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當紅死病來臨

  「馬略皇帝？向我求援？這位小姐，你是來消遣我的嗎？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巴克斯帝國與烈獅王國好像不是盟友……」

  領主大人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

  自己差點被馬略皇帝用一封信坑成了叛國者，這就算說不上有仇吧，起碼也算是有過節……

  而且烈獅王國與巴克斯帝國前段時間還打死打活的，眼下雖然沒再打仗了，但一直算是敵對關係。

  跑到敵對國來請求援軍？

  這可是稀罕事……

  「李昂閣下，我是阿琳娜。或許您並不認識我……但我想，您應該還記得洛里斯騎士長？洛里斯爵士會告訴您目前的情況。」

  阿琳娜看起來相當疲憊，大概是一直在趕路，她身上滿是灰層，兩眼有著厚厚的黑眼圈。

  但她根本沒在意自己的儀容，而是很嚴肅的朝李昂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一名光輝十字騎士，直奔主題的講起了正事。

  「李昂大人，又見面了……我們確實是來尋求您的幫助。」

  那名光輝十字騎士上前欠了欠身。

  李昂確實是認識他的，這就是當初在布尤林村遇到紅死病時，那位帶隊封鎖村莊的光輝騎士。

  「洛里斯爵士，既然你們是代表馬略皇帝而來，那應該去烈獅城找烏爾里克陛下才對吧？找我這個地方領主求援算個什麼回事？」

  「李昂大人，在來到您的領地之前，我們已經去過了烈獅城。但遺憾的是，烏爾里克國王目前自顧不暇，無法為我們提供幫助……但他已經與帝國簽訂了互不侵犯協議。實話說，我們不甘心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所以我們想到了您。」

  洛里斯一邊說一邊伸手解下了背後的白色披風，翻轉過來鋪在了領主大廳的地板上：「我們並不僅僅是為了帝國而來，李昂大人，我們是為了整個大陸的安危而來……」

  這話說得就挺大了，整個領主大廳所有人的態度全都變得嚴肅起來。

  李昂走上前，看了看那面披風。

  披風的內側畫著一幅地圖。

  那應該是巴克斯的地圖，地圖中也包含了烈獅王國南部、東部以及德夏公國的東部。

  各國的國境用一條粗粗的黑色線條區分開，而巴克斯帝國境內，有很多地方被標上了紅色的圈。

  標著紅圈的村鎮差不多覆蓋了整個巴克斯帝國的一半地區，從帝臨港一路延伸到了卡倫鹿堡。

  「這些紅圈……」

  李昂意識到了不妙，洛里斯這個光輝十字騎士做的紅色標記，肯定不可能是什麼軍事布防圖……

  「這些做了標記的地方，是確認出現血色瘟疫的地方，就是您曾經見過的……紅死病！」

  洛里斯將手指向帝臨港旁邊的位置：「您還記得布尤林村嗎？那個村子當時被我們及時控制住了，但那裡距離帝臨港太近，村裡的瘟疫拖住了我們太多的醫生……結果兩個月之後，布尤林村的紅死病得到了控制，但整個帝國的東北部卻全都發現了紅死病！那是一次陰謀，是故意讓我們將所有視線都投向帝臨港周邊！」

  洛里斯的手指向了更多的紅圈——從馬拉斯堡到博識城，再到沃爾汶堡與卡倫鹿堡，並且一直向北延伸……隨後在七岔要塞點了點。

  「七岔要塞也發現了紅死病，所以烏爾里克國王目前也無法脫身。」

  洛里斯解釋道。

  「但我似乎沒收到烈獅城的傳訊？」

  李昂轉頭看向自己的部下們。

  「也許是我們趕到了傳信的使者前面……李昂大人，我們一直在趕路，一刻都沒有停過……說實話，烈獅城的行政效率比我想像中要低得多。」

  阿琳娜搖了搖頭：「我還以為您已經收到了烈獅城的消息。」

  李昂點了點頭，臉皮扯了扯笑了一下：「或許吧……他們大概沒怎麼見識過瘟疫。」

  但領主大人心裡已經明白了，烏爾里克國王要麼是沒打算給自己傳遞這個消息，要麼是沒有太過於重視……

  如果是八百里加急傳信，換馬不換人的飛奔，怎麼都不至於比光輝十字騎士們來得慢。

  李昂沒有懷疑阿琳娜與洛里斯的話，他看得出來洛里斯沒有撒謊，這地圖上的紅圈也確實不是用來忽悠人的。

  因為每個紅圈的顏色都有深有淺，布尤林村與帝臨港的圈以及旁邊標註的日期甚至已經是褐色的了，很顯然那是好幾個月前畫的。

  而洛里斯的手指依然在地圖上移動，並最終指向了長河鎮下屬的村莊塞倫米斯——現在那裡是那位平庸但善良的騎士摩根的領地。

  「你是說，紅死病蔓延到了我的領地？」

  李昂霍然起身，皺緊了眉頭。

  「或許目前還沒有……但早晚會的。我們已經向烈獅王告知了此事，所以他立刻與帝國簽訂了互不侵犯協議。至於塞倫米斯村……萬幸的是這裡沒多少人居住，我們也沒發現病例。但我們在村子裡發現了一個拜蛇教徒——我已經幹掉了他，我想您應該能明白拜蛇教徒出現在那裡意味著什麼。」

  洛里斯點了點頭說了他所知道的情況，顯然他們從烈獅城過來的時候順路查探了一番。

  「李昂大人，您大概也聽說了帝國目前的情況。戰亂與瘟疫之下，很多平民肯定會往北逃入您的領地……或許我們應該慶幸您在之前的戰爭中燒毀了盾風堡壘。」

  阿琳娜補充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我得先確保我領地的安全……安森，將伱的醫療隊分成三組，分別跟著那三支諾多巡邏隊去巡察，確定領地內是否有瘟疫跡象。埃里克，馬上宣布邊境一帶全面執行軍事管制，發現任何可疑對象直接逮捕，反抗或強行入境者就地格殺！現在就去！」

  領主大人一秒鐘都沒耽擱，明白情況了之後直接把人手派了出去。

  「李昂大人，不得不說，您的反應比烈獅王快得多了……我們想請求您的事情也與紅死病有關……」

  阿琳娜向領主大人行了個撫胸禮，隨後指了指博識城：「這是我的家鄉博識城，這裡目前正被一支龐大的起義軍圍困，我想您應該也已經聽說了這支起義軍……」

  李昂點了點頭：「這麼大規模的奴隸起義可極為少見，兩個月前我就聽說了。」

  「原本賈斯特斯總督能夠控制並招攬他們。但問題在於，博識城這段時間發生了血色瘟疫，紅死病導致了大面積的恐慌，再加上博識城的糧食儲備不夠……結果奴隸起義軍失去了控制，再次包圍了博識城……」

  阿琳娜快速的講解著目前面臨的情況。

  「我能理解你的意圖了……博識城有紅死病肆虐，而且糧食不夠用了，周邊還有數以萬計的奴隸起義軍。也就是說，這地方的紅死病肯定是控制不住的了……」

  李昂也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這事情確實挺難辦的，紅死病如果在博識城這種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集中爆發，幾乎是必然會影響到整個大陸。

  而糧食和軍力都不夠的博識城，估計很難進行封鎖，患病的人肯定想逃離，而且很難確定城外的奴隸起義軍中是否已經爆發紅死病。

  「是的……賈斯特斯總督目前依然在博識城堅守，並且封閉了整座城。但內有紅死病，外有起義軍，狀況非常危急。」

  阿琳娜再次向李昂行了個禮：「我原本是打算去卡倫鹿堡尋求克里昂將軍的支援，但卡倫鹿堡爆發了紅死病，克里昂將軍不敢帶部隊出城，他必須封鎖卡倫鹿堡……所以我們前來烈獅王國，然後在七岔要塞附近也發現了疫病。整個事情就是這樣……」

  李昂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後指著地圖問洛里斯：「你確定整個巴克斯東部全都出現紅死病了嗎？」

  「是的，李昂大人。不是全都出現，而是全都淪陷於瘟疫中了……我們騎士團已經疲於奔命。只有帝臨港的情況大概好一點，但帝臨港正受到拜蛇教的艦隊猛攻……」

  洛里斯回答得很無奈。

  「李昂閣下，以您的智慧肯定能明白，等到博識城以及那支奴隸起義軍大面積感染紅死病之後，那麼接下來受害的地方會是哪兒？」

  阿琳娜說著嘆了口氣：「那些角鬥士與奴隸們肯定不會往染病的地方去……」

  確實，如果賈斯特斯控制不住博識城了，或者那支奴隸大軍因為紅死病而逃散了，那麼博識城的居民和那些奴隸肯定會逃往還沒被紅死病侵襲的地方——那就只能一路向北，逃到烈獅境，逃到長河鎮……並且逐漸將紅死病也傳遍整個大陸。

  「聽說現在巴克斯帝國各地都在發生戰爭，馬略皇帝還遇到了恐懼軍團？」

  李昂再度看了看地圖，隨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是的，皇帝陛下目前在思源城無法脫身，否則我們也不至於向您請求幫助。」

  阿琳娜點了點頭：「只要有一群如同光輝十字騎士團這樣不懼怕紅死病的精銳部隊，再加上大量的糧食，就能解決目前的困局。而據我所知，您手裡這兩樣都具備，而且也只有您能帶領諾多精靈出戰——諾多精靈們不會受到紅死病的影響。」

  確實，李昂手裡既有諾多精銳部隊，又有數不清的糧食。

  但阿琳娜顯然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而來，她猶疑的眼神已經透露出了她對這次求援的不自信。

  「我明白了，阿琳娜小姐，請讓我想想……」

  李昂轉過身，看著自己座椅背後掛著的地圖，沉默了一會。

  「李昂伯爵，我們不會讓您平白付出，您有什麼要求可以提……」

  見李昂沒說話，阿琳娜似乎有些急躁。

  旁邊的洛里斯伸手攔了攔阿琳娜，對她搖了搖頭。

  這位光輝十字騎士大概沒有阿琳娜那麼聰明，但顯然比阿琳娜更擅長講價錢……

  「兩位不如先到官驛去休息吧，這不是小事，我必須和我的部下商量一下。阿琳娜小姐，調集車輛、糧食和部隊都需要時間，而且你們看起來太疲累了……」

  李昂轉過身，示意門口的侍衛帶阿琳娜與幾個光輝十字騎士去休息，卻絕口不提什麼要求或條件。

  「大人，您真的打算幫助巴克斯帝國嗎？」

  里薩迪蘭從牆角陰暗處冒了出來。

  「這不是為了巴克斯……這是為了我自己的領地，但說實話，我有些猶豫……」

  李昂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們不是在危言聳聽，如果博識城這種地方控制不住，紅死病必然會傳遍整個大陸……但是……」

  「但是，如果您在這個時候幫助巴克斯帝國，烈獅王以及烈獅王國的很多領主恐怕都會將您視為大敵……您沒有收到從烈獅城傳來的任何指令，甚至連與巴克斯停戰的通告都沒有發過來，烏爾里克國王的意圖很明顯。」

  溫蒂爾芙從另一個角落走了出來，幫領主大人接下了後面沒說出口的話。

  「是啊……」

  李昂嘆了口氣。

  國王的意圖確實很明顯，他想坐視巴克斯帝國陷入混亂，但他恐怕並不知道紅死病的厲害，也不太明白拜蛇教的可怕之處……

  畢竟烈獅王國這一百多年來確實很少受到紅死病的侵襲，拜蛇教也很少進入烈獅境作亂。

  「唉……里薩迪蘭，去向白鹿堡傳信，讓文達蒂爾和諾伊爾把諾多部隊帶過來。」

  李昂皺著眉頭有些遲疑的下著命令。

  「您決定了？這很危險，大人……而且，如果阿爾達利安知道了這事，他恐怕會成為巨大的阻礙……」

  溫蒂側了側頭，對領主大人如此快就確定調集諾多部隊有些吃驚。

  阿爾達利安原本一心想著坐視絕大多數人類去死，他肯定很樂意看著整個大陸陷入紅死病……

  李昂之前以炸彈恐嚇，再加上了諾多族群的安全與文達蒂爾的魅力，好不容易才讓阿爾達利安消停了，現在拜蛇教搞出了大規模的血色瘟疫，阿爾達利安恐怕又會動點心思。

  ——即便他不會對瘟疫推波助瀾，但他肯定不樂意見到李昂調動諾多部隊去巴克斯境內作戰。

  「不，我還沒有決定……但無論如何，早做準備是有必要的。」

  李昂確實還沒想好。

  這件事無論怎麼決定都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影響，而且無論怎麼決定，他都得付出巨大的代價……

  「里薩迪蘭，你在南方待過，應該見過紅死病……諾多精靈真的不會受到紅死病的侵襲嗎？」

  就在里薩迪蘭準備去傳令的時候，李昂叫住了他。

  「大人，據我所知，大多數情況下確實不會。大概是擁有更強生命力的緣故吧，我們也很少染上其他疾病……其實，我在南方曾經也遇到過不受紅死病影響的人類，染病之後仍然痊癒了的人類我也見過，那都是些身強力壯的武士。所以我覺得無論什麼瘟疫，只要生命力足夠強應該就能抵禦……但以大多數人類的生命力而言，面對紅死病確實比較難……」

  里薩迪蘭給出了一個很有科學性的回答。

  確實，無論是什麼病毒引起的疫病，只要人體免疫力足夠強，強到能識別並戰勝體內的病毒，那麼自然就會自愈。

  只不過，里薩迪蘭是以『生命力』來看待的，這其實也沒錯。

  諾多精靈體內顯然擁有一種人類所不具備的能量，這種能量使得他們對疾病的抵抗力遠超人類，壽命也遠超人類。

  這種能量，當然就是真正的魔力，長生種族才擁有的魔力。

  所以精靈們的傳統觀念中，將不具備悠長壽命的無魔力種族都視作下等生物，也算是有一定的道理。

  ……

  第二天早上，長河鎮內堡。

  阿琳娜早早的就到內堡來找李昂，在內堡外，她驚喜的看到了一大片的馬車。

  裝著糧食的馬車。

  內堡外面就是長河速運的總部，如今整個長河速運大部分馬車都已經被召集，很多人還不停的在裝車。

  「李昂大人在哪兒？」

  阿琳娜問著內堡門口的守衛，激動得有些發抖。

  「小姐，您或許應該去領主大廳，大人不在內堡。」

  門口的侍衛顯然不知道李昂的行蹤。

  「我去過了，他不在領主大廳……」

  阿琳娜左右看了看，在長河速運的總部門口發現了昨天在領主大廳里見過的埃里克。

  「你是埃里克先生吧，李昂大人在哪兒？這些是李昂大人……」

  阿琳娜提著裙子跑到埃里克面前。

  「尊貴的小姐，您居然記住了我的名字？」

  埃里克很是驚訝：「李昂大人眼下大概在軍營，您可以到驛館等他，大人忙完後會去找您的。」

  昨天李昂只是在下令的時候叫了埃里克一聲，埃里克本人連句話都沒說過，這個巴克斯來的小姐居然就把人記住了？

  過目不忘的嗎？

  埃里克自己可都沒記住這位小姐的名字，只能叫人家『尊貴的小姐』。

  阿琳娜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看了看天空，喃喃的說了一句：「達米亞在上……」

  看起來李昂確實打算答應她的請求了，可是回到驛館後，阿琳娜反倒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她不斷的來回踱步，神情緊張的左思右想。

  「阿琳娜小姐，您怎麼了？李昂閣下看樣子是答應我們的請求了，這顯然是好事啊……」

  光輝十字騎士洛里斯使勁的搖了搖頭，大概是眼睛被阿琳娜給晃花了。

  「當然是好事，可是也太好太順利了……這種順利往往意味著更大的代價，洛里斯，我現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來換取他的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