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由光到暗的七巧板

  外界的局勢，高文是不知道的。

  他現在只關心次元要塞。

  皇室成員們都在議論紛紛，一個個臉色很難看，發愁的發愁，嘆息的嘆息，只有被洗腦的小公主蘇菲亞，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當然也沒人懷疑，畢竟她還小，再怎麼聰明的小孩子也還是小孩子。

  少年不識愁滋味嘛！

  但實際上，現在的她並不算特別關心皇室，而且潛意識認為只要有「麥迪文老師」在，一切都不是問題，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比眾神還強大，哪還有他解決不了的？

  除了蘇菲亞，其他皇室成員都在爭論。

  大帝和首席傳奇法師去了那麼久，不會回不來了吧？

  他們要是回不來了，我們該咋辦，又不知道該怎麼出去，難道被困在這裡等死？

  沒洗漱用品就算了，沒騎士小說也算了，這關鍵是沒吃的喝的，會餓死渴死的你造不？

  最重要的是，皇室和光明神殿鬧翻，神聖巨鷹帝國不會直接易主吧？

  這種事多了去了。

  成王敗寇，勝利者擁有一切，失敗者失去一切。

  那一次權力更迭不是這樣？

  不過仔細一想，應該不會。

  畢竟還有一些皇室成員不見了，大家都不傻，知道那些人是去投靠光明神殿了。

  皇室家大業大，幾千年了，成員遍布整個帝國，在外面的強者、勢力都很多，而且不斷和其他家族聯姻，盤根錯節，光明神殿肯定不願意帝國傷筋動骨的，人家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繁榮的帝國，而不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帝國。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扶持那些投靠的皇室成員。

  當然，這是皇室敗了的情況下。

  要是皇室贏了，情況就會發生變化。

  到時候，應該就會有新的勢力，足以和光明教會叫板的實力進入帝國，成為皇室新的靠山，皇室依然會維持現在的地位，而就看現在的苗頭，顯然這個靠山就是深海教會了。

  魔界深淵那些藏了一萬年的教會，終於要浮出水面了嗎？

  一些腦子轉的比較快的皇室成員，憂心忡忡。

  不過很快就不去想了，杞人憂天。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皇室哪能打得過神殿啊……

  別說大地和首席傳奇法師不見了，就算回來了也打不過啊，就算帶一個半神回來也沒用啊！

  高文輕輕搖頭。

  這些人還不知道，梅爾哈多已經被腐化成「墮落天使」，隱藏在鷹巢城，甚至隱藏在整個帝國境內的黑暗存在們，也都冒了出來。

  麥爾朗恩的教會，哪是那麼好對付的，和深海教會站在同一戰線的勢力多了去了，這種緊要關頭，黑暗教會和惡魔教會，甚至包括冥界死亡眾神的教會，肯定要同進同退的，這場戰爭雖然表面上只波及了一個小小的鷹巢城，實際上肯定牽動著好幾個陣營的博弈。

  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不知道多少傳奇、半神在對峙，甚至已經大打出手！

  鷹巢城只是一個縮影而已。

  高文有種預感：

  此戰之後，幾大陣營的戰爭就要真正開始了，整個世界也必將陷入一片混亂，一個新的時代將會來臨，在這個關頭上，艾澤拉斯將面臨最大的危機，以及最後的機遇。

  現在的局勢很微妙，雙方持平。

  半神之間的戰鬥不會持續太久，相信要不了一個小時，戰鬥就會結束。

  也不知道米爾豪斯能不能抓緊時間回來。

  「奇怪，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半神畢竟是底層法則的掌控者，和整個世界息息相關，有神靈層次的危險感知能力。

  既然感覺到不對勁，那就真的不對勁。

  似乎有什麼危險的事要發生了。

  但這裡是折迭空間，能有什麼危險？

  是外面的人進來了，還是……

  次元要塞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影響到了這裡？

  甚至更可怕的危險？

  ……

  ……

  地下深處，十幾處黑暗儀式在召喚黑箭後徹底寂滅。

  六件聖器忽然化作濃郁的黑霧，然後黑霧繼續變化，變成了一個個漆黑的符文，按照某種常人無法理解的規律，朝著四面八方發散，並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囊括整個鷹巢城的儀式法陣。

  地面上的局部戰鬥，已經變成了全面戰爭。

  不僅僅是光和暗的對決。

  混亂喚醒了人們的負面情緒，以及那些被法律、道德、善良死死壓制的惡。

  這些惡念正常情況下，是永遠不會顯露出來的，每個人心裡都有，就好像有時候我們憤怒了，會心裡想「我要殺死你」或者「祝你終生不舉子孫滿堂」，但我們不會真的拿起屠刀，也當不成隔壁老王。

  精神出軌不算出軌，心理犯罪也不算犯罪。

  但現在，混亂擊潰了法律，削弱了道德，壓制了善良，上古之神的低語又在隱隱約約中響起，蠱惑人心，某些人心裡的惡念再也無法壓制。

  而當第一個人作惡時，受他影響的其他人，惡念也被放大。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惡念起，殺戮生。

  以前雞毛蒜皮的鬥嘴，現在都成了舉起屠刀的藉口。

  你對我做過的，我要百倍償還！

  當這句話在成百上千人的心裡出現時，局面已經徹底時空。

  「你今天訓了我一頓，我是你的學徒，我不敢多嘴，不然你把我趕出來，我拿什麼養家？」

  「平時不敢對付你，但現在那麼亂，我就算偷你點東西，你也不知道啊，但我的生活會過得更好！」

  「不對，萬一你知道了呢？」

  「而且偷東西再多，也不夠過一輩子的，我還是得當你的學徒。而你東西丟了，心情不好，以後對我就更不好，肯定會訓我，甚至打我罵我！」

  「所以不能光偷，還得揍你，要把你揍服了，你就不敢對我不好了！」

  「可你認識上流社會的人，我要是揍了你，你說不定就找人殺了我！」

  「你居然想殺我？」

  「那我就先殺了你！」

  「可是殺了你，我以後跟誰學手藝，怎麼賺錢？而且你還有老婆，有孩子，有親戚朋友，他們要是找我報仇咋辦？」

  「所以我要把你全家都殺了，把你親戚朋友都殺了，把他們的東西都搶走。」

  「這樣我就能過一輩子了！」

  「我都不想要學手藝，我有本錢了，我可以當商人，也可以買一處農場，我甚至有可能買一處莊園，賄賂貴族買個騎士爵位！」

  「別怪我，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誰讓你白天訓我！」

  這只是其中一例。

  這樣的想法到處都是，這樣的人也到處都是。

  惡念這種東西，就像河水，而善良、道德、法律，就是河堤。

  一旦河堤出現一個小小的缺口，惡念就會湧現出來，然後不斷衝破善良、道德、法律，最終決堤，變成洪水，毀滅一切。

  這就是人心。

  在上古之神低語中不斷腐化、在混亂中不斷污染的人心！

  有人趁機偷竊，有人趁機搶劫。

  有人趁機偷情，也有人趁機殺戮。

  一具具身體倒下，鮮血汩汩流淌，在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下，滲入地下。

  一個個靈魂破碎，以尋常百倍千倍的速度腐朽，被扭曲或者被污染，卻沒有變成幽靈或者怨魂，而是最終被暗影吞噬。

  血肉是能量，靈魂是能量，世間所有的一切，本質上都是能量。

  甚至就連負面情緒和惡念，也是能量。

  這些陡然增長無數倍的能量得到釋放，如果沒有消失的話，必然會有去處。

  血肉和靈魂被幾乎所有惡魔喜歡，而那些負面情緒和惡念，也有人喜歡，比如魔界深淵裡的某些魔神、惡魔領主，比如艾澤拉斯的上古之神「亞煞極」。

  這些能量全部被吸入了地下深處，然後被巨大的黑暗儀式法陣吸收。

  沒有什麼新的東西被召喚過來。

  有人在等待。

  等一個機會。

  ……

  ……

  遙遠的深海更深處，不斷蠕動的血肉觸手中，是一個古老腐朽的城市。

  上古黑暗帝國的黑暗之都，深海教會的唯一聖城，神話傳說中的絕望之城。

  此時此刻，一名不知道活了多久、頭部宛如章魚、頭髮如同觸手一樣的詭異人形生物，站在絕望之城最高最巍峨的深海神殿中，平靜而又冷漠。

  墨綠色的苔蘚爬滿了他的身體，不斷積累的沉積物掩蓋了身體，這讓他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形生物，而是變成了一個苔蘚覆蓋的墨綠色石像。

  難以想像，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多少年。

  忽然，苔蘚動了動，石像睜開了眼睛。

  整個石像徹底破碎，章魚出手不斷蠕動，人形生物活動了一下身體，喃喃自語。

  「我沉睡了八百年……」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我聽了主的神諭，埋下的種子終於生根發芽……」

  「異變的鮮血，腐朽的靈魂，滋生的惡念，黑暗儀式已經開始……」

  「通往次元要塞的星空走廊再一次開啟，躲藏在庇護所中的自由之國度，終將墮入黑暗……」

  「傳令下去，召喚吾主降臨！」

  ……

  ……

  地面上，天空中。

  最激烈的戰鬥仍在繼續。

  「墮落天使」梅爾哈多和「光明半神」卡蘭加斯的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曾經的好友變成了死敵，心裡卻真的為了對方好。

  是的，都是真心的。

  「光明是一場欺騙，黑暗才是永恆。燈火終將熄滅，恆星終將熄滅，萬物終將逝去，宇宙終將冰冷。卡蘭加斯，黑暗才是永恆！我被光明欺騙了幾千年，現在才終於蒙主召喚，擁抱永恆！」

  三對漆黑的羽翼，一身影鑄的傳奇套裝，還有一把散髮絲絲黑氣的墮落天使之劍。

  梅爾哈多盯著正在高速躲避的卡蘭加斯，沉重冰冷，聲音卻出乎意料的溫柔好聽：「卡蘭加斯，想一想你的本質！你的本質比我更高貴，你擁有天生的光明神格，你是光明主神的族人，你該知道你們那一族的宿命！」

  「光明不是欺騙，黑暗不是永恆。哪怕在最黑暗的時刻，宇宙也會點亮燈塔。我們這一族在光暗定序中誕生，歷經無數次磨難，終於找到了信仰封神之法，擺脫了光暗輪迴的宿命。」

  卡蘭加斯的聲音比梅爾哈多還溫柔：「宇宙未必會走向冰冷寂靜，我們的努力不會白費！梅爾哈多，放棄抵抗，我會將你淨化，讓你重新擁抱光明！」

  「看來我們誰都無法說服對方，只能用手中的劍來決定。」梅爾哈多舉起了墮落天使之劍。

  「如你所願。」卡蘭加斯卻連一件武器都沒有，身上散發著濃郁到了極點的光明，他本身就是武器，最好的武器。

  一位墮落天使，一位光明半神，一暗一光，卻是一樣的平靜，聲音溫柔。

  這份平靜和溫柔，才是最可怕、最無法撼動的無情。

  梅爾哈多忽然收攏翅膀，整個人就像一根黑色的利箭，射入了無盡光明。

  下一刻，光和暗碰撞。

  整個世界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叫喊聲和刀劍交錯的聲音都沒了，什麼都聽不到。

  但只是一瞬。

  一瞬之後，是震耳欲聾的巨響，以及之後無邊的嘈雜。

  光炸了。

  箭碎了。

  無盡光明驟然消失，就好像燒盡了的恆星，走向冰冷寂靜的末日。

  這些光明全部湧入了墮落天使的體內，徹底摧毀了他的身體結構，構件身體的能量符文徹底崩潰，化作最純粹的暗影能量，和無盡光明雙雙湮滅。

  就連影鑄的盔甲和墮落的大天使之劍，也徹底破碎，然後消失。

  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光明聖典上清楚的記載，天使是眾神用光明創造的第一批生物，而人類、精靈、矮人，乃至世間萬物，都要更晚一些。

  既然是有純粹的光明創造而出，一旦死亡自然徹底消失，渣都不剩。

  梅爾哈多死了。

  卡蘭加斯呢？

  無盡光明沒了，天空中只有零零散散的透明碎片，肉眼根本看不見，只有極少數強者才能憑精神感知，尤其是在光芒消失的黑色夜空。

  忽然，一點黑光從那些碎片中發出。

  緊接著，在不到10秒鐘內，所有碎片變成了如墨般的漆黑。

  然後重新組合，變成了一個古怪的圖案。

  是的，圖案。

  由黑色碎片組成的圖案，就像小孩子胡亂拼湊的七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