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為了英靈殿

  霧籠城。

  這座原本充滿活力的貿易城市，這段時間頗有些兵荒馬亂的感覺。

  整個城市充斥著各種武裝人員，搞得城內的商人們怨聲載道，街頭巷尾的小販和『手藝人』們更是度日如年。

  那些武裝人員都是菲爾茲威的領主們帶來的手下，雖然他們的穿著打扮以及武器裝備五花八門，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出門不帶錢，但特別喜歡『買』東西。

  雖然維迪斯大王曾經頒布過法律，無論是什麼人，拿了商品不付錢都會被視為搶劫。

  但那些剛從海盜轉職的斧頭兵，以及那些常年從事走私業務的游擊兵，基本上都不會把這種法令當回事。

  再說，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商人們也不敢去告那些領主的狀啊……

  霧籠城的商人都知道，這些領主是被徵召過來打仗的——維迪斯大王肯定不會在這時候處置他們。

  所以霧籠城現在大部分商鋪都已經關門歇業了，這座繁榮的城市似乎在短短几天內就變成了個毫無煙火氣的軍事據點。

  維迪斯大王心情相當差。

  倒不是因為霧籠城的這些小問題，也不是因為即將面對與烈獅王國之間的戰爭，而是因為，他向故鄉請求了援助，但他沒有得到來自凡斯凱瑞的任何增援。

  霧籠城的領主大廳此時正在舉行酒宴。

  這是典型的凡斯凱瑞海盜式首領聚會——全木質結構的寬敞大廳，又大又長的木質餐桌，一群狂放的留著長鬍子的男人正在狂灌麥酒。

  菲爾茲威的大多數首領都來自凡斯凱瑞，只要是不打仗的時候，他們基本上就是這麼過日子的。

  「艾丁，你是說阿格努斯女王不再打算支援我們了嗎？」

  維迪斯大王摸了摸自己的禿頭，把兩鬢殘留的幾根黃毛薅到了耳後，隨後端起麥酒狠狠的灌了一口，木製酒杯中微黃的液體沿著他凌亂的鬍鬚滴落下來。

  他口中的阿格努斯女王，是凡斯凱瑞目前的女王，也是真正意義上的海盜王，因為她把控著海盜們的信仰——英靈殿。

  凡斯凱瑞是一個冰海中的大島，位於潘德大陸西北方向，那也是包括維迪斯在內的大多數菲爾茲威領主的故鄉。

  在成為潘德大陸的領主之前，他們中的大多數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海盜。

  他們信奉冰海諸神。

  在冰海諸神的神話中，手持兵器戰死的勇士就能進入英靈殿，那裡有無盡的美酒，也有無數在戰場上搜尋英靈的美貌女戰士。

  神話中那些搜尋英魂的女戰士，被稱為『瓦爾基里』，也就是女武神。

  據說那都是發誓侍奉英靈而被諸神選中的處女戰士，她們會賜與戰死者美妙的一切，並引領他們前往英靈殿。

  因此，雖然很多人已經舉家在潘德大陸生活了好幾代，但西海岸大多數領主仍然會時不時的回到凡斯凱瑞——他們要去祭奠他們的先祖與兄弟，也就是那些『戰死的英靈』。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要為英靈殿送上供奉，要不然阿格努斯女王有權剝奪他們將來進入英靈殿的資格。

  這年頭，管著墓地和陵園就能脅持很多大佬……

  「阿格努斯女王不打算讓凡斯凱瑞的艦隊支援我們了。她認為我們定居潘德，不再縱橫大海，這違背了凡斯凱瑞的祖訓。她甚至將您稱為『背叛信仰的禿子』……還把我稱為『試圖種地的農民』……」

  坐在維迪斯對面的一名鬚髮皆紅的中年人搖著頭說著。

  這個中年人把紅色的頭髮和鬍鬚都打理得很乾淨，是整個大廳里眾多領主中最整潔的一個，喝酒的時候也不會那麼『豪邁』。

  這是『紅劍』艾丁伯爵，菲爾茲威地位最高的大領主之一，光嘯灣便是他的領地。

  「但我在你的部隊裡看到了阿格努斯女王的近衛……」

  維迪斯沒有在意『禿子』之類的稱呼，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雙眼：「艾丁，你該不會是背著我和那位女王陛下達成了什麼秘密協議吧？」

  說得很嚴重，但口氣有些戲謔，維迪斯顯然對艾丁極為信任，而且關係非常好。

  「是啊，確實有個秘密協議……」

  艾丁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再次犧牲了自己，揮灑汗水捨命換來了阿格努斯女王的垂憐……」

  「啊哈哈哈……伱又被她睡了？！」

  維迪斯大王大笑起來，拍了拍艾丁的肩膀：「你這傢伙從小就招女人喜歡……」

  「……女王陛下為了生個孩子已經快瘋了，我不敢拒絕她。她找了很多男人，但很顯然，這並不是男人的問題——她年初生下的第三胎依然是個死胎，我覺得她是被詛咒了……」

  艾丁沒有笑，而是嘆了口氣：「所以，她確實沒心情領兵支援我們。但好在，我付出的汗水還是有用的，女王也沒有忘記我們每年的供奉……她讓我帶著近衛們找回她的一位『寵妃』，如果找到了，女王陛下就會出兵援助我們。」

  「女王的寵妃？不會是個娘娘腔吧？」

  維迪斯搖了搖頭：「我可不想和那種會像雞一樣尖叫的男人打交道。」

  「不，那傢伙不僅不是娘娘腔，而且還是個非常厲害的劍士。」

  艾丁用手指沾了點酒，在桌面上畫了畫：「他用他英俊的皮囊迷住了女王，從凡斯凱瑞騙走了不少英靈女戰士，現在駐紮在南邊的棲鹿村……事實上你應該聽說過他，那傢伙以前在潘德大陸很有名。」

  「誰？比你長得好看的劍士我可真沒見過幾個……我最英俊的朋友。」

  維迪斯大王頗有些羨慕的看著艾丁頭上茂盛的紅髮。

  「米爾甘·基里克。」

  艾丁撇了撇嘴，對維迪斯的說法並不感冒：「那個花間浪子，當初確實是他刺殺了阿爾瑪公爵——他在女王陛下面前親口承認過。」

  「他竟然跑去了凡斯凱瑞，難怪當初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你的意思是，是這傢伙誘騙了女王陛下？阿格努斯女王把部隊交給了他，但他卻把女戰士們帶走了？」

  維迪斯態度嚴肅起來，他確實知道米爾甘的名聲，而且在阿爾瑪死後他就試圖找到米爾甘。

  阿爾瑪跟維迪斯是有交情的，當初推動烈獅王國與菲爾茲威結盟的就是阿爾瑪公爵。

  維迪斯或許不算是個很好的大王，甚至有時候還有點殘暴，但他始終認為，對所有朋友都應該講義氣——這也是大多數凡斯凱瑞人的思維方式。

  朋友被殺，自然是要找到兇手的。

  「沒錯……你不會以為女王陛下真的會因為和我睡了一覺就把她的近衛借給我吧？女王近衛是來追捕他的……或者說，是來找回米爾甘——女王對他似乎很有感情，那傢伙騙女人的能力可以說是冠絕大陸了。」

  艾丁伯爵說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但我其實不太想把女王的近衛還回去……這些近衛匪兵應該成為光榮的菲爾茲威戰士，那些英靈女戰士也是……」

  「你打算弄死米爾甘，然後把這事栽到女王近衛匪兵頭上，讓他們不敢回去？」

  維迪斯的作案經驗顯然極為豐富的，而且對艾丁伯爵相當了解，一下子就想到了套路。

  但隨後，他便警告道：「但你不能親手做這事，阿格努斯女王本來就對我們有所不滿，要是走漏了風聲，你就再也別想去英靈殿了，還會連累我。」

  信仰還是很重要的，英靈殿的存在雖然讓維迪斯等人有了束縛，但也能讓手下的凡斯凱瑞海盜英勇作戰悍不畏死。

  總體來說英靈殿帶來的好處遠遠大於其帶來的負擔，維迪斯大王自然不會得罪阿格努斯女王。

  而且，維迪斯本人確實信奉冰海諸神。

  「當然不能親手做……其實我已經有了個最好的人選……」

  艾丁伯爵笑了笑：「我找到那位弒君者了——他不敢回剛鐸的長須城塞，所以跑到我光嘯灣來了。」

  「尋釁因納……他在你手裡？」

  說真的，維迪斯大王其實很想把因納抓去送到烈獅城談和得了，他現在其實並不想和烈獅王國打什麼大仗。

  這倒不是因為維迪斯慫，而是因為菲爾茲威的大部分領主都是海盜出身，打海戰誰都不慫，但是在陸地上對抗烈獅王國的騎兵……難度確實相當大。

  但眼下，艾丁伯爵顯然是另有計劃。

  維迪斯看了看大廳另一頭正在和人拼酒的『尋厄者』剛鐸：「剛鐸知道這事嗎？你可別和剛鐸打起來……」

  維迪斯大王和剛鐸的關係非常好——剛鐸曾經在戰鬥中救過維迪斯的命。

  當然，他和艾丁伯爵的關係同樣很好。

  維迪斯這個大王其實更像是個江湖大哥，他並不是因為戰鬥力最強而得到菲爾茲威領主們的擁戴，而是因為他有很多願意幫他的朋友。

  比如艾丁，比如剛鐸。

  大概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從海盜首領成為國王——那些戰鬥力最強的首領，基本上都在壯年時便已魂歸英靈殿了。

  「剛鐸巴不得他兒子多干點大事出來——他現在正在誇耀他兒子殺死國王的『功績』呢……再說，他又不需要進英靈殿，他信奉的是繁華女神泰拉。」

  艾丁搖了搖頭，索性大喊了一聲：「剛鐸！朋友，來，和我們喝一杯！」

  『尋厄者』剛鐸正披頭散髮的在和兩個壯漢一起猛灌麥酒，隨後第一個亮出了杯底，看樣子他贏了。

  隨後他搖搖晃晃的走過來：「艾丁……你要和我拼酒嗎？」

  「不，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找到你兒子了……但他不打算回家。」

  艾丁和剛鐸的關係不算特別親近，如果說艾丁和剛鐸都與維迪斯大王有著兄弟般的情誼，那麼他與剛鐸之間卻只能算是友好的同事。

  這主要是因為出身和信仰——剛鐸原本是烈獅境人，而菲爾茲威的領主大多都是凡斯凱瑞海盜出身，英靈殿可沒給烈獅境的人留位置，所以他和凡斯凱瑞出身的領主關係都不算特別好。

  事實上剛鐸算是個比較悲催的領主，他曾找三先知問過前途，也就是背棄了秩序女神，所以烈獅境的人不會認同他；而他的出身決定了凡斯凱瑞的人也不會真正認同他……

  只不過菲爾茲威人都認同他的實力，也畏懼他在戰場上的瘋狂，沒人敢輕易招惹這個尋厄者。

  尋厄者其實是很孤獨的。

  所以，為了能融入菲爾茲威，剛鐸在成為領主之後信奉了菲爾茲威本土的繁華之神——泰拉.維.蘇理。

  這是一個用花環遮住重點部位女孩形象，手上拿著個水罐，向外倒出清晨的露珠，這個神袛代表著對豐收的嚮往，也代表著對繁華盛世的期望。

  這是潘德大陸西部農夫們的信仰，也是維迪斯大王建國時確立的官方信仰。

  但維迪斯自己其實並不信奉泰拉，這只是一個國策而已，與馬略皇帝推行庇護與豐收之神達米亞是一樣的。

  確立泰拉為主神，主要是為了讓菲爾茲威的農夫們安心。

  要不然被一群海盜統治著，信仰也不同，說不定沒幾年西海岸就沒人居住了。

  之前艾丁說，阿格努斯女王把他稱為『試圖種地的農民』，其實就有這方面的原因——維迪斯依然信奉冰海諸神，依然想進英靈殿，但他在菲爾茲威推行的是個農業女神……阿格努斯女王自然會很不滿。

  而剛鐸，是第一個公開表示信奉泰拉女神的菲爾茲威領主。

  為此，剛鐸和維迪斯的關係變得更加親近。

  最先理解國策，並且主動表達支持的領主，當然會與君主更加親近。

  但剛鐸依然孤獨——菲爾茲威能真正將他視為朋友的，其實只有維迪斯一個人而已，艾丁大概能算半個。

  這一個半，就是他所有的朋友了。

  他乾兒子因納更是如此——同樣來自烈獅境，同樣信仰不同，剛鐸好歹因為救過維迪斯的命而有了個真心的朋友，可因納現在完全是一個朋友都沒有，同齡人中唯一將他視為自己人的只有古德瑞。

  但也只是將他視為兄長，屬於親情。

  所以因納當初願意拋下一切到烈獅境去尋找真愛。

  「啊哈！因納在你那兒？那我也就放心了……我知道他不太想回家。來吧，為了烏爾里克國王，喝一杯！」

  剛鐸看來確實是把因納弒君視為了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剛鐸，說點正事。」

  艾丁朝剛鐸舉了舉杯子：「因納如今是弒君者，你應該明白……他給我們，給菲爾茲威，也給他自己惹來了麻煩。他不能再成為領主，甚至不能公開露面……但我有個計劃，可以幫他一把，也等於是幫你一把——這能讓你和因納都有資格進英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