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草率的襲擊

  與馬爾伯特猜測的一樣，李昂此刻確實不在艾希科曼了。

  李昂壓根就沒管巴克斯帝國的艦隊，他將大部分商人留在了馬丹和艾希科曼，自己帶著大部隊往西南方向去了。

  商人們倒是不慌，在他們看來，李昂大人既然會繼續對外出兵，那自然是有足夠的把握，艾希科曼肯定是安全的——不得不說，商人們這種樸素的判斷反而是最正確的。

  李昂當然不用管巴克斯艦隊，馬略皇帝是他的盟友，而且那支艦隊打著阿迦松將軍的旗號——就算雙方不是盟友，阿迦松也干不出劫掠商人之類的事兒，他連刮地皮都拉不下臉。

  眼下，李昂在艾希科曼的西南方，一個名叫『方達爾』的地方。

  這地方不在沙漠裡，而是建在一片草原中的鎮集，周圍是整個德夏最好的草場。

  方達爾鎮所在的這片草原，是德夏公國的養馬地，也是那些『加齊劫掠者』與『加齊箭手』們誕生的地方。

  艾希科曼以南有一座巨大的高山，這座大山也被視為『加齊山』，山上到處都是神廟。

  德夏人把這座山視為瓦塔神誕生的地方，也就是將其視為聖山，而這座山周圍的巨大半島，也是德夏人最早的發源地。

  『加齊』這個詞是德夏古語，差不多等同於是『聖』或『聖堂』的意思，所以能被稱為『加齊武士』是大多數德夏戰士一生的追求。

  不過……這德夏古語，其實和迦圖人的語言真的沒什麼分別……

  德夏人不算是潘德大陸的原住民，他們原本與迦圖人同出一脈——同樣是來自阿瑪拉大陸。

  只不過他們來得更早，早在潘德先王卡瓦拉那個年代他們就來到了加齊山附近。

  而且德夏人與迦圖人來到潘德大陸的原因都差不多——迦圖人是一百五十年作為奧薩將軍的僱傭兵而來的，而德夏人是數百年前潘德先王卡瓦拉的僱傭兵……

  但德夏人自己並不承認這一點，他們大概已經自認是『文明社會』的人了，看不上迦圖人那種軍閥部落。而且信仰不同那就一切都不同，迦圖人不信仰瓦塔，那就絕不是他們的同類。

  只不過，他們平時的生活習慣與劫掠方式，與迦圖人真的沒什麼區別，文明社會可不是光靠修建幾座城就能養成的……

  而加齊山周圍的德夏人，與那些自稱『文明人』的定居者不同，這裡的人依然是純粹的遊牧民族。

  他們至今仍然圍繞著加齊聖山逐水草而居，一直保留著他們古老的遊牧傳統。

  但由於現在大多數德夏人都已經轉變為定居者，所以加齊山下的遊牧民們反倒是成了異類。

  而且，如今很多居住在托巴或艾希科曼的德夏『城裡人』，甚至將聖山之下的傳統牧民視為沒腦子的蠻族——這是一種帶有一點地域歧視的嘲諷，而且歧視的還是聖山腳下的子民。

  這是因為想要成為『加齊武士』很不容易，不僅需要非凡的武藝，還需要虔誠的信仰——要匍匐跪地爬山聖山，到神廟去獻上自己一切，才能得到『聖堂武士』的稱號。

  但在城裡定居的德夏人大多都是做不到『虔誠』的——聖山的神廟高僧們對『虔誠』的理解相當深刻，不能將自己的財產與妻子都獻給瓦塔神的人，那就是不夠虔誠……

  政教合一的地方就是這樣，什麼都得帶上『神靈的旨意』，也不知道他們的瓦塔神身為一匹馬為什麼會需要信徒奉獻第納爾和女人……

  可加齊山附近的人卻都真的很虔誠，他們甚至會在新婚夜將妻子單獨送進神廟，去尋求神靈的祝福。

  因為瓦塔神不僅代表著繁榮與富貴，也代表著繁衍。

  事實上當初沙拉凡·謝赫就是加齊山下走出來的戰士——所以沙拉凡才被卡丹流放到了最南邊的聖戰堡。

  卡丹的托巴城封鎖著德夏南部，沙拉凡無法突破封鎖回到加齊山周圍，要不然他很有可能得到加齊人的全面認同。

  由於加齊山周圍地區一直保留著遊牧文化，因此催生出了無數高明的騎手和弓箭手，民風彪悍英勇善戰，因此大多數德夏領主都會到加齊地區招募戰士。

  如今的加齊山周邊，大概算是德夏的『兵源基地』，但這二十年裡，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加齊武士』能成為德夏的領主……

  這倒不是因為地域歧視，而是因為始終保留著古老傳統的聖山人不會去學習潘德的文化，他們甚至不會說潘德話，更別提認字之類的了——這自然是沒法當領主的，就連迦圖的軍閥們都知道學學官方語言呢。

  再說，把一切都獻給神了，還怎麼當領主呢？

  所以德夏的領主們特別願意到加齊山下來招募戰士——這裡這些虔誠的人不會威脅他們的地位，只要給他們一個『加齊戰士』的榮譽就夠了……

  是的，像巴哈曼這種德夏領主，隊伍里那些『加齊劫掠者』或者『加齊箭手』其實大多數都不是真正的聖堂武士，這只是巴哈曼以哈里發的名義給精銳部隊的一個名號而已……

  加齊山這座聖山，在巴哈曼這樣的高層眼裡真的就僅僅只是個兵源招募基地而已——底層的苦哈哈才會那麼虔誠，高層的統治階級對神靈的態度一向都是很靈活的……

  方達爾鎮，便是這個『兵源基地』的招募中心，也是聖山附近的遊牧民售賣戰馬的地方。

  李昂會來到這裡，當然原本是為了向托巴進軍——方達爾就在艾希科曼與托巴之間，三個地方基本成一條直線。

  他與拉蒙聯手合計的整個拍賣計劃其實並不複雜。

  李昂一開始就有信心快速攻克艾希科曼——無論用什麼方式都能做到這一點，畢竟馬略皇帝的艦隊也會提供支援，只是李昂用了最省力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達成了目的而已。

  然後拉蒙會在辛加爾公開宣稱拍賣艾希科曼城主之位。

  拉蒙的宣傳能力在這個年代是很出色的，包括卡丹在內的德夏大領主們肯定會第一時間聽說此事，那麼他們必然會趕往辛加爾。

  德夏的大領主們，包括卡丹，肯定都能理解李昂委託拉蒙拍賣艾希科曼的原因——李昂的領地離艾希科曼遠得很，一個外來者也無法有效統治瓦塔神的子民，把城賣掉才能讓李昂利益最大化。

  而為了完好的收回艾希科曼，卡丹肯定會去參與拍賣的——要是艾希科曼流拍了，那這座城肯定會被李昂的大軍完全摧毀，這很容易想到。

  花錢買回來，總比讓這座城完全毀掉要划算，而且還能在辛加爾順便組織起大軍，說不定交城的時候還能來一次零元購。

  反正拍賣場只需要先付保證金，至於交貨的時候需不需要付尾款，那得看實際情況……

  同時，由於是辛加爾人搞出了這場拍賣，那麼包括卡丹在內的所有人都會懷疑辛加爾城主塔希爾可能會與李昂合謀，他們本就得去辛加爾。

  事實上卡丹的反應比李昂和拉蒙想像中要快一些，在艾希科曼剛被李昂占據之後，卡丹就已經考慮到塔希爾可能會不穩，所以在拍賣的消息還沒傳到托巴時他就去了辛加爾。

  當然，這並不影響李昂和拉蒙的計劃。

  卡丹離開了托巴城，大多數德夏大領主也會去辛加爾，這就會使托巴城以及周邊地區在這段時間裡變得相對空虛。

  大概很少有人會想到，李昂會在占據了艾希科曼之後會立刻再次出兵——這還是在他進行『城主拍賣』的過程中，誰會想到拍賣者會在這時候離開拍賣物呢？

  而且還是在巴克斯帝國的艦隊正在『攻擊』艾希科曼的時候離開……

  德夏境內沒人會知道李昂與馬略有口頭盟約，至少目前沒人知道，除了拉蒙。

  拉蒙確實會真正完成他的拍賣會，而且他一定會將艾希科曼賣給馬略皇帝——這是李昂與他約好的結果。

  是的，不管是什麼年代什麼地方，拍賣會都是有暗箱操作的……

  把一座大城賣給馬略皇帝，能讓拉蒙得到最高的聲望，還能讓拉蒙得到巴克斯帝國的友誼。

  對於拉蒙這個地下之王而言，一個與辛加爾不接壤的國家才是最好的盟友。

  同時這也是李昂對馬略和阿迦松的承諾——他會將艾希科曼留給巴克斯帝國。

  當然，這是筆買賣，必須讓他得到足夠的收益，馬略之前說過『等你占領了艾希科曼再說』，那就讓馬略皇帝去拍賣場競價唄。

  最重要的是，必須將艾希科曼賣給馬略皇帝，才能讓卡丹和支持卡丹的德夏領主都去艾希科曼，他們必然會集結起來試圖奪回這座城。

  事實上目前卡丹必須這麼做，他要是無法奪回艾希科曼，那就等於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現任巴哈德汗已經不行了，大家快來搶奪汗位吧……

  艾希科曼必然會迎來一場艱苦戰爭的。

  畢竟李昂一早就和阿迦松說過，他只需要巴克斯帝國守住艾希科曼。

  而這就會給李昂足夠的時間和空間攻克托巴城。

  拉蒙會在完成對艾希科曼的拍賣之後逃離辛加爾，免得憤怒的卡丹和塔希爾一起找他玩命……

  他會趕往托巴城，與李昂一起主持對巴哈德汗這個尊號的拍賣。

  ——拍賣艾希科曼城主期間，空虛的托巴城肯定擋不住李昂的大軍，拉蒙和李昂對此都有信心。

  李昂和拉蒙所說的拍賣王位，其實也可以理解為是拍賣軍事力量與托巴城的歸屬。

  簡單來說，就是誰給李昂和拉蒙的好處多，他們就會將托巴城交給對方，並且李昂的大軍會支持對方成為真正的巴哈德汗——當然，在此之前，李昂至少要讓德夏領主們沒有能力快速補充軍隊，免得自己陷入重圍。

  有必要的話，在攻克托巴之後，還得返回艾希科曼，配合守城的阿迦松一起擊潰卡丹的軍隊。

  而同樣是千里奔襲，李昂自然要避免遭遇與卡丹一樣的窘境，畢竟前車之鑑就發生在半個多月前。

  為了避免出現與卡丹當初到烈獅城後那種一頭撞上主力大軍的情況，李昂要先將德夏的兵源招募中心方達爾毀掉——或者說，將其遷移到另外的地方。

  比如……馬丹和艾希科曼。

  帶著李昂來到方達爾的是依克拉姆，也就是巴哈曼的兒子。

  巴哈曼父子倆經常到方達爾招募加齊劫掠者，依克拉姆對這地方非常熟悉。

  事實上依克拉姆現在其實是有情緒的——他父親將艾希科曼作為妹妹露哈的嫁妝交給了李昂，這就意味著他將失去對艾希科曼的繼承權，他對父親巴哈曼的決定很有意見。

  雖然他父親因此得到了李昂的支持，似乎有機會成為巴哈德汗，但誰知道會不會實現呢？

  與原本必然能繼承的艾希科曼相比，一個成為巴哈德汗繼承人的『機會』，對於依克拉姆而言並不是那麼香。

  在依克拉姆看來，即便李昂兌現了諾言，即便父親巴哈曼真的在李昂的幫助下坐上了巴哈德汗的位置，那也不過只是李昂的傀儡，毫無德夏統治者的尊嚴。

  這樣的想法讓他很難受。

  年輕人總是把尊嚴與榮譽看得更重一些。

  他父親巴哈曼可就完全不這麼想——如果不主動抱上李昂的大腿，只怕連活下去都是奢望，還談什麼尊嚴啊……

  再說李昂總是要走的，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德夏境內，短暫的依附李昂並不意味著一輩子都是傀儡，得到恢復實力與積蓄更多力量的機會，強大以後才有真正的未來可言。

  但依克拉姆沒想過這麼遠，他只覺得很沒面子——他現在似乎成了個為李昂帶路的翻譯官，感覺像是帶著侵略者去殘害自己的同胞。

  這種負罪感使得依克拉姆的情緒相當不穩定。

  於是，在帶著李昂來到方達爾之後，依克拉姆決定冒一次險。

  李昂原本打算讓依克拉姆告訴那些遊牧民，從現在起應募士兵與售賣馬匹之類的事情可以改換到艾希科曼進行，那裡出價會更高。

  同時，如果願意作為烈獅境領主的僱傭兵，或者將馬售賣給巴克斯人，甚至可以賺到比以往多三倍的錢。

  這原本只是為了讓方達爾這個地方不再成為德夏人的募兵基地，避免德夏領主們快速恢復實力。

  由於加齊山附近的人只會說他們的傳統方言，和潘德大陸主流官方語言差異很大，李昂聽不懂這裡的人說話，所以他讓依克拉姆作為翻譯。

  哦，李昂能聽懂兩句——一句是『比斯帕』，一句是『烏撒』，從迦圖人那兒學到的。

  李昂到方達爾與這裡的山民們進行相對友善的溝通，那自然就會暫時離開大軍的保護，畢竟帶著太多人的話，牧民們會遠遠躲開的。

  所以軍隊沒有進入方達爾，李昂只帶了衛隊在身邊。

  但依克拉姆把李昂帶到了加齊山牧民扎堆的地方之後，卻以巴哈曼的名義要求那些牧民抓住李昂——他向那些人承諾，俘虜李昂的人將成為加齊山下的汗，並宣稱哈里發巴哈曼會將加齊山周圍設立為永久保留地，『加齊山人』可以用古老的傳統實施自治！

  要說起來，能以這樣的許諾促使那些牧民聽他的話，依克拉姆也算是有頭腦的，很多山民都不樂意與『城裡人』打交道，實施自治本就是山民們一直以來的訴求。

  而且這個有點頭腦的官二代大概還仔細考慮過後果——他不能幹掉李昂，如果李昂死在了這裡，他大概率也會死。

  烈獅王國的大軍一定會幹掉他，甚至會毀掉包括艾希科曼在內的一切，李昂的手下必然還會幹掉他父親巴哈曼，說不定他叔叔蓋萬汗和妹妹露哈也活不下去，整個家族都會被連根拔起……

  當然了，如果李昂沒死，結局恐怕也差不多……為了保住家族，巴哈曼說不定會親手弄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

  所以依克拉姆打算活捉李昂。

  他想抓住李昂，然後逼迫李昂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

  李昂的大軍就在一里之外，在這裡襲擊李昂當然是很危險的，但依克拉姆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滿腦子都是所謂的榮譽與勇敢，或許他覺得這是一次英雄般的壯舉。

  他要成為德夏的英雄，想用站著的方式有尊嚴的得到地位……

  於是李昂遭遇了一次襲擊。

  這次襲擊其實很草率，近百名加齊山牧民一擁而上，從四面八方朝李昂撲了過來，看起來倒是很勇猛。

  事實上李昂確實沒想到依克拉姆敢做這樣的蠢事，但好在，這次襲擊對領主大人而言並不算太危險。

  李昂這次是帶著貼身衛隊走進牧民們聚集的地方的，不是單槍匹馬。

  雖然他只帶了二十來個人，但這二十個人對付一百個沒穿盔甲的遊牧民其實挺正常的，都不能算是什麼值得吹噓的事兒。

  李昂身邊隨行的二十個人，就是克洛澤那隊梅騰海姆老夥計，以及莎拉和她帶來的女探險家；此外還有里薩迪蘭和溫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