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離間

  馬爾伯特勳爵……

  這位影帝其實沒有表現出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但李昂卻直覺般的認為，大概率就是他。

  因為，只有馬爾伯特是黃昏騎士團團長，這一切才符合邏輯。

  烏爾里克國王幾個月前曾將馬爾伯特收為義子——那是在烏爾里克剛剛為阿蘭里克舉辦那個簡陋婚禮之後。

  他把阿蘭里克打發到獅湖城去和阿爾瑪那個八歲的侄孫女結婚，將獅湖城作為了阿蘭里克名義上的領地，但沒有給阿蘭里克任何軍隊——這顯然是不打算讓這個有遺傳病的親兒子作為繼承人了，只是用他兒子的婚姻收回了獅湖城。

  而馬爾伯特，就是那時候去了烈獅城，成為了御前會議的侍酒和王座廳的書記官，擔任著國王繼承人的專屬職務。

  也就是說，馬爾伯特原本有可能繼承王位——正式過繼的義子是有完整繼承權的，只不過得改姓氏而已。

  但沒過多久，烏爾里克有了一位很寵愛的王妃……

  很顯然，馬爾伯特是烏爾里克找的一個備胎，也就是最後的無奈選擇。

  如果那位王妃真的弄出來一個小王子，那馬爾伯特這個乾兒子肯定是不可能繼承王位的——所以馬爾伯特不會真正的與三先知親密合作，他要掌握更多的實力，能夠壓制三先知的實力……

  所以他要讓李昂加入黃昏騎士團，或者以別的方式單獨控制李昂。

  只有這樣，這一切才說得通。

  既然如此，李昂決定在自己的大客戶名單上增加一個人——馬爾伯特。

  其實李昂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這傢伙，但無論猜測得對不對，終歸都能起到作用——就算猜錯了，至少也能讓黃昏騎士團幫自己吸引火力。

  他打算用『布里吉在黃昏騎士團的支持下，在托巴城建立了神國』這個說法，來做個試驗。

  布里吉肯定受黃昏騎士團的控制，這一點李昂是能確定的，三先知肯定也知道。

  那麼，如果布里吉與黃昏騎士團在德夏境內建立了所謂的神國，這肯定不符合三先知的意願——三先知的勢力並沒有滲透到德夏這個崇拜瓦塔的地方。

  她們一定會認為這是黃昏騎士團背著她們搞出來的。

  同時，這還能讓李昂順理成章的賣掉托巴城……

  「里薩迪蘭，你去辛加爾一趟，讓拉蒙找到布里吉，並且讓人把他引薦給埃米爾薛西斯，我知道埃米爾薛西斯肯定已經在辛加爾了……」

  之前李昂做戲誘導卡丹手下的御風者去傳播布里吉『篡位』的消息，拉蒙也已經配合著將這個消息擴散了出去。

  如今布里吉已經成了德夏的『篡位者』，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投奔埃米爾薛西斯，要不然整個德夏境內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如果有人能將其引薦給本就一直在宣稱平分德夏的埃米爾薛西斯，那簡直就是布里吉的救命恩人。

  而一直在招攬追隨者的埃米爾薛西斯，應該也很樂意得到布里吉這種有本事的人。

  原本這只是為了讓卡丹去和布里吉狗咬狗，但現在，李昂決定真的把托巴城賣給布里吉。

  準確的說，是賣給卡丹的弟弟埃米爾薛西斯和布里吉兩個人——讓埃米爾薛西斯成為『巴哈德汗』，讓布里吉作為『沙漠先知』，在托巴城共同建立一個新的神國。

  布里吉的背後顯然是黃昏騎士團，一旦布里吉『建立神國』的消息傳到了三先知那裡，那麼三先知會怎麼想？

  而且，還有阿利斯泰這個黃昏騎士領隊作為『證據』……

  李昂一邊考慮著，一邊看了一眼仍然處於自閉狀態的阿利斯泰。

  「埃里克，去把雷曼找來……」

  雷曼現在確實在李昂的部隊裡，他之前在薩瓦河堡損失慘重，隨後一直在和埃里克一起控制商人們。

  而在李昂大軍南下之後，雷曼便一直隨軍作戰，試圖撈點功勞彌補一下丟失七岔要塞的罪過。

  但他手裡兵馬不多，沒法擔任主力，李昂也沒有給他任何區別對待，不過在攻打托巴城的時候雷曼倒也有不少功勞——他帶著十來個手下便守住了城牆上的一座兵站，算是大功一件了。

  而現在，領主大人決定給雷曼一個天大的功勞……

  「李昂大人，您找我？」

  雷曼對李昂一向都是很客氣的，這倒不是因為李昂曾在競技場打敗過他，而是因為李昂從霧籠城的一個小角色一路爬升到王國元帥的位置，這一路雷曼都看在眼裡。

  他曾經將李昂視為競爭對手，但現在，他卻只能將李昂視為目標——而且可能還是一個終其一生無法達成的目標。

  「雷曼爵士，我們的軍隊已經基本實現了出兵的目標，我們已經攻入了托巴城，並且俘虜了卡丹的一些親眷——我覺得這個戰果已經完全足夠了，所以我打算撤軍。」

  李昂對雷曼也很客氣，畢竟雷曼已經算是烈獅境領主中難得的忠勇之士了，奧登選女婿還是有點眼光的。

  「現在就要撤軍嗎？」

  雷曼似乎有些不甘心：「我也知道，就像您沒有占據艾希科曼一樣，王國的軍隊肯定也很難統治托巴城，早晚是要離開的。但至少目前您已經占領了托巴城，總得逼著卡丹賠款求和之後我們再撤退吧？就像阿伽松之前占領七岔要塞那樣……」

  他當然不甘心，他在這場仗里建立的功勞還遠遠不足以抵消丟失七岔要塞的罪責，他還想在托巴城嘗試狙擊卡丹。

  「雷曼，就像你說的，我們很難真正統治托巴城，也沒必要讓王國的軍隊在千里之外面對德夏的反攻，兄弟們的性命很寶貴。反正現在卡丹的親眷在我手裡，無論我們是否撤軍，他都只能賠款求和。」

  李昂站起身來解釋道：「我打算把托巴城賣掉，順便把卡丹這個巴哈德汗的位置也賣掉。我相信你能明白，無論是對烈獅王國，還是對我們而言，這都是最有利的選擇。」

  雷曼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您說得對。但這樣一來，國王陛下卻未必會滿意……」

  雷曼是能夠理解李昂的說法的，這是要將德夏一分為二——埃米爾薛西斯本就一直在宣稱平分德夏，如果李昂支持他成為巴哈德汗，這在法理上是站得住腳的。

  這樣一來，德夏將一直處於分裂狀態，一直內戰不休，這確實更符合烈獅王國的利益。

  但這種操作方式，看起來並沒有『打得卡丹賠款求和』那麼有面子，以烏爾里克國王的性子，估計確實不會滿意。

  「烏爾里克國王？哈……如果伱給國王陛下帶了點托巴城的土特產回去，他一定會滿意的，而且還肯定能讓國王陛下忘記你丟掉七岔要塞的罪名。」

  李昂帶著雷曼朝外走去，走到關押俘虜的地方——那些俘虜就是所謂的土特產，也就是幾十個被俘的德夏人。

  這些俘虜不是戰士，而是德夏的『貴人』，也就是卡丹的親眷。

  其中包括卡丹的眾多小妾，以及幾個小妾生的孩子。

  其實這才是攻陷托巴城後得到的最大收穫，卡丹大概帶走了他的正妻與嫡子女，但這些不受重視的姬妾都留在了托巴城內，是被克洛澤和喬斯林抓到的。

  德夏的女人地位不高，卡丹的妾室其實都沒有任何名分——對於大多數德夏人而言，正妻以外的所有姬妾都等同於侍女，根本沒有任何地位，甚至經常被轉送他人。

  但卡丹畢竟是巴哈德汗，他的女人自然是不太方便送人的，而且那幾個孩子也確實是他的——只不過同樣沒地位而已，妾生子其實就等於私生子。

  但無論如何，這些人確實是最高檔次的土特產，如果把這些女人和孩子送回烈獅城高調獻俘，那當然是一等一的大功勞。

  「這……李昂大人，這些俘虜很值錢的，這都是您的戰功，應該由您來處置……」

  雷曼顯然沒想到李昂會給他安排這麼一個堪稱福利的任務，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拿這戰功沒什麼用……你知道的，我名聲不太好。烈獅城有很多人說我是『荒淫無恥之徒』，我要是把她們帶回烈獅城，指不定就不是戰功了，而是各種猜疑和毀謗……」

  李昂有些無奈的說著。

  這倒也是實情，這『荒淫無恥始亂終棄』的名聲還是在長河鎮被戈德里克揍的時候傳出去的，連當時遠在鷹爪堡的艾米都聽說了。

  「……感謝您的好意，李昂大人，我會回報您的。不過，我應該怎麼向國王陛下回報軍情呢？照實說嗎？」

  雷曼朝李昂躬身行禮，這種任務實在是美差，確實得真心感謝。

  按照慣例，李昂的部隊俘虜的人是應該由李昂來處置的，一般都會讓敵方領主出錢贖回去。

  但李昂讓雷曼將其轉送給烏爾里克，那國王自然是不會再有什麼不滿意的了，所以雷曼也很懂事的打算配合李昂。

  「你可以如實轉告國王陛下，德夏境內出了個名叫布里吉的篡位者，背後有黃昏騎士團的支持。為了避免損失，因此我退出了托巴城，讓黃昏騎士團的阿利斯泰爵士占據了這裡——陛下肯定能明白，等著德夏因此內亂才是最符合烈獅王國利益的做法，國王會滿意的。」

  李昂想了想，坐下來開始當著雷曼的面寫軍報，一邊寫一邊補充著：「告訴國王陛下，布里吉與黃昏騎士團共同建立了一個神國，據說叫『沙漠黃昏』……」

  雷曼一邊聽一邊點頭，心悅誠服的對李昂再次躬身行了個禮，應下了這個任務。

  送走了雷曼之後，一直侍立在旁邊的埃里克一臉不自然的詢問李昂：「大人，那什麼沙漠黃昏是個什麼玩意……？」

  「哦，那是我隨便起的名字……埃里克，你去把阿利斯泰打扮一下，我打算讓他成為托巴城城主——反正他一心想當大領主，那就如他所願。」

  ……

  七天後。

  烈獅城王座廳。

  這是雷曼回到烈獅城後的第二天。

  「……有功之士……敕封雷曼爵士為大男爵……統領王城侍衛隊……」

  馬爾伯特站在王座廳的台階前，念著一段冗長的敕封令，敕封的對象，是雷曼爵士。

  正如李昂所料，雷曼將卡丹的親眷帶回烈獅城，向烏爾里克國王公開獻俘之後，僅僅第二天，就得到了遠超其功績的封賞。

  國王不僅絲毫沒有提起雷曼丟失七岔要塞的罪責，反而讓雷曼統領王城侍衛隊——用卡丹的親眷獻俘確實很有用，烏爾里克顯然很滿意。

  但得到更大的權力通常也伴隨著更大的責任，雷曼也同時得到了兩個極為麻煩的任務……

  「雷曼男爵，陛下希望您能治理好您的封地七岔要塞……同時，也希望您能將王城侍衛隊管理成不遜於獅騎士團的強軍。」

  馬爾伯特念完敕封令之後，將兩件『分內之事』也交給了雷曼。

  說起來，這還真是雷曼的分內事，七岔要塞是他的封地，但被阿伽松燒毀了，這肯定是得重建的——身為領主，重建自家封地是理所當然的。

  而現在雷曼又擔任了王城侍衛隊統領，那麼補足王城侍衛的兵力也成了雷曼的常規工作……

  這可都是需要大量第納爾才能辦成的差事……烏爾里克又在用升職的名義薅羊毛，而且看樣子國庫也拿不出什麼錢進行補貼——反正錢糧之類的事情一句都沒提。

  但馬爾伯特說完敕封與國王的任務安排以後便退回了書記官的位置，神情也顯得有些陰鬱，似乎心情不是太好。

  而烏爾里克國王本人在宣布敕封令的時候居然沒有出面——就在這一天的早上，王宮醫官診斷出王妃懷孕了，國王正陷入狂喜中，一刻也不願離開王妃身邊。

  ……

  當天晚上，冒險者旅店。

  這就是李昂曾經遇到莎拉的那個酒館的二樓，住宿的房間裡。

  馬爾伯特穿著一件帶兜帽的黑衣斗篷，正與一個美貌的女人激烈的爭吵。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我也沒聽說過什麼見鬼的沙漠黃昏！」

  此時的馬爾伯特看起來似乎有些抓狂：「你去告訴三位先知，布里吉幹了什麼我完全不清楚！他已經失控了，明白嗎！」

  「那你也去轉告你們大團長，他派去抓李昂的黃昏騎士團領隊阿利斯泰，成了托巴城城主！他應該對此作出解釋！否則……哼！」

  那個美貌的女人也針鋒相對，脾氣不小。

  而且，說完之後，她便徑直翻出了窗戶，消失在了夜色中。

  馬爾伯特看著那女人漸漸消失的背影，嘴角不自覺的扯了扯：「要我解釋……我特麼怎麼解釋？你都『懷孕』了，還要我解釋？哼……幸好沒讓你們知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