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五十歲的未成年少女

  所謂『聲射』，也叫『射聲』，這是指僅僅以聲音來判斷目標位置，並精準的命中。

  很多諾多精靈都能做到這一點，包括里薩迪蘭。

  對於諾多精靈們而言，依靠聲音辨別位置，有時候比他們用眼睛看著還要準確一些。

  而他們的弓箭技藝，在長年累月的不斷練習中，幾乎已經成了身體的本能。

  這樣的『射聲士』當然很厲害。

  在領主大人看來，諾多精靈們其實不該使用人類的戰鬥方式……

  也許是因為遠古時候的辛達瑞精靈過於強大，而且他們是使用魔法進行戰鬥的，諾多們根本就沒有上戰場的機會。

  諾多們原本只是僕從，當然也就不會什麼武技。

  這以至於在很長的時間裡，諾多們都沒有意識到，他們應該從自身特長出發，用自己獨特的天賦來進行戰鬥。

  在逃離故土來到潘德大陸之後，這些原本不會武技的諾多精靈漸漸學到了人類的戰鬥方式，也學到了人類以騎士為基礎的貴族分封制度。

  但僅僅是因為其悠長的壽命，才在長年累月的練習中，把人類的技法練到了一個令人恐懼的地步。

  這也是里薩迪蘭無法教導人類箭術的原因——他能有那樣的射術，完全只是因為從小時候開始練，練習了一百多年……

  是的，里薩迪蘭一百二十多歲，但是在諾多中只能算是剛成年沒多久的年輕人。

  實際上他的射術與人類的訓練方式相比一點都不科學，對人類幾乎沒有參考價值……

  直到兩百多年前文達蒂爾研究出了她獨特的劍術，諾多們才算是有了自己獨特的武技。

  文達蒂爾可能是第一個意識到應該合理利用種族天賦的諾多戰士。

  她以精靈們的聽力特長開創的聽聲辨位的劍法，對人類其實有極強的克制力——人類的戰鬥方式更多依賴眼睛，攻防對決都需要先觀察對方的視線，以此判斷對方的動作。

  因此，敵人在看不到文達蒂爾的視線時，或者是被文達蒂爾的視線方向誤導之後，往往會對其出其不意的攻擊無所適從。

  而諾多精靈，尤其是諾多少女們，卻能靠著耳朵戰鬥——她們能根據周圍聲音的變化清晰的判斷出對方的位置，就像是在以上帝視角查看周邊。

  這樣的戰鬥方式，就像是前後左右都有眼睛一樣。

  事實上這與雷達的運作方式是一樣的。

  其實里薩迪蘭也從文達蒂爾那裡學過這種劍術，但男性諾多用得往往沒這麼好，這種武技更適合聽覺更敏感的諾多少女們，因此少女遊俠的戰鬥力確實高於男性遊俠。

  這並不是因為女性諾多聽力比男性更好，而是因為女性天生就對聲音的音色辨別與來源定位更敏感——其實人類也是如此。

  男性獲取外界信息時，眼睛和理性分析占主導地位，因此大腦會主動忽略掉一些『不重要的干擾信息』。

  雖然生理構造沒什麼區別，但男女的差異，使得男性能實際獲取的視覺範圍更廣，而女性能實際獲取的聽覺範圍更廣。

  溫蒂爾芙，是文達蒂爾這些年來最出色的學生——這大概是因為溫蒂對聲音的分辨能力比文達蒂爾本人還要更好一些，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通過與文達蒂爾和溫蒂爾芙的交流，領主大人發現，諾多精靈們，尤其是諾多少女們，她們能夠清楚分辨一些頻率很低或很高的、不在人耳範圍內的聲音——這種人類聽不見的聲音被稱為次聲波或是超聲波。

  像大象、狗等常見的動物都能聽到次聲波；而貓能聽見超聲波。

  比如對人類而言無聲的震動，或是人類無法聽到的嘯聲，甚至是人呼吸時內臟形成的共鳴。

  所以人類常常覺得這些動物對危險的感應特別靈敏。

  事實上這只是因為它們聽到了人類聽不見的聲音，而且大象、鯨魚等大型動物，它們日常的交流都是用次聲波進行的。

  老虎這樣的猛獸發出的虎嘯也是次聲波，這種次聲波能使人類耳關節錯位，也能使一些小型動物喪失聽力並影響平衡。

  在領主大人眼裡，能夠接收到次聲波和超聲波這種能力，可以衍生出的作用其實非常多。

  比如，用敵人自己發出的次聲波或超聲波來確定重點人物的位置，並用諾多們精湛的射術實施快速斬首。

  比如說每個人都會持續發出的獨特的次聲波——人在正常呼吸時鼻腔或肺部震動的聲音。

  這種次聲波音量並不小，但人類自己完全聽不見，而且這種頻率很低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很難衰減，能無視大多數障礙傳出數千米。

  是的，厚厚的牆都擋不住次聲波的傳遞。

  其實這就是狗能夠提前預知主人即將回家的原因，這並不僅僅是靠嗅覺。一部分聰明點的貓也能聽到，所以我們總是能看到貓狗在門口等我們回家。

  每個人發出的次聲波都不一樣，人類對此是無法分辨的，但對於能聽到次聲波的物種而言，這種次聲波就像是人說話的聲音一般，能夠輕易辨別出來。

  當然，在到處都是人的時候，這種次聲波會被干擾——就像在嘈雜的環境裡聽不見別人說話一樣。

  但眼下，雖然身邊有很多人，可伊戈爾大學士卻是單獨站在外圍的，所以他對於溫蒂爾芙等少女遊俠而言是個極為明顯的目標。

  即便是隔著紛亂的人群根本看不見人，她們也能精確定位到伊戈爾大學士的具體位置。

  這是李昂一路上反覆嘗試過的定位方式，對於文達蒂爾和溫蒂爾芙而言，這算是李昂給她們建議了一個新的技能發展方向。

  於是，就在領主大人帶著部下頂住獅騎士們的時候，伊戈爾被兩支箭矢同時命中了。

  一支插在咽喉，一支插在胸口。

  這剛好就是伊戈爾發出次聲波的兩個位置……

  也剛好是人類的兩個致命處。

  伊戈爾僅僅只留下了一個驚恐的眼神，隨後無聲無息的倒下。

  他大概怎麼也沒想到，李昂居然敢直接射殺他！

  或者說，是沒想到在一百多米外還會被『流矢』所殺……

  這兩支箭，是文達蒂爾和溫蒂爾芙在被獅騎士們擋著看不見伊戈爾的情況下，只開四分之三弓以接近三十度的拋射造成的，這也是文達蒂爾之前射馬的方式，看起來確實像流矢。

  事實上，這種準確的射聲技藝，堪比雷達制導。

  是否得手也很容易判斷——聽目標還有沒有呼吸聲就行……

  溫蒂爾芙在弓箭出手後就朝著領主大人點了一下頭，隨後收起了弓拔出了劍。

  「都停手！伊戈爾已經死了！獅騎士們！」

  領主大人依然看不到伊戈爾，但他知道溫蒂爾芙已經得手了，開始大喊。

  一部分獅騎士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驚恐的開始後退——他們難以理解，李昂手下這些人被圍在橋頭，連看見伊戈爾都不容易，為什麼還能隔著橋射死人？

  獅騎士們在發出一陣亂鬨鬨的嘈雜交談之後，漸漸停了手。

  領主大人很滿意這種效果，既有威懾力又有神秘感，眼前的獅騎士們看向溫蒂爾芙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神袛。

  這個蒙著眼的神秘人，這種不可思議的射術，這樣的形象無限接近於傳說中的弓箭之神——烏爾維特。

  領主大人的判斷是正確的，只要伊戈爾死了，就確實就沒有任何獅騎士敢繼續動手。

  他們可都認識李昂，這傢伙在千軍萬馬里都能綁架兩個總督，眼下又能在被包圍的時候幹掉伊戈爾……

  只要領主大人沒死，誰都會擔心被記仇，在沒有強制命令的情況下，誰都不願和李昂打下去。

  「獅騎士們，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服從伊戈爾的指揮攻擊我？雷曼現在在哪？你們知道我和他關係不錯！」

  一名騎士上前，將自己的闊劍直接插回劍鞘，對領主大人回答道：「李昂大人，我們也不想攻擊您。但雷曼副團長被扣押在烈獅城，伊戈爾大學士說是因為他盜竊國王印鑑，為了證明獅騎士團的忠誠，我們不得不……」

  領主大人看了看那獅騎士：「我記得你，伱曾經跟雷曼一起支援過白鹿堡，你還跟我一起俘虜過巴克斯的利維尤斯總督……既然如此，雷曼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了解嗎？他會偷竊國王印鑑？這種謊言你都信？」

  「李昂大人……可是……伊戈爾現在是國王的使者，他代表著國王陛下……」

  獅騎士顯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當然不相信自己的頂頭上司雷曼會謀逆，但他卻不知道怎麼解釋，難道說是自己害怕被牽連？

  「誰告訴你伊戈爾能代表國王的？他只不過是國王的私人顧問，協助國王處理貴族院事務而已——他連個正式職務都沒有！你們該不會覺得國王的小舅子就能代表國王了吧？那我身上揣個女神像是不是就能代表女神了？你們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在這兒招惹我，而是應該回烈獅城幫你們的副團長洗清冤屈！」

  領主大人環顧了一圈，看著身邊這些獅騎士，就像是在罵一群小孩子。

  「李昂大人，可我們……」

  獅騎士有點猶豫。

  「你們在怕什麼？！誰會栽贓給雷曼，誰就是偷竊印鑑的人！這很明顯……你們這群傻子居然會聽伊戈爾的亂命？你們可是直屬於國王的皇家騎士團！你們需要顧慮什麼？！我要是你，我就會去國王的身邊守著，讓國王親眼看到你們的忠誠，讓國王親自給你們下令！——這麼簡單的事兒，你該不會是理解不了吧？」

  領主大人搖著頭，對這幫沒腦子的騎士有點無語。

  難怪雷曼那個肌肉遠比腦子發達的傢伙能當上副團長——原來是因為其他的獅騎士太蠢了，只能矮子裡拔高個！

  「既然如此……李昂大人，我們會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匯報給陛下，您……」

  獅騎士回頭看了一眼倒在橋的另一邊的伊戈爾。

  「如實匯報就行了！伊戈爾這傢伙陷害雷曼爵士，假傳國王命令圖謀控制獅騎士團，並且無故襲擊我，結果被我反擊致死——事實就是如此！你要記住，你們是皇家騎士團，除了國王與團內主官，你們本就不應該聽命於其他任何人！」

  領主大人根本就不在乎，殺掉伊戈爾又怎麼了？國王的小舅子又怎麼了？

  這個小舅子要是真那麼重要，那早就應該成為真正的高官顯貴了——可直到現在，伊戈爾連個正式爵位都沒有，見到李昂都得叫大人！

  伊戈爾不是家族嫡子，他那個已經死去的王后姐姐也沒能給他帶來什麼實質上的福利，嚴格意義上講，他只是個普通的貴族幼子，一個爵士而已。

  陷害雷曼並指使獅騎士團朝自己動手，這很明顯意味著伊戈爾想要掌控雷曼手下的獅騎士們！

  烏爾里克國王會忍受這樣的事情？

  只怕烏爾里克會說殺得好！

  獅騎士團是烏爾里克國王坐穩白銀王座的根本，誰敢染指獅騎士團，誰就該死！

  李昂幹掉伊戈爾，這對於烏爾里克國王而言屬於是真正的討逆行為，所以領主大人放心得很。

  再說，李昂還欠著烏爾里克國王十萬第納爾呢……

  小舅子哪有軍權和第納爾重要？

  獅騎士團的人退去了，領主大人帶隊返回白鹿堡，依然走的是烈獅境與巴克斯之間的無人區。

  溫蒂爾芙已經取下了蒙著眼睛的布條——剛才只是不能讓獅騎士們看見她的身份而已，現在不需要隱藏了。

  「李昂大人，我能感覺到那些獅騎士似乎對您有些畏懼……他們不是自稱全大陸最強的騎士團嗎？為什麼會怕您？」

  溫蒂爾芙有些好奇。

  「大人之前幹過不少事，獅騎士團的人都知道……」

  里薩迪蘭開始給溫蒂爾芙講起遇到李昂之後的事，什麼四十破一千，深入敵營綁架兩個總督，擊敗邪惡的三先知等等……

  溫蒂爾芙聽得兩眼直放光——里薩迪蘭是按冒險故事來講的，估計溫蒂也把這些當成了騎士冒險。

  「李昂大人，我能加入您的隊伍嗎？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只能為您揮劍，幫助您面對強敵……」

  走到盾風堡壘北邊的山地之後，溫蒂爾芙突然問道。

  「溫蒂！」

  文達蒂爾眼裡全是驚訝和不理解：「你難道不回族內了嗎？」

  「可是，老師，李昂大人救了我，我總是要有所回報的——您也說過，要恩怨分明。之前我以為我幫不上李昂大人什麼忙，為了不添麻煩我才沒提。但現在看來，如果是按照李昂大人的方法，我的箭術大概是能幫上忙的……」

  溫蒂爾芙挽著文達蒂爾的手臂蹭了蹭，但驅使她這麼做的顯然並不是這些理由……

  「溫蒂，我知道你就是想冒險！叫你別看那些騎士小說了！」

  文達蒂爾看樣子有些無奈。

  「李昂大人，您需要我這樣的隊員嗎？我會的可多了……」

  溫蒂轉頭開始向李昂推銷自己——很明顯，文達蒂爾說的沒錯，她就是想冒險。

  「其實這樣也好……文達蒂爾，你的學生們本來也都在白鹿堡，溫蒂跟你在一起可能還安全一些。不過，溫蒂，你成年了嗎？使用童工可是犯法的！」

  領主大人當然樂意增加一個如此強力的夥伴，但他看了看溫蒂爾芙年輕的臉，又有點猶豫了……

  溫蒂的臉太嫩了，看上去就像是十五六歲的小女孩——一副未成年叛逆期的樣子。

  「她才五十歲，當然沒成年！她要是成年了，我也不至於反對她看騎士小說……」

  文達蒂爾皺著眉頭說道。

  領主大人差點當場墜馬……

  五十歲的未成年少女？

  行吧，精靈們的生長發育周期確實比較長……

  「什麼啊！我在族裡已經學不到任何東西了！回去也只能每天射兔子……文達蒂爾老師，我想留在您身邊……而且，人類十幾歲就算成年了……」

  溫蒂爾芙對於『未成年』這個說法相當不滿，再次蹭著文達蒂爾的胳膊開始撒嬌。

  「行吧，行吧……但你不能冒冒失失的自作主張，李昂大人是個有智慧的隊長，你一定要服從他的安排……」

  文達蒂爾嘆了口氣，順了順溫蒂爾芙的頭髮，看著溫蒂的眼裡全是寵溺，大概是完全抵擋不住溫蒂爾芙耍無賴。

  「當然，我一向都很聽話的！額，我是說服從軍令！」

  溫蒂爾芙笑了起來，大眼睛彎成了紫色的月牙，轉頭面向李昂：「大人，我能有薪水可領嗎？我有好多東西想買……」

  領主大人也笑了起來：「我給你與里薩迪蘭相同的薪水，溫蒂。不過，領薪水過日子可賺不了太多錢……」

  溫蒂轉頭朝里薩迪蘭使了個詢問的眼神。

  「我其實不靠薪水過日子，溫蒂。事實上，李昂大人的部下壓根沒人在乎薪水……」

  里薩迪蘭也罕見的挑了挑眉微笑著。

  「不靠薪水？那靠什麼？總不會是靠打劫吧？」

  溫蒂說著說著突然興奮起來：「嘿！咱們可以去搶劫敵人嗎？」

  領主大人大笑起來：「啊哈，溫蒂，咱們掙錢可比搶劫快得多了……」

  『溫蒂爾芙加入了你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