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種子島的家臣們

  「不是的，這位種子島的官員說，薩摩藩和清國的恩怨不應該算在種子島人的身上，侵犯琉球的是薩摩武士，不是種子島的人手。只要清國艦隊不進攻種子島，他們願意保持中立，並向清國艦隊提供一部分糧食和物資。」李成祥顯然沒料到秋津真之的想法，才會愣住。

  其實在十幾年前的清國同樣也如此，民族國家的概念沒有形成之前，你休想指望江南的人民為西北邊疆衝突的人民同仇敵愾，他們只會抱怨為什麼保衛西北邊疆人民的軍費支出，要江南人來承擔。

  但是在歐洲這個戰爭頻繁的地方，為了儘可能的動員起本國的戰爭潛力，對於民族國家的思想的需求就遠遠超越了東方國家，也因此最先提出和接受了民族國家的概念。

  在東方貿易公司深入到中國內地之後，建立起來的新式學校，也就開始傳播西方式的文明和思想了。作為海軍學校畢業的高材生，自然是對民族國家的理論最為熱情信仰的，對秋津真之這種毫無國家觀念的言論他自然是有些無語了。

  杜羅瓦聽了李成祥的翻譯之後，反應可比他的學生快多了。對於秋津真之這種行為，當年他在非洲開發殖民地就見的多了，他立刻修改了武力占領種子島的打算。

  「問問他，種子島家一年的收入有多少？」杜羅瓦臉色有些緩和的說道。

  「清國大人，是一萬石。」秋津真之突然結結巴巴的出聲回答著，秋津真之突然用中文回答，讓杜羅瓦倒是吃了一驚。

  不過他很快就看著這名日本人說道：「回去告訴你們的家主，大清國將以每年5000銀元的價格租下地之表港和附近的土地，而種子島其餘地方依舊歸屬你們種子島家，但是種子島家今後必須向清國效忠。」

  「大人的意思是，讓種子島成為清國的藩國嗎？」秋津真之壓抑住激動，抬頭望著杜羅瓦說道。

  「那要看你們種子島家的誠意了？大清國絕不會虧待效忠自己的臣民。」杜羅瓦不無兩可的說道。

  看著秋津真之心急火燎的要回去通報家主，水師提督李長庚有些擔心的對著杜羅瓦說道：「杜大人，你這麼空口許諾是不是不太好，朝廷似乎並沒有給我們冊封藩國的權力。」

  「提督大人，你似乎搞錯了一點，我只是說朝廷不會虧待他們的，可沒有保證一定會冊封他們。再說了控制了種子島，就等於是扼守住了日本人的咽喉，如果朝廷中的大人們連這都看不到，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但是不能夠保護國家利益的艦隊，是沒有存在的價值的。」

  對於杜羅瓦的說法，李長庚沒有再進行反駁。作為曾經的浙江總兵，海盜蔡牽的死敵。在被朝廷調至北洋艦隊的時候，就有人暗示過他，北洋艦隊乃是國之重器，不可太阿倒持，掌握在西洋人的手中。

  而他被任命為北洋水師提督，也是符合朝廷以小制大的任官原則。可是很快以山東、浙江水師為主力建立的北洋艦隊，在杜羅瓦的擴軍中，變成了人員複雜的北洋海軍。

  仿照西式海軍建立的艦隊，淘汰了一半老弱無能的水師官兵，這些人被安排成北洋海軍的基地人員。新式戰艦的操作方式和新式海軍作戰的方式，完全顛覆了原本滿清水師的近岸防守職能。

  作為滿清最為傑出的水師將領李長庚，以他個人的資歷和威望強制壓服了水師官兵的不滿，包括他本人在內，從頭開始學習西方海軍的作戰方式。

  這並不是因為他懼怕有著和珅支持的杜羅瓦的權力，而是在和蔡牽的對峙下，浙江水師完全處於下風的結果。雖然後來蔡牽的海盜船不再進犯江浙沿海，但是李長庚知道那不是因為蔡牽懼怕浙江水師的原因。

  雖然李長庚不停的操練水師官兵，還尋求古代水戰的技術，但是他依然沒有找到克制西式戰船的方法。

  而根據李長庚打探到的消息，蔡牽所用的船隻不過是東方貿易公司淘汰的武裝商船，或是一些低等戰艦，還並不算真正的西式海軍。

  從那時起，李長庚就一直對盤踞在上海的東方貿易公司憂心忡忡。他在考慮如果有一天東方貿易公司和朝廷翻臉了，自己的水師應該如何對付船艦更為犀利的東方貿易公司。

  這個無解的問題，在調任浙江水師北上組建北洋海軍之後，終於讓他看到了解決問題的一絲曙光。向西洋人學習，修建更大更強的戰列艦。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除了軍艦和大炮之外，海軍的作戰方式、作戰理念、海軍士官的培養，同樣是海軍不可或缺的東西。李長庚學習的越多，就對以往抱著的「師夷長技以制夷，然後斷絕和西洋人往來」的念頭，就越淡漠。

  隱約之中，在他心中重新出現了一個新的想法，海軍是一個講究開放和包容新事物的軍隊，只有不斷的學習並運用那些新出現的科技，才能保證海軍不落後於其他國家。

  而海軍這樣昂貴的軍種，一旦落後就等於是拿金銀建造在海上移動的棺材。不但白白消耗國家的財富，還會讓敵人從海上趁虛而入。

  為此李長庚完全放下了自己的榮譽，一步步從頭開始學習和熟悉北洋海軍的一切。也正是李長庚的居中協調，杜羅瓦才能在這麼段時間內，讓北洋艦隊成軍。

  那些水師的驕兵悍將們，在李長庚的手下服服帖帖的，從頭開始學習操作西洋軟帆，發射火炮，陣列線對轟。甚至在李長庚的帶頭下，換上了全套西式海軍軍服，和剪掉了腦後的辮子。

  雖然和珅上台後，廢除了強制性的剃髮令，但是滿清入關近兩百年，這根辮子已經成了清國人的精神信仰了，他們早就忘記了自己祖宗為了抗爭這根辮子死了多少人了。

  當杜羅瓦要求在海軍艦隊中全面推行西化的時候，許多清國官兵都深深的表示不滿。但是當李長庚剃掉辮子，穿著西式軍服出現在甲板上之後，一場有可能因為留不留辮子而發生的兵變終於消失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杜羅瓦和李長庚之間的私交一向很好，而滿清官員試圖用李長庚，來牽制杜羅瓦對北洋海軍控制權的圖謀也沒有得逞。

  秋津真之帶回來的消息，讓天守閣內的眾人鴉雀無聲，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發表自己的意見，因為他們的決定有可能決定種子島家的存亡。

  種子島久照手持著一把沒有展開的扇子，抵著自己面前的草蓆，他的手過於用力導致手背都浮現出了經脈了。

  「秋津，你是上過唐國船隻的，唐人的士兵和薩摩武士比起來如何？」

  秋津真之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後，面對家主說道：「以我看來，唐人的士兵更為高大結實，而且氣色非常好，不像是薩摩那些窮武士，瘦骨嶙峋的樣子。他們穿著的衣服也很華麗，雖然改成了南蠻人的服飾，但是料子比我身上的還要好。」

  「你說的是唐人中的軍官嗎？」一名家臣有些不相信的插嘴問道。

  「不，是引導我上船的普通士兵。」秋津真之飛快的回答道。

  「就算吃的好，穿的衣服漂亮，也不能證明這些唐人比薩摩武士更能打啊？膘肥體壯的牛羊可比不上餓著肚子的老虎。」一位傾向於島津家的家臣，為薩摩武士辯護著。

  「但是，也沒必要拿我們種子島人的性命，去替薩摩人試探唐人能不能打吧。」另一位不滿薩摩藩的武士立刻反駁道。

  議事廳內吵成了一團，這讓本來就比較沒有主見的久照感到厭煩了，他突然大喝一聲讓家臣們安靜下來，才對著秋津真之問道：「秋津，你覺得我們要不要答應唐人的條件？」

  秋津真之彎下腰，把頭緊緊的貼在了地板上，然後說道：「家主，薩摩武士能不能打贏這些唐人我不知道。但是這些唐人就在我們港外，而薩摩武士是不可能渡海來救援我們的。唐人和薩摩藩，甚至是和日本的戰爭，不是我們種子國家可以插手的。就算我們為了日本竭盡全力去抵抗，但是幕府和藩主大人會記得我們的功績嗎？我看多半是趁機派人來取代種子島家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吧。」

  秋津真之的話語讓議事廳內的種子島家的家臣們沉默了，一直以來島津家就對種子島家虎視眈眈，不斷的採取聯姻的方式，在種子島家種下島津家的血脈。

  一旦種子島家滅亡了，島津家估計會在第一時間把種子島納入直轄的領地吧。想想那些窮的快發瘋的薩摩人，這些總算衣食無憂的種子島家的家臣們，自然是不願意那些薩摩人來管理種子島的。

  家臣的三號人物剛崎直見，向久照進諫道：「與其現在激怒唐國的大軍，導致種子島的武士們白白死去。不如請家主忍受屈辱，暫時和唐人虛與委蛇，只要唐人在薩摩藩受到挫折，我們種子島的男兒就可以在後方藉機發難，襲擊唐人艦隊的後勤，為幕府和藩主立下奇功。而且唐船高大，必然行動不便，一旦進了狹小的地之表港，在陸地上我們種子島人可是不懼怕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