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篡位者

  阿利斯泰大概確實是知道很多情報的，不過他現在的狀態不怎麼好，暫時還沒法盤問。

  其實他並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陷入昏迷，甚至胯下的傷口都被喬斯林幫著處理了一下，已經不再流血了。

  喬斯林對阿利斯泰表現出了一定的善意，這畢竟是他曾經的戰友，兩人曾經確實是有交情的。

  不過，阿利斯泰自從中了李昂的斷子絕孫劍之後，就一直兩眼無神、失魂落魄，對一切都不再理會，連喬斯林扒掉他的褲子處理傷處時都沒有任何反應。

  整個人的狀態基本上就和剛做完絕育手術的公貓一樣，完美詮釋出了什麼叫『生無可戀』。

  這倒也可以理解，任何一個男人被割了那玩意，肯定都會抑鬱的。

  直到喬斯林將一個用蠟密封著的小陶罐交給他，他才有了一點點反應——他把那個小陶罐緊緊的摟在自己懷裡，開始一言不發的默默流淚。

  那個罐子裡，裝的是喬斯林從阿利斯泰胯下掏出來的半截……『殘肢』。

  李昂暫時無法逼問這個生無可戀的傢伙——阿利斯泰現在的狀態沒法問話，他目前對李昂的敵視肯定處於頂點。

  畢竟是領主大人親自下的手。

  「看來布里吉確實會逃脫了……艾迪茲，你對布里吉還有什麼了解嗎？你覺得他會去哪兒？」

  李昂打算先從艾迪茲這裡得到點情報。

  「李昂大人，我只知道布里吉曾經說過要建立一個什麼『神國』，但我對他了解得不太多……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個慷慨借錢給我的大善人。」

  艾迪茲回答道。

  他應該確實了解得不多，要不然也不知與上當受騙。

  但即便只是這一句話，也已經足夠了。

  領主大人當時便有了主意：「艾迪茲，布里吉昨晚穿的什麼裝備來著？你去弄一套一模一樣的過來……」

  把艾迪茲打發走了以後，李昂先開始處理托巴城的戰事。

  托巴城目前已經算是基本被李昂占領，但確實只能叫『基本占領』，不能被稱為『完全控制』。

  因為城內的德夏人只是畏懼李昂的大軍而暫時不再明著抵抗，但暗地裡藏在城內的反抗者肯定還有不少，李昂必須時時刻刻防備刺殺或偷襲。

  但內堡和銀庫確實都完整接收了，銀庫目前還沒能清點出來，但存的物資不算多，初步估計裡邊的存貨大概能值五十萬第納爾——這對於一個國庫而言實在是太少了。

  好在全都是金銀與天鵝絨之類的高價值硬通貨，攜帶還是很方便的。

  而內堡基本沒有損傷，但城堡內的庫房基本上算是空空如也，顯然卡丹把大部分值錢的東西全都帶走了。

  卡丹要四處招兵買馬，帶走大多數財物倒也在意料之中。

  而托巴城眼下家家關門閉戶，表現得相當安靜，但這其實並不是剛被攻克的城市該有的狀態。

  事實上一般城市總會有那麼些零星的抵抗的。

  如果完全沒有抵抗，安靜得無事發生，那只能說明一定有不少忠於卡丹的德夏戰士隱藏在民居之中。

  這反而意味著風險。

  「大人，城內各處都已經安排了人手，需要把城內的居民全都清理到街上去嗎……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對那些俘虜公開行刑？」

  托巴城內堡中，埃里克開始請示後續的處理方式。

  埃里克的武藝並不好，所以作戰時基本不用上戰場，他在集團軍內的主職是掌印官，同時也兼任後勤官——其實這是部隊裡職務最高的兩個文職。

  當然，這兩個職務，最初主要是為了方便埃里克控制那些商人。

  但如今商人們不在隊伍里，埃里克的主要職責就變成了向其它領主傳達指令，也就是負責調派那些加入集團軍但不屬於李昂直屬部下的小領主們。

  通常，占領了敵國的城市後，征服者都會將居民召集起來宣布一些命令或者政策。

  有時候政策會很溫和——這是在征服者打算長期統治此地的時候；

  而更多的時候，命令會很殘酷，甚至殘忍——比如說需要將隱藏在居民中的反抗者吸引出來的時候，說不定就會以殘忍虐殺的方式對一些俘虜進行公開處刑。

  埃里克的意圖，顯然是後者——他知道自家老闆沒打算長期占據托巴城，他只需要徹底肅清托巴城，保障安全就可以了。

  「不，埃里克，直接宣布軍事管制，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許上街就行了。不用肅清城內，我們沒必要吸引仇恨……反正我也不打算駐紮在城內。」

  李昂搖了搖頭，轉頭向內堡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著：「封死內堡的門，讓克洛澤把城內的銀庫搬空，別留下任何值錢的東西……」

  走到內堡外，李昂轉頭問身後的溫蒂：「那幾位女騎士在哪？把她們叫來……順便找幾套預兆搜尋者的裝備過來。」

  那些女騎士，就是艾米派來的那八個女探險家，莎拉與西吉斯蒙德一起去了加齊聖山，這八位女見習騎士便暫時與溫蒂一起擔任李昂的護衛。

  「大人，您是要讓她們換上預兆搜尋者的裝備？」

  溫蒂很聰明伶俐的猜到了李昂的打算。

  「對……既然布里吉跑路了，為了避免他壞我的事，那我自然得讓他無法見到卡丹……」

  李昂點了點頭。

  其實領主大人不太確定布里吉到底是不是被卡丹僱傭的，但無論如何，不能讓布里吉見到卡丹，要不然拉蒙可能就會面對大麻煩了。

  李昂可不希望拉蒙被卡丹幹掉。

  「大人，布里吉已經逃脫了，要怎麼讓一個已經逃離了的人無法見到卡丹呢？」

  溫蒂表示不理解。

  「很簡單，只需要讓他不敢去見卡丹就行了……托巴城有卡丹的親信部隊『御風者』，他們肯定會將城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卡丹的——所以，不需要肅清他們，留著他們給卡丹報信。」

  李昂笑了笑：「我打算讓布里吉成為『篡位者』！」

  ……

  四天後，辛加爾。

  巴哈德汗卡丹在辛加爾城主塔希爾的城堡中，見到了一名來自托巴城的德夏御風者。

  「至高巴哈德汗，托巴城被敵人占據了……但占據托巴城的不是烈獅王國的李昂，而是布里吉那個混蛋！」

  這位德夏御風者滿身塵灰，精疲力竭，但依然一刻都沒休息的將消息帶到了卡丹面前。

  能在四天內穿過六百里沙漠從托巴城趕到辛加爾，這個御風者也是真的拼上了性命，顯然確實是忠臣良將。

  「布里吉？！怎麼回事？」

  卡丹手裡的請柬掉落到了地上——那是拉蒙拍賣會的請柬，用金箔打造的。

  「布里吉欺騙了我們，他勾結了烈獅王國的大軍，使李昂率軍攻陷了托巴城。然後李昂帶走了城內存銀，烈獅王國的大軍也撤出了托巴城……而隨後，布里吉便宣布要在托巴城建立新的神國！他會以『沙漠先知』的身份成為新的巴哈德汗！他甚至將幾名預兆搜尋者封為了哈里發和拜伊——他篡位了！」

  這名御風者說得有些憤怒，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

  李昂帶走了托巴城銀庫內的金銀財貨，卻並沒有占據托巴城，而是將城留給了『布里吉』。

  在這位御風者看來，這一切就是明擺著的——布里吉勾結了李昂，李昂要財富，布里吉要托巴城，各取所需。

  李昂不占據城市是可以理解的，大多數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意識到托巴城不可能成為李昂的領地，所以李昂只帶走財富不占領城市是很正常的行為。

  在大多數人看來，只要攻陷了托巴，李昂就算是完成了帶大軍出征的使命了，也就是證明了烈獅王國的尊嚴，並且還能從托巴城的銀庫彌補一切損失。

  至於托巴會被誰得到……對李昂而言確實無所謂，反正烈獅王國也很難在這裡實施有效的統治。

  而布里吉……

  他在李昂攻城的時候故意安排癮君子上城牆，擾亂了城防部署，這是勾結敵人的鐵證；

  隨後在城裡堅持巷戰抵抗的時候，他又突然消失了，這也是鐵證；

  而當李昂離開托巴城後，布里吉卻再度出現在內堡，還坐上了巴哈德汗的寶座，並且宣稱托巴將成為『神國的都城』……這就妥妥的是篡位了。

  當然了，這位宣稱要在托巴『建立神國』的『布里吉』，是領主大人讓艾迪茲假扮的。

  那些預兆搜尋者也都是假扮的。

  但這位御風者可分不出有什麼區別……

  艾迪茲也是辛加爾人，換上布里吉的衣服以後基本上能以假亂真。

  憤怒的卡丹直接轉頭看向身旁的塔希爾，一巴掌抽了過去：「伱不是說布里吉那傢伙靠得住嗎？」

  塔希爾捂著挨了一巴掌的臉，眼裡也有了怒氣：「巴哈德汗，我承認這是我識人不明……但布里吉不可能在短時間裡控制住托巴城，只要把他的懸賞寫到各個酒館，這個篡位者的人頭很快就會出現在您面前……」

  有時候想要解除威脅並不需要殺人，只需要演戲就可以了……

  此時，布里吉正在艱難的穿越沙漠。

  他逃出托巴城的時候沒有騎馬，為了避免被追蹤，他也沒敢到周邊村鎮去找代步工具。

  步行穿越沙漠的布里吉，行動速度遠比被李昂故意從托巴城放出來的御風者慢得多……

  而且布里吉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的僱主，也已經認定他是篡位者了——就像他幾天前身為艾迪茲的僱主，卻也認定艾迪茲暗自藏錢基本是一樣的。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在這幾天裡，李昂從喬斯林口中陸陸續續得到了一些信息，這些信息來自阿利斯泰。

  這位閹人漸漸能和喬斯林說上幾句了，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自怨自艾，並不是什麼真正的交流，但阿利斯泰這種怨憤情緒其實本身就能表現出很多情報。

  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分析，領主大人心裡基本上有了譜。

  黃昏騎士團這次打算抓捕李昂的任務，顯然與三先知有關。

  三先知最初是正義女神阿絲塔莉婭的祭司——很顯然，她們最初來自巴克利大陸。

  而現在，她們是黑暗女神厄瑞達的門徒。

  黃昏騎士團剛從黎明騎士團分離出來時也信奉正義女神，他們也來自巴克利大陸。

  而如今他們也同樣改信黑暗女神了，雖然他們一直聲稱要『糾正黎明騎士團』，但黃昏騎士們也沒幹過什麼善事，反倒是暗戳戳的到處搞事情，唯一的優點大概在於他們不會像黎明騎士團那樣假借神靈的名義燒殺搶掠。

  而布里吉，他倒不是來自巴克利，他是辛加爾人，但黃昏騎士團的總部駐地在辛加爾。

  而且布里吉的行事方式很奇特，就像是融合了黎明騎士團、黃昏騎士團以及三先知——以『沙漠先知』自居，用毒藥控制手下，用欺騙壯大隊伍，這是三先知的路數；

  此外，他與黎明騎士團一樣聲稱要『誅滅邪靈』，誅滅邪靈的方式也是黎明騎士團那套用火來判決的方式；

  而以『糾正』黎明騎士團為宗旨黃昏騎士團，又出現在這裡與他合作……

  很明顯，布里吉的那個神秘教派，其實也是黑暗女神厄瑞達的教派分支；而布里吉的部隊，大概就是黃昏騎士團『糾正』黎明騎士團的方式之一——扶植一個『沙漠先知』，讓他以神靈的名義去幹壞事。

  事實上李昂覺得黑暗女神大概應該被稱為『邪惡之神』，因為信奉厄瑞達的勢力基本上都不正派。大概只是因為自稱邪惡之神就沒人願意信了，所以才冠上了『黑暗』這麼個名頭。

  李昂猜測，黑暗女神厄瑞達與正義女神阿絲塔莉婭大概算是一體雙生，在一個神格中出現了兩個意志，而且會此消彼長的爭奪控制權——其實就是人格分裂。

  或者叫做神格分裂……

  三先知大概算是黑暗女神的代言人，她們是真正的教派先知，畢竟她們確實可以運用厄瑞達的神力——也就是說，三先知是『教會勢力』。

  而黃昏騎士團是信奉黑暗女神厄瑞達的統治階層代表，也就是『世俗貴族勢力』。

  至於布里吉和他的癮君子部隊，大概率是被三先知與黃昏騎士團聯手扶植出來干髒活的炮灰……

  當他們聯合起來，已經可以視為一個神權王國的雛形，這種結構其實就是多年前巴克利帝國的結構——從數百年前開始，巴克利帝國的皇帝都需要由教宗為其加冕，否則便不會被視為正統。

  一直到十多年前，科技全面進步後的巴克利帝國驅逐了黎明騎士團，宗教勢力才大幅度衰弱，教會也很難再干涉王權政治。

  看樣子，三先知與黃昏騎士團，是想在潘德大陸重現一個神權國家——這大概也確實是黑暗女神厄瑞達的願望。

  三先知和黃昏騎士團明顯是想顛覆烈獅王國與德夏公國，甚是可能都約定好了共同的利益——他們或許打算建立起以黑暗女神厄瑞達為信仰的宗教國家。

  這樣一來，三先知能夠成為教宗或是比教宗地位更高的神職，而黃昏騎士團能夠成為國立騎士團，各個黃昏騎士也能成為各地的領主。

  至於布里吉——要想辦大事總得付出一些犧牲，布里吉的部隊，大概就是用來犧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