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陰森之眼

  佩恩村的營地里，羅蘭已經重新回到了領主大人身邊。

  「……也就是說，你得到了黎明騎士團的印章……我覺得你應該成立新黎明騎士團了，羅蘭爵士，我很樂意為你提供資金上的幫助。」

  李昂向羅蘭提議道。

  「不，我已經明白了，重建新黎明並不需要錢。當然，我確實需要借一處地方來安置這些夥計們。」

  羅蘭將『光明抉擇』旋到了自己的劍柄上。

  李昂點了點頭：「那就在獅湖城吧，等我們收復獅湖城，這裡就會作為你們的駐地。但在這之前，我們得先把吞噬者幹掉……您應該對這些異端有了解吧？」

  對異端最為了解的，莫過於黎明與黃昏兩個騎士團，李昂覺得羅蘭大概了解一些情報。

  「李昂大人，『吞噬者』在正義神殿有記載，它的名字叫艾格雷姆，意為『陰森之眼』。我們認為它是來自深淵的惡魔，不是這個世界的物種。」

  羅蘭確實知道很多信息。

  多年前，艾格雷姆曾經出現在巴克利大陸，黎明騎士團曾經對抗過它。

  那其實就是潘德王國剛滅亡的時候。

  巴克利帝國那時剛和巴克斯帝國為了分潘德這塊蛋糕，打了一場持續數年的大戰，正處於戰後恢復元氣的階段。

  長久的戰爭使得巴克利國內矛盾重重，各種稀奇古怪的教派也四處冒頭，雖然巴克利帝國的官方信仰是正義女神阿絲塔莉婭，但當時信奉黑暗女神厄瑞達或是其他邪神的，比信仰正義女神的人更多。

  因為正義女神已經數百年沒有降臨人間，但某些邪神卻實打實的能給信徒帶來力量……

  當時有很多人自稱黑暗女神信徒，到處搜羅鮮活的生命，他們會將人的皮膚剝離，用一種可攜式的移動祭壇把剝掉皮肉的血人奉給他們的神。

  不過，當時那些信徒用血肉作為祭品，並不是為了得到力量，而是為了召喚出一種強大的戰士——那時候的異端祈求者自稱『召喚師』。

  其實這些『召喚師』自己也不確定，那些祭品到底是不是真的供奉給了黑暗女神……

  但能確定的是，他們確實能從祭壇中召喚出一種可怕的生物——惡魔。

  那是真正的惡魔，紅色皮膚，頭上有尖銳的雙角，背上有蝠翼般的肉翅——它們與人類毫無關聯，也不是什麼墮落者，它們的紅皮膚也不是因為剝了皮，而是本身就這樣。

  這種惡魔在各地都有記載，而且素質各異。

  這種被召喚出的惡魔有大有小，小的還不到一米的高度，雖然兇惡，但戰鬥力可能還趕不上第一次上戰場時的安森。

  但大的卻超過兩米高，力大無窮且兇猛異常，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最重要的是，這種惡魔，能夠被召喚它的人控制——據說這大概是簽訂了某種靈魂契約。

  這就使得召喚師逐漸增多，信奉黑暗女神的也越來越多，誰都想召喚這種只聽自己話的強力打手。

  各地不斷出現的遺骨與惡魔，很快讓整個巴克利大陸陷入了恐慌，這種恐慌嚴重影響了巴克利帝國的戰後恢復進程，自然不能再坐視不管。

  於是黎明騎士團傾巢而出，各個軍團也紛紛開始搜捕黑暗女神的信徒，並將其認定為異端。

  事實上，這就是巴克斯帝國撕毀協議突然派奧薩將軍侵入潘德大陸時，巴克利完全沒有參與的主要原因；也是巴克斯帝國崩潰時巴克利沒有趁機出兵的原因——不是不想去分一杯羹，實在是當時巴克利國內自身也比較亂。

  巴克利官方對於異端信徒的淨化行動持續了好幾年。

  在這幾年裡，一些異端信徒為了抵抗軍隊，開始不斷加劇他們的邪惡儀式，最終召喚出了一種極其可怕的戰士——惡魔巨力戰士。

  這是巴克利帝國官方的稱呼，據說那是一些擁有怪力的惡魔，生命力極為頑強且毫無人性。

  當時黎明騎士團內一些學者認為，這是從深淵中被召喚出來的罪惡之源，或許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種召喚物非常強大，十個黎明騎士也未必能對付一個惡魔巨力戰士。

  而異端信徒在此後便以異端祈求者與惡魔巨力戰士為核心，聚集起了大軍，開始與巴克利帝國正面對抗。

  但是，在一次惡魔巨力戰士的召喚儀式中，一個異端祭司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這次召喚沒有失敗，但召喚出來的生物卻出了點問題。

  最終從祭壇中走出的惡魔，沒有普通惡魔不死戰士那樣堅硬的皮膚，也沒有標識著身份的巨大蝠翼，反而像是被獻祭的祭品一樣，裸露著鮮紅的血肉——或者說，它就是那個祭品本身。

  只不過，這具被剝了皮的屍體重新甦醒過來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絕不是那個祭品。

  因為它那雙灰白的大眼珠子極為可怖，讓人心悸，一直散發著無聲的威壓，並且周身環繞著陰森的黑霧。

  也是從那一天起，它有了一個傳遍大陸的名字：艾格雷姆，意為「陰森之眼」。

  艾格雷姆剛剛甦醒之後，就立刻殘忍地殺死了召喚它的大祭司。

  那個倒霉的異端祈求者被魔爪捏穿了顱骨，腦漿被吸食一空，估計靈魂也被吸食了。

  或許沒了腦漿就不會變成墮落者，反正這個大祭司是沒變成墮落者的，他只留下了一具無腦的屍體。

  同時，周圍隔得比較近的異端信徒，大多都被艾格雷姆身上散發的黑霧與咒語聲吸引，並在極短的時間裡自動撕去了自己的皮肉，變成了一具具與艾格雷姆幾乎相同的鮮紅血肉。

  那也是有史料記錄的最早的一批墮落者。

  只有當時隔得比較遠的一些信徒成功逃離。

  艾格雷姆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它的這種同化能力。

  它身上的黑霧與咒語會如毒品一般讓人失去理智，無法自拔，甚至會讓人自發的聚攏到它身旁。

  很快，它身邊便聚集了一批盜匪、奴販或是一些無賴，這些人甘願沉醉在艾格雷姆的咒語中，並逐漸墮落成完全不屬於人類的無皮生物。

  隨後大量的墮落者開始橫行巴克利。

  一部分倖免於難並且心裡還保有善念的異端信徒醒悟了，他們主動將此事告訴了附近的村民，讓村民們去找黎明騎士團來對抗這個完全無法控制的強大惡魔。

  而與此同時，正義女神的神殿中也出現了神跡——阿絲塔莉婭向黎明騎士團降下了旨意，讓他們清除大地上的罪惡，否則正義女神將無法踏足人間。

  於是巴克利帝國加大了清理異端的力度，黎明騎士團也不惜一切代價開始全面使用武力進行淨化，並且開始實施火葬，被發現的異端也會用火燒成灰，以免產生新的墮落者。

  與異端和艾格雷姆的鬥爭持續了好幾年，巴克利帝國為此犧牲了大量的戰士，也失去了征服潘德和巴克斯最好的機會。

  經過無數場大戰後，異端信徒終於被徹底驅離了巴克利，逃到了潘德大陸。

  而黎明騎士團也聲稱他們擊殺了艾格雷姆，並且說其死時黑霧漫天，各種哀鳴聲數日不絕。

  這使得黎明騎士團一下子成為了正義的使者，女神的化身，地位與聲望一步登頂。

  但在艾格雷姆消失之後，黎明騎士團漸漸變得既驕橫又殘忍——他們不想讓淨化行動結束，因為這能使他們得到很多特權……

  於是，黎明騎士團對異端的淨化，漸漸轉變成了對其他信仰的排斥與迫害。

  到最後，更是加劇成了隨便找個瀆神的藉口便能肆意妄為的程度，直到他們自身也被放逐。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來自異界的魔鬼，而且是它最先製造出了墮落者……但三先知也能製造墮落者，她們和艾格雷姆是什麼關係？我記得……三先知是認識你的。」

  李昂再次想到了三先知，並且想起了當初羅蘭對付三先知的時候，其中一個女先知是認得羅蘭的。

  「三先知確實認得我。」

  羅蘭點頭：「她們原本是正義女神殿的祭司。三十年前我剛成為黎明騎士的時候，接到了抓捕她們的任務，當時我曾帶隊追捕過她們，但她們突然消失了。要說她們和艾格雷姆有什麼關聯……她們偷走了正義神殿中保存的一本法典，這本法典據說是從那個無意中召喚出艾格雷姆的祭司的屍體上發現的，我們稱其為異端法典。」

  這是個很重要的信息，李昂打起了精神：「異端法典？那本法典寫了什麼？」

  「我不知道……那是禁忌之物，也是異端的罪證根據，只有異端審判者，也就是黎明騎士團大團長才能翻閱。」

  羅蘭搖了搖頭：「但……」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似乎有什麼話不願意說。

  「但是什麼？」

  李昂看了看羅蘭糾結的表情。

  「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偷看過異端法典。」

  羅蘭嘆了口氣，對李昂說道。

  「呼……好吧，我現在理解黃昏騎士團是怎麼形成的了……」

  李昂也嘆了口氣。

  「為什麼當初沒有把那本異端法典毀掉？」

  里薩迪蘭突然問了一句。

  羅蘭沒有回答，他顯然並不知道。

  李昂倒是給了個答案：「如果往好的一面想，那就是要對抗異端就需要對異端加深了解。但如果往不好的那一面考慮……有了異端法典，才有審判異端的根據，能使黎明騎士團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義的』——反正想到什麼『褻瀆女神』的藉口，都通通寫到異端法典上就好了。這是黎明騎士團獲得特權的基礎，他們可以用異端的法典反制出他們想要的法令，這種好東西當然不能毀掉。」

  里薩迪蘭恍然大悟。

  羅蘭也默不作聲的再次嘆了口氣。

  確實，如果想把飯前便後不洗手定義為異端，那就在異端法典上寫上一條『黑暗女神厄瑞達諭令：飯前便後不可洗手』就行了。

  反向操作，其實等於自定義法令。

  要是有人不服，把異端的法典一翻——你看，你每天做的事全都匹配異端教義，你不是異端誰是異端？

  「還是說說艾格雷姆吧……當初的黎明騎士團到底是怎麼幹掉它的？」

  見羅蘭有些難受，李昂換了個話題，他想找到艾格雷姆的弱點。

  「這個沒有記錄，我們也不知道……」

  羅蘭搖了搖頭。

  「居然沒記錄？怎麼會？……那麼，艾格雷姆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嗎？」

  李昂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黎明騎士團擊殺艾格雷姆這事恐怕是個謊言，要不然不至於不記錄殺死艾格雷姆的過程。

  至少得記載一下擊殺惡魔的英雄吧？

  這種事跡都不記載，那只能證明黎明騎士團根本就不知道艾格雷姆是怎麼消失的——否則編也會編一個屠魔傳記出來的。

  「艾格雷姆的特別之處倒是有的。從我所知道的記載來看，艾格雷姆會主動尋找那些貪婪或是心有惡念的人，心有惡念之人只要靠近它就會被它同化。越是罪孽深重的人，越容易被艾格雷姆吸引。同時，艾格雷姆喜歡吞噬那些武技高強者的靈魂，使其變成強大的『墮落者幽靈』，所以艾格雷姆也被稱為『吞噬者』。」

  羅蘭很篤定的回答道：「這是很多文獻都記載過的，只是不知道它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吸引那些人。」

  這個說法就比較有可信度了，三先知吸引的其實也是心有貪念的人，畢竟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只不過，大多數人應該都是有縫的……

  「當時的黎明騎士團與它正面作戰時，有沒有人突然變成墮落者？」

  李昂開始考慮，如果要和艾格雷姆作戰，戰士們會不會突然倒戈。或者說，戰死的弟兄會不會突然變成墮落者轉頭對付自己人——這是最麻煩的。

  「這個也沒有記錄……我不確定。但或許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至於以舉國之力好幾年才解決掉艾格雷姆，據說那時候整個巴克利帝國都被毀得滿目瘡痍。」

  羅蘭想了想，給了個猜測。

  李昂和里薩迪蘭一起搖頭，很顯然，他倆都覺得當初的那個艾格雷姆並沒有被解決掉。

  「如果說任何心有惡念的人只要靠近它就會被它同化……那恐怕誰都殺不了他啊……」

  里薩迪蘭感嘆了一句：「誰沒點惡念呢？」

  是啊，誰沒點惡念呢。

  幾人都沉默了。

  「這樣吧，既然黎明騎士團聲稱曾經戰勝過艾格雷姆，那我們就先讓黎明騎士團的人打個頭陣試試看，畢竟他們一直自稱正義使者，想必是心無邪念的……」

  李昂摸著下巴開始看地圖。

  「黎明騎士？您說的不會是我們吧？」

  雷納德咽了口唾沫：「李昂閣下，雖然我們不怕死，但我覺得，我們肯定不是那玩意的對手……」

  「不，我是說一直在追殺羅蘭爵士的黎明騎士團……當然，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也正在追殺你。」

  李昂朝雷納德笑道：「你們可是他們眼裡的叛徒。」

  「您的意思是，黎明騎士團到這裡來了？他們主動來對付『吞噬者』艾格雷姆拯救蒼生？我覺得現在他們應該沒這麼偉大……」

  雷納德一臉不可思議的搖著頭。

  「他們這兩天應該就會到了，而且還真的是主動過來的——我在剛得到吞噬者出現的情報時，就已經往光嘯灣告了密，我派了人通知他們，他們一直追殺的叛徒羅蘭就在獅湖城……」

  李昂正大光明的跟羅蘭講著自己『告密』的事：「而且現在你手上又有他們大團長的印章，那我估計他們會很快就會趕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