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溫蒂爾芙

  拉蒙笑了起來：「不愧是賭場大亨……」

  「我幾乎從不參與賭博……但既然談不攏，這確實是最好的方式。」

  李昂也笑了起來：「不過，我可不想和你賭骰子……拉蒙，通常像你這樣隨身帶著骰子的傢伙多半能隨心所欲的控制點數……」

  拉蒙愣了愣，搖著頭帶著笑意把骰子重新收了回去：「那你想賭什麼？」

  「我這裡有枚銀幣……賭正反吧，這個比較簡單。」

  李昂摸出了一個一盎司的銀元，亮了一下正反面，一面有巴克利皇帝的頭像，另一面是『一第納爾』字樣。

  拉蒙看樣子見過這種銀幣，點了點頭：「巴克利第納爾……行！如果我猜中了，伱就聽我的。如果我沒猜中，你就能帶走那些諾多少女。」

  「好！拉蒙，你選哪面朝上？頭像還是文字？」

  領主大人將銀幣捏在手上作勢欲拋。

  「頭像朝上！」

  這種賭法並不需要太糾結，反正都是一半一半，拉蒙沒怎麼猶豫就選擇了頭像面。

  「好！」

  領主大人了點點頭，將銀幣高高彈起。

  銀幣不斷翻轉著彈起了好幾米高，隨後落到了拉蒙的馬下。

  朝上的那面，是『一第納爾』的字樣，沒有頭像。

  拉蒙有些沮喪的嘆了口氣：「好吧，看樣子這局是我輸了……兄弟們，退後！」

  這傢伙賭品很好，立馬轉身揮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全部離開馬車。

  黑衣人們很聽話的退出到百米開外。

  領主大人也不客氣，招了招手，讓自己手下的騎兵們上前圍住那些馬車，算是完成了交接。

  看著馬車旁那些辛加爾騎手的屍體，李昂這才發現拉蒙黑吃黑幹掉了弗魯茲。

  這顯然意味著拉蒙並不是什麼豪邁的俠客……

  那麼，他會不會還有什麼後手？

  他說『這局是我輸了』……

  『這局』？那下一局是什麼？

  領主大人想了想，轉身回到與拉蒙賭博的地方，撿起了那枚字面向上的銀幣。

  「拉蒙，等等！」

  拉蒙正面色糾結的準備回到自己的隊伍中，而李昂叫住了他，再從身上摸出了另一枚銀幣，再次來到了拉蒙面前。

  「抱歉，好兄弟，這兩枚銀幣大概和你身上的骰子是同一類賭具……我沒猜錯的話，你的骰子裡灌了鉛對吧？」

  李昂把手裡的的兩枚大銀幣遞到拉蒙手中，微笑中帶著一些歉意。

  拉蒙看了看手裡的銀幣。

  這是兩枚特製的銀幣，一枚兩面都是頭像，另一枚兩面都是字……

  而且這兩枚銀幣比正常的銀幣要薄一點，邊緣的麥穗仔細看能看出大小並不均勻，顯然是手工自製的。

  拉蒙低聲苦笑起來，把兩枚銀幣迭起來，學著李昂剛才的樣子正反面亮了一下。

  迭著拿在手裡，看起來就是一枚一盎司的標準銀幣。

  「學到了……但這學費可真貴……哈！你怎麼知道我的骰子裡有鉛？」

  拉蒙沒有表現出不悅，也沒有指責李昂無恥耍花招，願賭服輸，他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

  但是，兩個人現在都知道了，這場賭局還沒有結束。

  「只有我們這樣的老千才會隨身帶賭具，而我們這樣的老千，賭具當然都得做點手腳……拉蒙，你是不是在這山谷里，也灌了點鉛？」

  李昂微笑著低聲說道。

  骰子與銀幣是賭具，但場地同樣也是賭具——銀幣是李昂的，場地卻是拉蒙的……

  拉蒙沉默了，沒說話，眼裡似乎有點猶豫。

  「好兄弟，別賭命，無論輸贏都不划算的。我們都是商人，我知道從商人手裡帶走東西一定是應該付錢的——就當是我用這一第納爾從你手上買回了她們，如何？」

  李昂依然微笑著，但態度卻顯得嚴肅而認真。

  「……好吧，既然我們是同樣的混蛋，那我就不再賭第二局了……能遇到你這樣的好兄弟，也算是一大幸事。」

  拉蒙沉默了幾秒，然後收起了那兩枚特製銀幣，看著里昂認真說道：「就當是我為了友誼而給你打了個巨大的折扣……雖然只掙了一第納爾，但我現在心裡舒服多了……」

  說完，他高高的伸出手臂揮了兩下。

  隨後李昂便看見上百名黑衣人從側面山脊上的灌木叢中站起身來，就像李昂自己前不久埋伏捕奴隊一樣。

  領主大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果然，拉蒙還有『下一局』。

  但幸好，拉蒙不光是個有賭品的賭徒，還是個合格的商人。

  「呼……那麼，咱們現在是真正的好兄弟了，拉蒙。我給你一筆贖金經紀生意，算是彌補你的損失……你聽說過巴克斯帝國的利維尤斯和他兒子費比烏斯嗎？他們現在是我的俘虜——而且我手裡還有四百多名暗影步戰兵。你可以代理這筆贖金業務，我最終只需要收十萬第納爾。」

  既然拉蒙讓步了，領主大人當然要投桃報李，於是他真心實意的用商人的方式給了拉蒙一筆好業務，而且給了個相當低的批發價。

  「嘶……巴克斯的總督被你給俘虜了？真是令人驚嘆的戰鬥力！李昂男爵，你的友誼確實比艾爾德弗萊德有價值多了……這生意不錯，我接了。」

  拉蒙當然不會拒絕這種好業務，他當這個中間商肯定是能賺很多差價的。

  「不出意外的話，烈獅王國與巴克斯帝國的戰爭又要開始了，我今後肯定還會有很多業務給你……你不妨派個經紀人去白鹿堡，我的地盤裡沒有紅色兄弟會，但我需要贖金經紀人——當然了，我說的是贖金經紀人，不是奴販……」

  李昂說完，朝拉蒙伸出了手：「好兄弟，合作才能共贏。至於你的奴隸拍賣……拉蒙，你見過哪個奴販能活到壽終正寢的？我覺得……將來我們或許可以聯手拍賣城主之位，甚至拍賣王位！你覺得這樣的生意，會不會更有意思一點？」

  拉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拍賣王位？！這真是令人驚嘆的主意，我很期待那一天……你說的沒錯，好兄弟，合作才能共贏！我確實也不能一輩子販奴……」

  拉蒙握住了領主大人的手，低聲感嘆著。

  隨後他不再糾結，轉身帶著他的黑衣人們離開了，沒有再回頭。

  李昂看著拉蒙遠去的背影，攤開手，手裡是三枚極為精緻的骰子。

  那是拉蒙在握手的時候塞到李昂手中的。

  「大人，我好像聽見您叫他拉蒙？他是辛加爾最大的奴販吧？那可是地下之王……您竟然能說服他？」

  見李昂回來，里薩迪蘭看著遠去的黑衣人們，有些難以理解，他在辛加爾待過，也聽過拉蒙的名聲。

  「不，我沒有說服他，是他選擇了退讓……我將來可能還得還他這個人情。」

  李昂再次看了一眼手裡的骰子，將骰子揣入了懷裡。

  「奴販哪有什麼人情？……奴販都該死！」

  文達蒂爾一直持著弓盯著離去的拉蒙，直到那些黑衣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把弓重新背回背上，隨口說了一句。

  隨後，她來到馬車旁，抽出了腰間的劍，一劍砍在馬車那個巨大鐵籠子的鎖頭上。

  火星四濺，鎖頭被極為暴力的一劍砍斷。

  「也許吧，但你也知道，他原本是可以脅持人質逼迫我們退讓的……而且，他埋伏在山上的人我們可沒發現——連你們的耳力都沒發現的部隊，說明他們完全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有這樣的紀律和執行力，戰鬥力可想而知……」

  領主大人搖了搖頭走上前，幫著文達蒂爾解開那些把諾多少女們綁成粽子的繩索。

  「人類全都這麼陰險嗎？都喜歡埋伏……」

  文達蒂爾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咕噥著將鐵籠中的幾名諾多少女放了出來，然後一把摟住了那個擁有紫色瞳孔的小姑娘，左看右看的檢查著有沒有受傷。

  「溫蒂，還好你沒出什麼事。」

  看起來文達蒂爾和那個諾多少女感情很深厚。

  「文達蒂爾老師……我本來還以為，會有個英俊的王子騎著白馬來救我……」

  那個被稱為『溫蒂』的諾多少女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慌張的情緒，反而有些好奇的環顧著身邊的人。

  「溫蒂，你應該少看點騎士小說……這位是李昂男爵，是他救了你……」

  文達蒂爾搖了搖頭，指了指領主大人。

  李昂現在騎著一匹黑馬，連續趕了幾天路，風塵僕僕的樣子看起來也並不太好看，完全不像是什麼王子，倒像個普通傭兵。

  女孩撫著胸口，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很認真的對領主大人行了個禮：「李昂大人，我是溫蒂爾芙，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我會回報您的。」

  這個女孩的眼神乾淨而純粹，看著她的眼睛，甚至能讓人產生一種紫色星空在不斷流轉的錯覺。

  也許這紫色的瞳孔不僅意味著她的貴族身份，也意味著某種魔力。

  但李昂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溫蒂，感謝的話還等回去再說吧，現在可能還算不上是救了你……你眼睛的顏色真美，但卻充滿了危險……」

  領主大人看著這個絕美女孩的眼睛，他自己的眼裡反而明顯有了些焦慮。

  「李昂大人，您在說什麼？是什麼讓您這樣勇敢的戰士覺得危險？」

  溫蒂爾芙側了側臉，嘴角有了弧度，臉似乎有點微微泛紅。

  「別誤會，溫蒂……這大概意味著你是辛達瑞精靈的直系血脈對吧？費爾葛斯安爾陛下也是紫色的眼睛……」

  李昂看著那張絕美的臉，搖頭嘆了口氣：「這樣的眼睛是完全無法掩飾的啊——人類的書籍上也記載有辛達瑞精靈的這個特點，而且，人類也知道辛達瑞精靈毀滅了大陸……」

  不知道多少年前，精靈中時不時的會出現一小部分擁有魔力並能釋放強大魔法的個體，他們被稱為辛達瑞，也就是高等精靈。

  辛達瑞精靈的魔力是與生俱來的，而當他們在漫長的人生中逐漸掌握了將魔力具象化的能力之後，有一些辛達瑞精靈的個體能力可以說與神靈沒什麼區別。

  遠古時期，辛達瑞精靈曾統治著潘德大陸東邊的一個名叫格維斯達里安的大陸，他們建起了無數奇蹟般的建築，並掌握著足以毀天滅地的魔法武器。

  而生來不具備魔力，無法使用魔法的精靈，被稱為諾多。

  當時，諾多們只是辛達瑞的僕人而已——對於精靈們而言，身份地位從剛出生時就已經被決定了。

  在那些辛達瑞精靈眼裡，無法使用魔法的諾多就僅僅只是僕從而已，甚至就像不存在一樣。

  諾多們相互結合，是無法生育出辛達瑞精靈的，父母都不具備使用魔法的能力，孩子自然也不具備——這也是辛達瑞精靈將諾多們視為奴僕的原因。

  而辛達瑞精靈生育的孩子卻也很可能是諾多，因為這和生男生女一樣完全不可控……

  但是，即便是高貴的辛達瑞精靈的子孫，只要是諾多，依然只會被視為低等精靈。

  當然了，人類那時候地位更低，甚至不被認為是智慧生命，只能算是稍微聰明點的野生動物，在精靈們眼裡跟猴子沒有任何區別。

  雖然人類當時已經發展出了自己的文明，但對於那些上古種族而言，擁有超長的壽命才是他們評估智慧生命的關鍵因素。

  因為在他們看來，單單是學習各種知識與智慧，就需要數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壽命太短的生物在他們眼裡是無法傳承知識的。

  也許個體生命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失去情感，因為他們可能會真的把自己當成神靈——遠古巨龍、泰坦巨人、以及一部分最頂尖的辛達瑞精靈都是如此。

  他們幾乎都沒有感情，而且絕不會忍受任何委屈……

  結果，一場『神靈』之間的大戰發生了，原本生活著各種傳說物種的格維斯達里安大陸完全沉沒在了茫茫大海中，那些強大如神靈一般的生命，也與辛達瑞精靈一起滅絕。

  毀滅性的的魔法餘波甚至波及到了潘德大陸的東部，如果不是因為大陸中央有巍峨高聳的迷霧山脈擋著，可能整個潘德大陸都將被波及……

  而現在人們口中的潘德大陸，實際上僅僅只是大陸的西部——被迷霧山脈保護著的一小片區域。

  只有像安冬嘉那樣的，曾經嘗試在山脈東邊生活的一小部分迷霧山人，才知道諾多森林東邊的山脈背後到底是什麼樣子——那是無盡的凍土，幾乎沒有任何生命，連草都不長。

  僅剩的諾多精靈在一個名為阿瓦戴恩的年輕精靈帶領下來到了潘德大陸定居，這位阿瓦戴恩據說是得到了某種神諭，僥倖的在大陸毀滅前帶著族人離開了。

  阿瓦戴恩其實是辛達瑞精靈的孩子，他擁有一個顯著的特點——紫色的眼瞳。

  但可惜的是，他自己只是個諾多精靈，他能帶走的，也只是諾多精靈。

  而現在的諾多族群中，三位精靈王都是阿瓦戴恩的後代，他們都有著紫色或偏紫色的寶藍眼眸。

  只是，都不像溫蒂爾芙那麼明顯。

  這個女孩看起來簡直就是完完全全的辛達瑞精靈，那眼裡像星空般流轉的光華，即便是李昂這樣從沒見過魔法的人類，也能從中感覺到魔力涌動。

  溫蒂爾芙的紫色瞳孔實在是太明亮也太明顯，樣子也長得過於白皙美貌——她這模樣，在沒有美瞳的年代實在是很難偽裝。

  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她的與眾不同。

  而現在面臨的情況是，一天前七岔要塞的橋頭點燃了烽火，守橋的部隊被殺了。

  不出意外的話，那座橋附近的區域現在應該已經被完全封鎖，烈獅王國肯定派出大量軍隊防備敵情。

  而同樣的，巴克斯帝國薩瓦河堡的軍隊，多半也會因此過去對峙。

  李昂不確定自己的部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不能順利返回烈獅境。

  更何況，現在還帶著一個難以偽裝的諾多貴族少女。

  「大人，我們要不要換條路線回去？」

  只有里薩迪蘭明白領主大人在顧慮什麼。

  「我們現在這個位置沒法換路線了……往西是德夏的圖爾達要塞，往東要穿過整個巴克斯帝國——現在巴克斯帝國多半開始備戰了，我們大概過不去……」

  領主大人掏出了地圖，比劃了兩下，搖了搖頭。

  隨後他打開了其它幾輛馬車，這才發現居然還有個戟兵被綁在一輛裝滿了貨物的馬車裡——馬車裡面全是諾多附魔裝備。

  「你是雷曼的部下？」

  李昂看了看戟兵身上的紋章，用小刀子割斷了勒在那名戟兵嘴裡的繩索，從戟兵嘴裡拽出一坨髒兮兮的破布。

  「呃……」

  那戟兵乾嘔了好幾下才說出話來：「是的大人，我是七岔要塞的駐軍！我……我是被一些辛加爾人襲擊的，他們殺了我所有的部下！」

  「我估計……殺了你部下的那些辛加爾人就是他吧？」

  李昂指了指弗魯茲的屍體。

  戟兵跳下馬車看了看：「對！他就是領頭的那個！感謝您救了我的命，大人！」

  「……從現在起，你還是忘掉這些辛加爾人吧，要不然這事一定會引發烈獅王國與德夏的戰爭……」

  領主大人深深的嘆了口氣，拍了拍這名戟兵的肩膀：「王國和巴克斯帝國還沒停戰呢，如果又與德夏宣戰，那麼巴克斯帝國肯定會與德夏結盟共同進攻王國……再說，被敵人俘虜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經歷——你應該知道被俘的士兵回國後會遭遇什麼吧？」

  那戟兵看樣子確實是個有點文化的，他想了想，打了個寒顫：「我聽您的，大人！我應該怎麼做？」

  『一名戟兵加入了你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