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征服並不需要用刀劍

  那兩千迦圖人確實在克溫村，查理斯讓他們藏到了獅鷲騎士團的古老駐地中。

  這個隱秘的駐地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誰都沒想過查理斯會和扎卡爾合作。

  不過，這個駐地對迦圖人而言並不是什麼好地方。

  因為只要把山谷口堵上，他們就別想出來了——這地方只有一個出入口，而且並不寬敞。

  當然，駐地裡邊其實還有一條隱秘的小路可以通往女神山上，但那條小路只有達利昂一個人知道。

  那條小路李昂走過一次，但他同樣不知道應該怎麼走，因為那需要在迷霧和森林裡繞行很久。

  這種迷霧森林一進去就會迷路，除了達利昂這個從小生活在這裡的人之外，其他人走進去就很可能再也出不來了。

  目前，達利昂正帶著獅鷲騎士團堵在山谷口。

  駐地里的迦圖人並沒有試圖往外沖——山谷口只有三米寬的道路，路的一側是峭壁，另一側是深澗和激流，沒別的地方能落腳，而且山谷口是個拐角。

  但山谷口的拐角外，卻是能布下幾十米弧形軍陣的空地。

  只要腦子沒壞，誰都能看出來，這肯定是沖不出去的。

  於是迦圖人也退入了駐地內部——他們出不來，但李昂的部隊也別想進去，兩邊就這麼對峙著。

  李昂倒是不怎麼在乎這種對峙，反正只要困住他們就可以了。

  「達利昂，你就留在這裡盯著這些迦圖人，別讓他們出來就行。我得去弗萊徹……」

  李昂安排好部隊之後打算離開，但想了想又回頭問了達利昂一句：「你和查理斯關係不錯，相處的時間也最多，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過什麼異常？」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了這些迦圖人，我恐怕很難相信查理斯會通敵……」

  達利昂想了想，伸手指了指那個駐地：「陛下，查理斯一直將您奉若神明，還給您修建了雕像每天供奉，有時候還會一個人在雕像面前自言自語……這算不算異常？」

  李昂愣住了：「駐地里那個墓，是查理斯建的？」

  李昂還清楚的記得，獅鷲騎士團駐地里，有一座很顯眼的墓葬——墓碑上寫著「這裡長眠著勇敢無畏的潘德之王，李昂·格里芬陛下。」

  墳墓的前面就立著李昂的等身塑像。

  那是他失蹤後，查理斯和達利昂給他修建的，墓里其實是空的。

  當時達利昂解釋過，立這個墓一方面是因為大多數人都以為李昂已經死了，另一方面是為了讓獅鷲騎士團有個『為李昂復仇』的名義。

  畢竟那時候獅鷲騎士團身份很尷尬——在其他人看來，他們那時候相當於是一支非法武裝。

  當時艾米是烈獅王國女王，但由於歷史原因，獅鷲騎士團不可能效忠於烈獅王國。因此他們要用李昂的名義來保存自身，也就是讓其他人將他們視為李昂的私人部隊，免得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李昂本以為這是達利昂得到了他養父的授意，沒想到竟然是出於查理斯的建議。

  「陛下，查理斯對您的崇拜其實早就已經超出了君臣的概念……他是將您視為神靈的。而且，他大概能算是那種狂信徒——我覺得，即使您讓他去送死，他也會毫不猶豫去做的。」

  達利昂說著，撫著胸口朝李昂低下了頭：「從這裡的情況來看，查理斯確實勾結了迦圖人。但我同樣能確信，他對您的忠誠是不可置疑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這其中很可能有什麼緣由，陛下，希望您能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我會的。」

  李昂點了點頭，思索著離開了。

  回到長河城之後，李昂收到了拉斐爾傳回的消息。

  拉斐爾已經到了白鹿堡，他把查理斯鎖進了潘德銀行——那裡有幾百諾多精靈看守著，曾經與拉斐爾並肩作戰的文達蒂爾也在那裡。

  這是很穩妥的做法，拉斐爾確實是成長了不少。

  不過李昂目前還來不及去問清楚查理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他還要趕去弗萊徹。

  他要先去把扎卡爾徹底忽悠瘸，然後再回來清理門戶。

  ……

  西吉斯蒙德確實是個辦事效率很高的人，他只用了三天就把弗萊徹的貿易市場給建了起來。

  或許是緣分，或許是巧合，互貿市場的位置，就在李昂曾經與迦圖人血戰的那個河畔營地，一步都不差。

  當初那個小小的河畔營地已經經歷了拉爾夫和查理斯的多次擴建，現在已經是個足以容納上千人的中型堡壘了。

  而且這個堡壘橫跨長河，就像是一個槓鈴的樣子。河的兩端都有兵站和圍牆，中間是一座修得很結實的木橋。

  也就是說，這個中型堡壘其實相當於在河道兩邊各修了一個小城堡。即便河對岸的城堡被敵人占據，也可以在另一端據守橋頭進行阻擊，同時能讓守軍越過河道快速反擊，屬於攻守兼備的軍事堡壘。

  而現在，這個堡壘的北邊被劃為了迦圖人的交易場；而南邊則作為了新潘德王國的大賣場，中間隔著一座橋。

  這當然是很公平的做法，李昂做生意一向是本著公平自願的原則……

  包括他給扎卡爾列出來的清單，也顯得極其公道，甚至連扎卡爾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占了便宜了……

  比如，一頭五十磅以上的山羊能換到五磅食鹽；

  兩頭羊就能換到一磅染料；

  六頭羊就能換一磅巴克斯香料，而且是已經碾成粉的成品；

  而更昂貴的鉛壺和鉛制大鍋，竟然也只要區區三五頭羊的價格；

  就連貴重無比的福壽膏也在清單中——這玩意確實治好了扎卡爾的舊傷和便秘，而且還能提神醒腦，也確實能止咳止吐止瀉——草原上常見的大多數病症都能治！迦圖人甚至已經把這玩意稱為『神藥』了。可這麼寶貴的東西，一磅居然只要十頭羊而已！

  當然，羊必須養到五十磅以上，要不然不收——李昂給迦圖人準備的交易場留了很多個五十磅的天平秤。

  這個標準也極其公道，五十磅的山羊其實沒多大，只需要養一年就有這個重量了，都還不算成年，一般山羊其實是能長到一百多磅的。

  扎卡爾甚至還覺得這樣的羊是不是小了點，但李昂表示五十多磅的羊最適合用來做烤羊——這確實也是事實。

  「李昂陛下，這價格確實很厚道，我沒什麼異議……如果您需要戰馬，我也願意賣給您。」

  扎卡爾覺得李昂開設這個貿易場確實很有誠意，這種定價在他看來和白撿差不多——羊這玩意在草原上真的不怎麼值錢。

  「戰馬就不用了，我的部隊目前馬匹是夠用的。當然，你要是願意賣種馬，我倒是可以買幾匹……」

  李昂拒絕了扎卡爾的提議：「迦圖人也是人，讓你的族人生活得好一點吧，羊每個人都能養，女人和小孩子也能放羊，而且還能補充你們族內的食物儲備。但養馬卻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青壯人手……」

  扎卡爾看著悲天憫人的李昂，緩緩的點了點頭：「說得沒錯……李昂陛下，您確實是個仁慈的君王。」

  「這樣一來，我們雙方都能減少駐防的軍隊人手，把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到人們的生活中去……但你得照顧好這個市場，我擔心朱達的部族過來搞破壞——我可不想和他交易，你知道的，他肯定不會拿羊過來換。」

  李昂也點了點頭，朝扎卡爾伸出了手。

  扎卡爾也伸手，抓著李昂的爪子使勁握了握：「請放心，朱達永遠不會再來了。感謝您的慷慨，李昂陛下。」

  兩邊談妥了價格，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為了確保和迦圖人的交易能長久維繫下去，李昂讓臨時駐紮在這裡的安冬嘉管理這個交易區——安冬嘉曾經在凜鴉境管理過與迷霧山人的交易區，現在做這個也算是駕輕就熟。

  讓迷霧山人來維持迦圖人和潘德人之間的交易，這也顯得既公平又合理。

  當然，最重要的是……李昂不打算讓拉爾夫或者利奧弗里克這些正派人來管這事。

  管理這個交易場的負責人，最適合的就是安冬嘉這樣比較『靈活』的人。

  因為安冬嘉和安森正在談戀愛，她知道李昂弄來的那些『草原生活必需品』都是些什麼玩意……

  福壽膏就是鴉片，這玩意的情況就不用多解釋了，反正拉蒙現在已經壟斷了辛加爾的鴉片市場，貨源充足得很。

  鉛壺和鉛鍋並不僅僅只是鉛製品而已，它們的內層還刷了汞漆——能達到不粘鍋的效果，還能使這些器皿看起來銀光閃閃非常漂亮，而且還很容易清洗。

  但長期使用鉛製品會導致鉛中毒，並且汞漆加熱後會產生更致命的水銀毒素……

  而那些所謂的巴克斯香料，其實也是巴克斯國內二十年前便不允許銷售的違禁品，也是積壓庫存。

  這些香料都不是天然香料，而是以前的巴克斯商人用廢棄香料混合各種有毒添加劑加工出來的，之所以要打成粉末，就是避免被看出來……

  但這種二手香料確實能夠解除肉食的油膩，而且效果極好——大概是因為樟黃素之類的東西含量特別高……

  既然解除油膩的效果特別好，那對長期吃肉的草原民族而言就確實是好東西，少量食用也吃不死人，頂多讓人患上肝癌以及生殖系統疾病……

  只有食鹽沒有額外加料，因為那玩意本來就不是按真正的食鹽標準製成的——那是沒有經過二次蒸餾的海鹽半成品，也就是直接用海水制出的第一道鹽，看起來和吃起來都沒問題，只不過長期食用很可能導致失明健忘脫髮耳鳴全身無力之類的小毛病而已……

  都是小問題。

  你看人家扎卡爾都已經真心實意的表示了感謝……

  這可都是草原上最缺少的好東西，李昂做的可是厚道生意。

  ……

  半個月後，迦圖人全面撤回了草原，並且確實送來了大量的羊。

  這時候被堵在古老駐地里的那兩千迦圖人差不多剛好將糧草用盡，看來扎卡爾是用了最快的效率湊出了兩萬頭羊。

  這些羊在第一時間便成為了李昂用來給部下酬功的福利——之前一直在到處作戰，部隊也都疲累了，需要激勵一下。

  兩萬頭羊被數千大軍瓜分後顯得並不多，差不多每個戰士都能分到兩頭，立下戰功的能多分一點。

  不過，大陸上很快又流傳起了另一個說法：立下戰功的戰士就應該用肥羊來酬功，因為戰士們返鄉娶妻用得上——畢竟烤全羊是婚宴三件套之一……

  當然了，這個說法也是為李昂的養羊計劃做配套服務的……

  扎卡爾的人把羊送到弗萊徹之後，李昂也如約放走了古老駐地里那支迦圖部隊，很講誠信。

  在這支部隊被放走後不久，北方便傳來了迦圖人內訌的消息——這是一個名叫『史扎哈』的迦圖人傳出來的，他原本是朱達的部下，現在投奔了扎卡爾。

  破壞者朱達的部族遭到了扎卡爾的大規模襲擊，朱達戰死，部族被吞併。

  迦圖人全面服從了扎卡爾的領導，並且開始大規模的到弗萊徹進行交易。

  大概是因為朱達的部族已經被扎卡爾搞定，交易進展很順利，迦圖人基本上都是歡天喜地的牽著羊換回了他們想要的好東西，沒發生什麼不必要的衝突。

  畢竟對迦圖人而言，羊他們是真不缺，尤其是很好養活的山羊……

  羊這種東西確實是挺好的牲畜，適應力強好養活，溫順平靜好管理。

  而且從羊奶到羊毛，再到羊肉和羊角，全身上下都有用途。就連羊腸也是醫生必備的外傷縫合用品。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於，山羊會消耗比馬更多的草場，而且它們要啃草根……

  當然，啃草根並不會導致草地荒漠化，只是會讓草地的恢復周期變得更長——比牛和馬啃過的草場恢復得慢幾倍。

  對於迦圖人而言，每過一季便換一處草場，一年四季在不同的草場進行輪換放牧，這是他們的生活習慣。

  他們原本養得更多的牲畜是馬和牛。

  但李昂的交易市場，會迫使他們大量養羊——只有山羊才能換到那些好東西，那些東西是以前到處搶劫都搶不到的。尤其是鹽和金屬器皿，是草原里確實缺少的必需品。

  而大量養殖山羊，大概一兩年之後，等他們重新回到第一處草場，他們就會發現……草場並沒有完全長起來。

  草場不夠，他們就必須減少放牧的牲畜數量——但減少什麼類型的牲畜呢？

  馬對食物是比較挑剔的，還沒有完全長起來的草場，養活不了太多馬匹，卻依然能養活羊——跟馬比起來，山羊確實更好養……

  再說，短時間內少培育一季馬匹也沒什麼，迦圖人現在不缺馬……

  同時，李昂的交易市場也只收羊。

  那這個選擇就很容易做了。

  在一次次的減少牛和馬的培育之後，迦圖人漸漸就會變成山羊養殖專業戶——無論是為了交易，還是為了養活更多的牲畜以保障部族的食物儲備，這都是必須做的選擇。

  於是這個惡性循環，便只能持續下去……直到一切都無法挽回。

  再加上對『福壽膏』的依賴以及各種毒素的攝入，一兩年之後，迦圖人還會發現，他們的新生兒死亡率和畸形率會高的嚇人，成年人也會漸漸變得虛弱。

  彪悍的戰士會枯瘦如柴，引以為傲的騎射功夫也會因為手抖眼花而使不出來……

  但這一切的原因，以迦圖人的文化水平，恐怕永遠都找不到答案。

  他們大概只會歸咎於神靈因達爾放棄了他們吧……

  而且，到那時他們無論用什麼方式試圖改變這一切，也都來不及了，老老實實的為新潘德王國養羊，大概會成為他們存在的唯一理由。

  不出意外的話，要不了幾年，迦圖人就會變得溫和有禮能歌善舞熱情好客……

  征服，其實並不一定需要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