船回薩摩藩，而應該從陸路返回。過了京都之後，就應該慢慢走，讓清國艦隊先去領教一下幕府的八万旗本，只有當幕府和清國艦隊都不想打下去了，大人的交涉事宜才能順利的辦下去。」

  島津重豪仔細思考了很久，發覺這個辦法倒是看上去可行。不過他有些猶豫的說道：「不過現在清國艦隊聽說正在攻打薩摩藩，要是他們只盯著薩摩藩打，我這麼延緩交涉，豈不是讓幕府撿了個便宜。」

  調所笑左衛門低下頭小聲的說道：「薩摩藩是一個貧瘠的鄉下地方，而大阪、江戶這些地方才是日本最富有的地區。只要讓清國人了解了這一點，我相信清國艦隊的統帥一定會放棄又窮又不好打的薩摩藩，轉向東行的。」

  島津重豪的眼睛亮了一下，他馬上對著自己的家老說道：「重秀，立刻告訴其他人收拾東西，準備和我一起返回薩摩去。」

  「是的，大人。」島津重秀答應了一聲之後，就退出了房間。這時島津重豪才說道：「那麼調所笑左衛門，讓清人明白日本那些地區比較富裕的事就交給你了，等你返回後就是我的茶道頭了，明白了嗎？」

  「多謝上總守大人。」調所笑左衛門行著大禮，無比感激的說道。

  當島津重豪帶著人離開江戶的藩邸的時候，杜羅瓦同意了李長庚對薩摩藩的攻擊計劃，多日來北洋艦隊不斷出入鹿兒島海灣，掌握了海灣內的水文情況和薩摩藩的沿岸防守情況。

  根據這些出擊軍艦的報告，薩摩藩沒有什麼隱藏的水軍力量，沿岸也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到船隊的炮台，就連薩摩藩的居城鹿兒島城，附近的港口也沒有一尊大炮。

  根據這些軍艦船長的報告，總結下來只有一句話，薩摩藩沒有海防。而向東查探的分艦隊也返回了，他們對日本東面沿海的海防描述，只有一些拿著冷兵器或是老舊的火繩槍的士兵，沒有見到任何大炮或是要塞。

  於是在1808年9月24日，杜羅瓦親自帶著三分之二的北洋艦隊向著鹿兒島城出發了，為了防備種子島久照做什么小動作，杜羅瓦邀請了種子島久照上自己的座艦一起去觀戰。

  在北洋艦隊的武力邀請之下，久照帶著新上任的種子島守備隊隊長剛崎直見，和貼身近衛十河岸次郎上了定遠號，而種子島的政務則被委託給了家臣秋津真之。

  而在薩摩藩這邊，北洋艦隊不斷的試探攻擊，終於讓島津齊宣和他手下的家臣們明白了，武士刀和前膛大炮之間的差距不是憑藉薩摩武士的勇氣可以彌補的。

  原本對蘭學不屑一顧，認為只是燒錢的玩意的島津齊宣，迅速改變了對待蘭學的看法。而近思錄黨人之中也開始出現了分歧，以秩父季保為首的部分黨人認為，既然連中國都開始學習南蠻的技藝，那就證明蘭學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

  而樺山久言、清水盛之則認為，作為一名武士應該堅定自己的信仰，而不為外物所動。僅僅因為幾次失利，就放棄了武士堅持的義理，這本身就是墮入外道的表現。因此在這一時刻，不僅不能像蘭學一派妥協，反而應該更堅決的在薩摩藩禁止學習任何蘭學。

  兩派之間的鬥爭越來越激烈，如果不是因為近在咫尺的北洋艦隊威脅著薩摩藩的安危，島津齊宣認為這兩派人早就該火拼一場了。

  雖然支持樺山久言、清水盛之的人數較多，但是有著島津齊宣支持，和部分崇尚蘭學的武士的擁護，秩父季保最終還是取得了薩摩藩藩政的主導權。

  秩父季保壓制了樺山久言、清水盛之等人之後，就秘密派人去了長崎，向荷蘭商館請求援助，併購買大炮。

  當東方貿易公司在亞洲崛起之後，就基本上控制了東亞地區的貿易。而長崎這個日本唯一的對外窗口，也幾乎被法國商人獨占了。

  對於這種狀況，從17世紀就開始和日本通商的荷蘭人當然是不甘心的。而3年前的婆羅洲之變中，荷蘭、西班牙、英國等國聯手拔掉了法國人在東南亞的基地，未嘗不是對法國人想要壟斷亞洲貿易的反擊。

  但是即便是如此，荷蘭、西班牙、英國等歐洲國家的商人，在東亞始終不能動搖得到了清國支持的東方貿易公司。如果不是東方貿易公司顧忌三國切斷中法之間的貿易航線，這些法國商人早就把歐洲其他國家的商人從東亞驅逐出去了。

  面對薩摩藩派出的求援特使，荷蘭商館的商人們拉著英國商人們討論了一天之後，決定選擇支持薩摩藩。

  這些荷蘭、英國商人之所以得出了這個結論，一方面是北洋艦隊的基地在天津，這裡基本上沒有任何除法國之外的商船往來，這些歐洲商人對中國建立了一隻新式海軍的消息一無所知。

  另一方面就是，這些商人希望教訓下一直在背後支持法國東方貿易公司的中國人，迫使這些中國人的手縮回大陸去。而且薩摩藩將開闢一個新的交易港口，作為這些商人的報酬。

  對於荷蘭、英國商人的決定，東方貿易公司在長崎的代表立刻收到了風聲。讓荷蘭、英國兩國和中國艦隊發生衝突，這完全附和東方貿易公司的利益。

  東方貿易公司駐日本代表朗格多克，一方面讓公司的法國商人對北洋艦隊封鎖這個消息，另一方面則不斷的打探兩國商人出兵的日期。

  在得知英荷兩國將糾集14艘武裝商船在9月24日增援薩摩藩之後，朗格多克立刻安排北洋艦隊的運輸船隊拖延時間，迫使北洋艦隊對薩摩藩的進攻日期延後至9月24日以後。

  應該說朗格多克安排的時間非常精確，幾乎是在英、荷武裝商船從長崎出發了半天之後，北洋艦隊也從種子島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