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契約是對等的

  「露西安娜……我好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我腦子裡離開了……我現在輕鬆多了。」

  說話的是剛被喚醒的阿勒斯。

  「阿勒斯，你不會再被人控制了……不過，你以後最好別再催眠自己，也別再參與密諜的工作。」

  李昂看著阿勒斯，輕輕說道。

  阿勒斯依然有些迷惑不解，似乎想對李昂說點什麼，但轉頭看到阿琳娜在他旁邊，他沒有再說話。

  這傢伙似乎一看到阿琳娜就說不出話來。

  但阿琳娜大概是全明白了，她有些擔憂的在李昂身旁坐了下來：「卡瓦拉和馬爾伯特，他們……都在你這裡？」

  「應該是的……」

  李昂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頭頂正中心，也就是天靈蓋裡邊：「估計在這兒。」

  「在伱腦子裡？這……這太危險了……那可是個神！」

  溫蒂一下子變得愁眉苦臉。

  「別擔心，不出意外的話，只要我還活著，他們就出不來……」

  李昂朝溫蒂笑了笑：「所謂神，其實沒什麼可怕的，只要了解他們，他們也不過就只能在夢裡嚇唬嚇唬人而已。」

  卡瓦拉和馬爾伯特現在應該確實還在李昂的靈魂空間中。

  但李昂現在並不擔心。

  李昂的神魂自始至終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只是在『做夢』的時候被阿琳娜喚醒，這當然是不會有什麼危害的。

  至於停留在靈魂空間裡的那兩位——李昂能確定，卡瓦拉和馬爾伯特都失去意識了。

  靈魂空間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李昂思考過很多次。

  或許，連三先知或馬爾伯特這種會用靈魂法術的人也不知道，卡瓦拉估計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李昂已經能夠判斷出一個大概率正確的答案了。

  因為，他自己的靈魂空間和他在神殿經歷過的那個純白的空無一物的所謂『虛空』，實在是太像了。

  只不過一個是灰色，一個是白色；一個有紫色光暈，一個是白茫茫的一片。

  但除此之外，別無二致。

  李昂認為，那個混沌般的『虛空』，並不是真正的虛空，而是另一個靈魂空間。

  反倒是從混沌中出去之後，見到的那一大片黑暗與星海才是真正的虛空——那是無盡的宇宙星空。

  當然，李昂當初是以肉身進入那個混沌空間的，能夠承載肉身的靈魂空間，肯定與李昂的不一樣——那應該是神靈的靈魂空間。

  這應該就是創世神在警告了眾神之後給眾神的獎勵。

  但並不是像卡瓦拉說的那樣，只是獎勵給守規矩的神一個靈魂空間而已。

  創世神應該是真的給了那些神一個成為創世神的機會——允許真正的生命進入它們的靈魂空間。

  創世神的靈魂空間是什麼？

  當然就是整個世界，人們生活的這個世界。

  但其它所有的神，都沒能好好利用他們那被創世神強化過後的空間——他們一直在爭奪信仰，爭奪人口，他們的思維一直停留在相互搶奪資源……

  他們大概從沒想過，讓真正的生命進入自己的空間，去創造一個真正的新世界，那才是真正成為永恆的方式，而且沒有上限。

  創世神其實已經向他們表現得很明確了——創造文明，維護生命，傳遞美好，這才是神該幹的事兒……

  所以那些神現在全都被放逐了。

  現在想來，神殿裡留下的那個靈魂空間，大概是秩序女神尤諾米亞的。

  因為那個靈魂空間裡沒有主人的靈魂——尤諾米亞的靈魂已經去了真正的虛空，所以空間裡什麼都沒有。

  得出這個結論並不是靠猜測——卡瓦拉曾對李昂說，如果李昂獨自離開，就會迷失在無盡的混沌中，永遠找不到回去的路……

  也就是說，卡瓦拉在這之前就在混沌中待過了，而且他無法離開那裡。

  但他只可能在尤諾米亞的靈魂空間待過——因為他的靈魂是被尤諾米亞抓到神殿去封印的。

  靈體要怎麼抓走？

  當然是用靈魂空間帶走……

  卡瓦拉當時想要控制李昂的身體，或者說是想誘騙李昂和他簽下靈魂契約，然後操控李昂的身體通過混沌，再穿過深淵，回到大地上——他當時一直在試圖說服李昂『帶他一起回去』，還讓李昂放鬆身心。

  因為有實體才能離開……

  而且李昂現在已經意識到了，他曾經經歷過的那個血獄深淵，也就是阿絲塔莉婭的『天國』，那也是另一個靈魂空間——阿絲塔莉婭的。

  阿絲塔莉婭改造了靈魂空間，創造了一個『美好天國』，然後這個天國變成了血獄深淵——但在她創造天國之前，她的靈魂空間大概和尤諾米亞是差不多的。

  只不過變成了深淵之後，血海環境能夠作為參照物，所以深淵能給李昂足夠的方向感。

  但那仍然是靈魂空間，基本邏輯與尤諾米亞那個白色混沌是一樣的——因此李昂依然能感受到是被『吸進去』的，而且在血獄深淵中也依然處於失重狀態。

  既然深淵本身也是一個靈魂空間，那麼李昂就能確信，卡瓦拉和馬爾伯特，在自己的靈魂空間應該是出不來的。

  在深淵中，靈體才是實體，肉身反而是虛體；靈體會受到傷害，但肉身卻不會被觸碰到；靈體無法脫離深淵的束縛，但肉身卻能飛出深淵——所有的一切都是與真實世界反著來的。

  那麼其他的靈魂空間裡當然也是一樣的。

  尤諾米亞那個混沌空間，如果當時李昂沒有肉身，估計也是撞不出去的。

  也就是說，卡瓦拉在李昂的靈魂空間裡多半是出不來的——他現在是個靈體。

  李昂已經明白那個看起來堅實無比但實際上一撞就破的混沌外壁是什麼了……

  那就是每個完整的生命都具備的能力，是對意識入侵的防禦，也就是靈魂層面的防禦——能擋住靈魂侵襲，但肯定防不住肉身。

  只有肉身才能脫離深淵，這就意味著任何靈魂空間都只有肉身才能脫離，除非成為這個空間的主人——要麼控制空間主人的靈魂，要麼驅逐主人的靈魂強行占據這個空間。

  無論是深淵惡魔還是三先知，他們都只能控制那種無意識的軀殼，也就是已經不具備防禦意識的人。

  阿勒斯以及其他毒蛇密諜，他們的自我催眠其實也等於暫時放棄了靈魂層面的防備，以此換來對疼痛等肌體方面的抗性，以避免被抓住後拷問出機密情報。

  那些靈魂法術，都是用欲望或欺騙使得人們自己放棄對靈魂的防禦，開放靈魂空間把自己的靈魂獻給了惡魔或神靈。

  就像李昂，當初認為自己在玩遊戲，自己同意了那個『直面人生』選項。

  三先知倒也展示過壓制主人強行占據，但即便是手持法典時，米迪亞也只能暫時壓制伊拉諾一小會，她無法驅逐伊拉諾這個擁有完整生命的活人的靈魂。

  合力放逐卡瓦拉的時候三先知能成功，主要也是因為當時卡瓦拉沒有任何實體，並且卡瓦拉當時本來就在法典中——也就是深淵門口。

  這大概就是創世神不允許神靈再擁有實體的主要原因了——不具備實體的神靈，其實並不能把人怎麼樣。

  尤其是羅蘭那樣具備正魂術的正人君子，他的靈魂空間多半比神還強。

  卡瓦拉為了不觸犯規則，一直都沒有占據過任何人的身體，一直在控制別人的靈魂，並在各個靈魂空間中切換……

  這其實是在冒險。

  因為，要簽訂靈魂契約，或是要操控他人，都必須進入別人的靈魂空間。

  當然，通常人面對絕境或是長生不死的誘惑，都會與他簽訂靈魂契約，卡瓦拉能得到空間的控制權，自然一直都沒出什麼問題。

  就算對方不答應契約，比如像馬爾伯特最初時那樣始終不答應成為神選者，卡瓦拉也能立刻回到其它棲身之處——比如雕像中。

  畢竟人很難控制自己什麼時候醒來，只要靈魂防禦還沒關上，卡瓦拉就能出來。

  但這次，卡瓦拉帶著馬爾伯特的靈魂一起進了李昂的地盤……

  馬爾伯特這個『帳號』，對卡瓦拉而言是有風險的，甚至比安娜的風險還要大！

  因為，馬爾伯特得到過李昂的提醒——如果想不再被卡瓦拉控制，就試著對自己使用靈魂法術！

  而且李昂一直盯著馬爾伯特的眼神，還故意放卡瓦拉進入自己的靈魂空間，這就是在給馬爾伯特機會和信心——卡瓦拉在李昂的靈魂空間裡當然是不能控制馬爾伯特的，要不然李昂和誰簽訂靈魂協議？

  馬爾伯特這麼聰明的人，他當然很快就會想明白，而且他之前肯定一直在下決心，所以他什麼都沒說就直接對他自己施法了。

  卡瓦拉和馬爾伯特都失去了意識。

  與此同時，李昂和阿勒斯都被阿琳娜喚醒。

  李昂醒來，也就意味著靈魂空間被關閉了。

  而且連阿勒斯這條退路都被截斷了……

  只要李昂不再刻意的主動放棄防禦，恐怕永遠都不會再打開靈魂空間了——只要人的防備意識一直在，就算是睡覺時也是有防備的，只要不和卡瓦拉簽訂靈魂契約，他就什麼辦法都沒有。

  除非卡瓦拉敢強行占據李昂的靈魂——但那樣的話，卡瓦拉會被放逐的……

  當然，卡瓦拉早晚會恢復神智搞點其他事情的，但至少短期內，他沒那麼容易醒。

  卡瓦拉會失去意識，當然是因為靈魂契約的存在。

  契約的本質是對等的，這是李昂和馬爾伯特都明白的道理——即便是霸王條款，也是建立在對等基礎上，只是利益分配不公平。

  靈魂契約是什麼呢？

  是把靈魂的歸屬權轉讓給卡瓦拉，換取的是以卡瓦拉的神力對靈魂的保護和維持，只要卡瓦拉不死，這些靈魂就不會消散。

  而卡瓦拉得到了靈魂的歸屬權，自然也就可以操縱原主人。

  這確實是霸王條款，因為卡瓦拉得到的利益更大，這是一種『掛靠』式的協議。

  但這同樣是對等的契約，因為這契約也會約束卡瓦拉——既然靈魂的實際歸屬權屬於卡瓦拉，那麼加諸到這些靈魂上的法術，當然會由卡瓦拉和靈魂的主人共同承擔。

  而且，卡瓦拉可能還會承擔得更多一點。

  就像主動掛靠到某個大公司，依附大公司生存的工作室一樣，如果工作室犯了法，其掛靠的主體公司要負主要責任。

  而馬爾伯特對他自己使用的是靈魂誘惑，也就是艾格雷姆用過的那種，對任何有私慾的人都能生效的，能夠放大自己欲望的法術。

  溫蒂能夠阻止馬爾伯特施法，所以李昂當時要讓溫蒂離自己遠點。

  這種法術的效果李昂體驗過——會讓人進入自己最想要的世界，並沉迷其中。

  李昂當時沒有沉迷，主要是因為他原本的世界對他誘惑力不大，而且他好歹也有八分之一諾多血脈，雖然不能完全禁魔，但至少比普通人好得多。

  可其他的人類部隊卻是一直失去意識，直到艾格雷姆被雷劈到神殿之後才甦醒過來。

  也就是說，除非馬爾伯特被送到另一個世界去，要不然卡瓦拉多半很難清醒——當然，馬爾伯特自己可能也很難清醒。

  卡瓦拉活著的時候大概是沒體驗過這種法術的，因為他和諾多精靈一樣是禁魔體質。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因為靈魂契約而享受這個法術的，根本就沒法規避……

  神靈們在對抗深淵惡魔時顯得很困難，為什麼？

  不就是因為神靈也有私慾麼……

  每位女神都只來得及使出一擊，這不是沒原因的，所以尤諾米亞要用一個具備禁魔體質的人來對抗深淵惡魔。

  這種靈魂法術其實非常強大，因為這種法術並不在乎目標的強弱，很多實力極強的人反而更容易受影響——實力強的人面對的誘惑更多，欲望與野心也更大。

  但這種法術也很弱，因為對羅蘭那種沒有私心的人根本就不起作用，對諾多精靈也不起作用。

  至於法術產生的效果——馬爾伯特和卡瓦拉會沉迷於什麼樣的場景？

  李昂其實不確定，但大體上是能判斷出來的……馬爾伯特和卡瓦拉的欲望，其實是基本一致的。

  他們都試圖控制所有人，而且基本都是使用脅迫的方式。

  只不過，卡瓦拉能用靈魂契約，控制力會更強一點。

  但現在的馬爾伯特也知道靈魂契約，並且知道卡瓦拉的一切——那麼，他靈魂深處的欲望，大概與卡瓦拉是基本一致的。

  畢竟，他們連命運都是基本一致的……

  他們都是神選者，但最終都憎恨並決定反抗神，就連反抗的結果都差不多——都是與神一起同時被困住。

  也許，他們現在都在做著同樣的美夢吧——成為了整個世界唯一的自由人，唯一的主宰，以及唯一的神，在夢裡他們能控制一切。

  ……

  「現在，我們可以專心對付馬里廷的艦隊了……」

  緩了口氣之後，李昂齜牙咧嘴的站了起來：「阿琳娜，這是你的地盤，你來決定，我們是戰還是逃？」

  「我倒是不在乎一城一地的損失，但就算放棄帝臨港，我們現在出得去嗎？」

  阿琳娜嘆了口氣，伸手幫李昂調整了一下束縛他左臂的繃帶：「你現在有傷在身，怎麼突圍？」

  「如果不用顧忌我的傷，你會怎麼辦？」

  李昂心裡還是有些溫暖的，阿琳娜一直都在為他考慮，他都知道。

  「那我大概會趕緊逃命去思源城……帝國的艦隊在思源城，克里昂將軍也在那裡。」

  阿琳娜看了看李昂的傷處：「但你現在可跑不快。」

  「嗯……我確實跑不快。這樣吧，我留在這裡拖延時間，你趕緊去思源城帶艦隊回來救我……」

  李昂看了看溫蒂，轉頭對阿琳娜說道：「順便把溫蒂也帶走。」

  「不行！」

  兩個女孩異口同聲的表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