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漫長的會談

  這樣的外交官一般都是傑出的精英人士，在某些時候他們做出的判斷，的確為自己的國家帶來了更多的利益。甚至某些人在某些時代，僅僅依靠個人的外交策略，就左右了已知世界政治格局的變化發展。在中國此類人物的代表就是蘇秦、張儀，在歐洲他們就是塔列朗、梅特涅。

  但是這種人物的光輝時代，只會存在於工業革命之前的歷史，或工業革命早期時代。當工業革命完成之後，隨著社會教育的平民化和普及化，信息傳播方式的改變，一切基於外交官個人魅力和才能的外交策略，已經無法再主導各工業國家之間的外交政策了。

  而對於後者，路易.查理對他們的表述，只有一句話「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這是從1840年-共和國建立，這100多年屈辱歷史，給每個中國人留下的最深刻的烙印。

  老實說對於後者，路易.查理現在還真是有些束手無策。基於國家實力之上的外交，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否則就是花樣作死。比如路易.查理記憶中的喬治亞、烏克蘭，分分鐘被俄羅斯教會了做人。

  和後者相比，路易.查理更願意面對前者這樣的外交精英。一個試圖以個人力量，獲取超越本國實力的外交利益的外交官。就如同一名試圖揮舞千斤重錘的三歲小兒，到最後只會傷到自己而已。

  更何況，這時代的卡斯爾雷子爵尚未知道帝國主義的外交名言就是，一切協議簽訂的意義就是為了被撕毀。

  路易.查理面帶微笑的回應著卡斯爾雷子爵道：「我自然是願意接受英國的友誼的。不過，現在的不列顛王國的亨利·阿丁頓首相，可是最先承認西哀耶斯偽政府的。而且據我所知，英國一直是歐洲反法同盟的組織者和領導者。所以僅憑藉子爵你轉述的小威廉.皮特前首相的些許善意，我很難把自己最後的本錢-法國遠征軍，投入到看不到勝負的賭局當中去。」

  和法國王太子消磨了大半天，終於從王太子口中吐露出了一些實質性的擔憂，這讓卡斯爾雷子爵終於稍稍振奮了精神。

  所謂談判，就是一個不停的試探對方底線的活動。當雙方覺得自己已經確認了對方的底線，之後的具體內容協商，就只是在尋找雙方的最大公約數罷了。

  當卡斯爾雷子爵和路易.查理兩人，都認為自己已經了解了對方的底線之後，關於實質性的內容協商就進入了快速通道。

  接下來的一小時中，卡斯爾雷子爵和路易.查理兩人，對歐洲各國現在的政治外交形勢，英法兩國在新大陸、非洲大陸、遠東的殖民地利益的看法，進行了熱烈探討和交換了意見。

  對於卡斯爾雷子爵提出的，英法結成利益同盟，在新大陸聯手壓制美國、西班牙勢力的擴張；在非洲互不挑釁對方在當地的特殊利益；而在遠東，法國撤出在印度大陸的殖民力量，以換取英國支持法國對馬六甲海峽以北，東亞地區的殖民行動。

  路易.查理只是略作抵抗，就節節退讓的同意了。卡斯爾雷子爵以一頂不確定的法國王冠，就讓法國王太子讓度出了大批的法國利益。

  在卡斯爾雷子爵看來，即便是自己提出的要求能實現一半，也相當於讓法國近30年的殖民成果化為烏有了。

  而這些要求並不在小威廉.皮特閣下的要求之內，完全是卡斯爾雷子爵本人聰明才智的體現。他藉助小威廉.皮特閣下的偉大設想，為不列顛王國獲取了最大的利益。而王國所付出的，僅僅是允許法國商船可以在英國控制的港口和殖民地，補充食水、維修船隻和進行貿易。此外英法兩國同意，都給予對方貿易最惠國地位的待遇。

  卡斯爾雷子爵在推進《愛爾蘭聯合法案》中所起的作用，因為過於耀眼而被國會中的政敵所污衊。現在能取得這些對法國談判的成果，讓卡斯爾雷子爵確信，這些成果足以讓國會中那些質疑自己的聲音消失。

  當卡斯爾雷子爵準備乘勝追擊，讓法國王太子確定返回歐洲的日期時，卻再次遇到了波折。

  不管卡斯爾雷子爵如何威脅利誘，法國王太子始終不願肯定的答覆返回歐洲的計劃和日期。

  實在推搪不過的路易.查理最後提出，除非小威廉.皮特重返英國內閣，擔任首相。英國政府公開宣布支持法國王室，斷絕和西哀耶斯偽政府的外交往來，並退出歐洲反法同盟。

  否則波旁王室返回法國的時間，將會自主判斷。決不受任何個人和國家的支配。

  看著眼前逐漸展現強硬姿態的法國王太子，卡斯爾雷子爵知道，如果沒有一個實質性的保證。眼前這個捉摸不定的法國王太子，一定不會把返回歐洲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空口白話之上。

  卡斯爾雷子爵也知道，法國王太子的要求並不過分。但是這兩個條件卻都是他所無法承諾的，讓小威廉.皮特重返首相的位置，涉及到英國內部政治利益的交換，卡斯爾雷子爵絕不會在法國王太子面前透露英國政壇的內部鬥爭。

  而作為歐洲反法同盟的發起者和領導者，英國政府同樣不會在目前的歐洲形勢下，公開宣布站到代表法國王室的王太子這邊。因為這不符合英國的利益，也違反了英國人在外交上剛剛成形的勢力均衡的外交策略。

  卡斯爾雷子爵和路易.查理兩人，繼續糾纏至日落西山，才勉強達成了一個初步協議。

  英國和法國遠征軍在新大陸互不敵視，英國承認法國北美殖民地政府在法美衝突中獲得的一切收益，並承諾英國不插手五大湖以南地區的殖民衝突。

  而路易.查理代表法國遠征軍及殖民地總督府承諾，法國勢力不會越過五大湖的北岸，且法國將承認英國在彭薩科拉的特殊權益。

  至於非洲大陸、遠東的印度支那地區及東亞地區的約定，及法國王室重返歐洲的時機，將在小威廉.皮特閣下重新執掌英國內閣之後再行協商。

  由於這份協議的雙方都還不是各自政權的執掌者，卡斯爾雷子爵建議，今天的會談不必落於紙張之上，而是作為兩國之間的口頭約定。

  經過了一天精疲力竭的談判，兩人都有些疲憊不堪了。路易.查理隨即邀請卡斯爾雷子爵共進晚餐，在唐.萊昂的精心的準備下，兩人享用了一頓豐盛的西班牙風味的晚宴。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的卡斯爾雷子爵，在如此美食的面前，也終於稍稍失去了他一直保持著的紳士風度。

  晚宴過後，卡斯爾雷子爵謝絕了在莫比爾過夜的邀請。他趁著黑夜帶著隨從返回了商船，連夜趕回了彭薩科拉。

  站在商船的船長座艙內，卡斯爾雷子爵透過船窗看著燈火通明的莫比爾，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隱沒在黑暗之中。

  卡斯爾雷子爵，默默的回想著自己一整天的經歷。雖然他似乎從法國王太子那裡，獲得了超出預期的利益。但是這些利益大部分都要在法國王太子返回歐洲，重新掌握法國政權之後才能兌現。反倒是法國王太子提的幾個條件，都是當前英國必須執行讓步的。

  仔細回想起來，子爵發現法國王太子是用法國未來的利益，交換了英國的眼前利益。如果路易.查理不能返回歐洲，重新登上王位，那麼自己代表英國讓出的利益，等於打了水漂了。

  卡斯爾雷子爵一時糾結了起來，這次的秘密外交，到底是會成為自己人生中的污點，還是榮譽呢？

  而路易.查理這位法國王太子，到底是有意為之，還是因為沒有遠見而誤打誤撞造成了現在這個結局。

  卡斯爾雷子爵開始懷疑起，小威廉.皮特閣下對法國王太子路易.查理的判斷起來了。通過一整天和法國王太子的商談之中，卡斯爾雷子爵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位法國王太子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貪戀權位和懦弱。否則不會在和自己周旋了一天之後，只讓自己得了一份看上去成就非凡，但實質上其實沒什麼收穫的協議。

  不過卡斯爾雷子爵只是思考了片刻，就把自己對法國王太子的懷疑深深的埋藏了起來。對他來說，法國王太子的為人如何，他並不在乎。

  作為小威廉.皮特閣下的追隨者和支持者，卡斯爾雷子爵只在乎小威廉.皮特閣下能否重回英國的政治中心。只有小威廉.皮特閣下重新執掌英國的內閣，他們這些閣下的支持者，才能實現自己的政治理念。

  現在的亨利·阿丁頓首相，通過支持法國的政變政府，從西哀耶斯為首的法國新政府手中，獲得了大量的利益。這讓原本並不讓人看好的亨利·阿丁頓內閣，獲得了英國人民和皇家海軍的支持。

  亨利·阿丁頓首相為此在英國國內的聲望開始日漸高漲，原本被認為是過渡內閣的本屆英國內閣，似乎很有長久幹下去的希望，這對卡斯爾雷子爵這些小威廉.皮特閣下的追隨者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