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貓爪復仇記

  潘德歷198年，一場血色瘟疫完全毀滅了潘德王國，無數人拋棄了土地逃難，在那幾年裡，整個潘德大陸的運轉都陷入了停滯。

  只有迷霧山以北的那些部落沒有受到紅死病的影響，於是，在南方遍地都是糧食和富饒土地這樣的傳言中，北迷霧山人在199年入侵了潘德。

  由於饑荒和瘟疫，潘德處於癱瘓和動盪中，潘德王國沒有足夠的兵力和財力去回應這場入侵。

  但最早來到南方的迷霧山人已經將凜鴉境視為家園，當然不想重回迷霧山以北那些未開化的野蠻人部落。

  所以他們自發的展開了全面抗爭——迷霧山人的後裔反而成為了阻擋北迷霧山人入侵的最大力量。

  沒有南方的支援，北方凜鴉境的格雷戈里伯爵組建了聯軍，在使墜灣的迷霧山高地人幫助下擊潰了北迷霧山人，將他們趕回了迷霧山以北，隨後建立了凜鴉王國。

  到了今天，『迷霧山人』這個詞實際上已不再適用於這個民族，只適用於那些仍然居住在迷霧山北的野蠻人。

  北迷霧山人的變化其實很小，它的人口依然被它貧瘠的土地所限制。

  為了維持北迷霧山各部落的和平，迷霧山各個大部落的首領和薩滿們如今換了一個套路，將原本的內部戰爭改為了對外掠奪。

  他們開始每年系統性地將各個部族的年輕人送往迷霧山以南，去掠奪潘德大陸這片更富饒的土地，

  而且這種做法也被薩滿們描述成了山神『維約維斯』的旨意，並漸漸形成了一種規矩——這是迷霧山人的成年禮。

  除了各部族的第一繼承人之外，其他所有人，在剛成年的時候都必須組建或加入一支掠奪隊去凜鴉境。

  也就是說，掠奪隊的成員全都是剛成年的年輕人，領隊通常都是某個部族剛成年的第二順位繼承人。

  能夠帶著大量戰利品回來的人將得到與大部族聯姻的機會。

  而如果領隊的掠奪水平足夠高，能夠帶著優良的糧食種子回來，那就能得到各部族的共同認可，允許他組建一個新的部族——無論是哪個民族，歸根結底關心的都是吃。

  客觀的說，站在北迷霧山人的角度，這種做法本身沒有問題。荒涼貧瘠的凍土養不活那麼多人，把人送到南邊去搶劫，總比部族之間自相殘殺要好。

  因此，來到凜鴉境的迷霧山掠奪隊，基本上都會由一個部族首領的兒子或女兒領導，隊員則都是由來自各個部落的年輕人構成的聯合部隊。

  由於隊員來自各個部族，因此領隊必須對掠奪隊成員的生命負責，如果隊伍里的成員死去，那麼領隊回來時要欠死者家人一大筆『血債』。

  所以組建掠奪隊其實並不是什麼好差事，就像是被迫借高利貸進行冒險，而且借的是其他族群的人命——這意味著很大的風險。

  受迷霧山人自身技術水平與資源的限制，掠奪隊的裝備都比較差，這些領隊的『血債』往往越積越多。

  因此，許多迷霧山掠奪隊領隊最終可能會別無選擇的在凜鴉境定居下來，與一些劫匪一起苟且偷生。

  這種『血債』制度的存在，看起來像是在避免領隊瞎指揮導致損失過大，但實際上，它是大部族設計的一個陷阱。

  因為迷霧山掠奪隊的領隊和成員都是剛成年的年輕人，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沒什麼江湖經驗，裝備質量和組織度也無法與凜鴉境的軍隊抗衡，因此絕大多數的領隊都無法活著回來。

  少部分回來的，其戰利品也抵消不了血債，往往會導致領隊所在的部族由於負債太多而被迫投靠大部族。

  迷霧山的大部族以此實現了一石二鳥的計策。

  一方面，他們擁有了穩定的戰利品來源；另一方面，他們可以用這種方式剝奪小部族的絕大部分戰鬥力與資源，以便吞併他們。

  通過這些掠奪小隊，北迷霧山各部族內部已經一百多年沒有發生大規模戰爭，但對小部族的吞併卻時時刻刻都在上演。

  安冬嘉的父親所領導的『貓爪』部族，就是一個只有三百人的小部族。

  但死在諾多森林裡的迷霧山人並不是安冬嘉率領的掠奪隊，這些全都是『熊爪』部族的戰士，這是一個有三千人的大部落——這樣的人數在迷霧山以北已經是大勢力了。

  作為小部族首領的女兒，安冬嘉帶著一支兩百餘人的掠奪隊到了凜鴉境，隊員來自各個部落。

  這是慣例，也是無法拒絕的差事。

  原本這支掠奪隊的進展很順利。

  安冬嘉並不是那種滿腦子只有肌肉的蠢貨，她從不招惹凜鴉境的巡邏隊和大領主，而是帶著隊伍成功的打劫了幾個位置比較偏的貴族農莊，搞到了不少戰利品。

  但隨後，她在奧登堡附近遇到了這支熊爪部族的隊伍，熊爪部族的薩滿表示要和她聯手行動。

  起初她認為這是好事——同為迷霧山部族，在凜鴉境能夠相互支援確實更安全一些。

  熊爪部族的薩滿建議他們可以合力進攻史蒂芬伯爵的貝爾布克村，這個村子存有大量的糧食。

  兩邊加起來足有五百多人，打下一個村落綽綽有餘，而且還不需要攻城，這原本看起來是個合理的計劃。

  但安冬嘉攻入村子後，熊爪部落的人卻直接撤退了。

  隨後，村子外面出現了史蒂芬伯爵的大量軍隊，包圍了安冬嘉的掠奪隊……

  在凜鴉境巡林者們的箭雨下，安冬嘉經歷了一場慘敗，全軍覆沒。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了戰場——事實上她能逃出生天，完全由於她穿著皮袍帶著凜鴉境長劍，看起來更像凜鴉境的人，不像是迷霧山野人。

  失去了所有部隊的她回到了部落，但她欠下了一屁股的血債，根本就還不清。

  而在這之後不久，熊爪部落的人來討債了。

  安冬嘉欠下其他部落的所有的血債，全都被轉讓給了熊爪部落！

  很顯然，安冬嘉被伏擊是熊爪部落刻意製造出來的，就是為了讓她背負大量血債無法償還。

  於是她父親將他逐出了部族，以免巨大的債務被貓爪部族承但——這會導致貓爪部族被吞併的。

  安冬嘉沒有想到，同為迷霧山部族，熊爪部落的人竟然如此險惡。

  但她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她一個人背上了大筆債務，孤身回到了迷霧山以南。

  不過，從這以後，她不再是原本那個單純的年輕人了，被這樣的陰謀坑害過後的人當然會飛速成長。

  她開始在凜鴉境尋找熊爪部落的人，她知道熊爪部落還會用同樣的方式坑害其他小部落的，那個薩滿的部隊還沒回去，那就肯定還在凜鴉境。

  安冬嘉並不會憎恨導致她全軍覆沒的史蒂芬伯爵，村子的主人為保護自家財產而殺死劫掠者，在她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上無論是為了任何事，只要是堂堂正正殺死對手的，對於迷霧山人而言都不算仇家。

  但她仇恨熊爪部落的人。

  她要報復。

  沒多久她確實找到了，還是在奧登堡附近。

  這次，安冬嘉自己在臉上塗上了印記，並且告訴熊爪部落的薩滿，自己即將嫁給熊爪部落的首領為妾，貓爪部族也已經併入了熊爪部落。

  這個說法其實是很可信的，因為薩滿知道，熊爪部落的首領本來就是做這個打算。

  安冬嘉臉上的爪印，也確實是表示定親的標記——北迷霧山人比較野蠻，一直實行著搶親制度，臉上沒有印記的少女很可能會被強搶。

  當然，很多悍婦也會強搶小伙子。

  而臉上塗了部族印記，就表示這是部族首領的妻妾，再敢強搶就會面對一個部族的追殺。

  安冬嘉臉上的印記說是貓爪也行，說是熊爪也可以，反正塗在臉上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

  所以那個薩滿沒有懷疑，在他看來安冬嘉其實只能面對這個命運。

  而且安冬嘉很聰明的表示，自己沒有忘記這個薩滿導致她中伏的事兒，如果不想回去以後被她吹枕頭風找麻煩的話，最好就幫自己一個忙，要不然早晚要他好看。

  這個薩滿確實信了——安冬嘉的謊言和威脅全都很符合這個薩滿心裡的預期。

  雖然薩滿在部族中地位很高，但熊爪部落的首領相當強勢，而且以安冬嘉的身份，確實很有可能會成為寵妾……到時候這個薩滿肯定沒什麼好日子過。

  安冬嘉告訴薩滿，貓爪部落曾經在東迷霧山里藏了許多的財物和皮料，她要取回這些財產，讓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能贖回自由。

  她的父兄是部族首領，如今被吞併後屈身為僕從確實不太合適，她想取回財物幫他們贖身，這看起來確實也是很正常的思維方式，也很符合贖清血債的觀念。

  東迷霧山就是迦圖草原和諾多森林東面的大雪山，但這片雪山與北迷霧山不同，這裡靠著草原和森林的一側由於暖空氣的影響全都成了難以逾越的冰山，基本上無法翻越。

  但貓爪部落最初確實是從東迷霧山的另一邊發展起來的。

  一個從這裡發展起來的部族首領，在無人能翻越的冰山裡藏些東西，確實是有可能的——冰山上的環境一般比較固定，而且沒什麼鳥獸，東西還能常年不腐，確實是藏寶的好地方。

  即便是假的，無非就是白跑一趟唄……反正熊爪部落的薩滿最近搶了不少凜鴉境的村子，本來也打算避避風頭。

  於是那個薩滿問了安冬嘉具體地點，然後決定帶著她一起找到財物。

  當然，這個薩滿肯定沒安什麼好心——但剛好，安冬嘉也沒安什麼好心……

  她將熊爪部落的人引到了迦圖草原南部，與諾多森林交界的地方——這地方危險至極，但卻很符合她的謊言，因為東邊已經能看到東迷霧山了。

  這地方北有迦圖，南有諾多，西邊有勇盾堡，東邊是全大陸最高的冰山，堪稱潘德大陸第一兇險的地方，遇上點情況跑都沒地方跑。

  在東迷霧山生活過的安冬嘉是故意帶著熊爪部落來這裡的。

  安冬嘉只是想和那個薩滿坑害她的方式一樣，將熊爪部落的人引到必死之地，以牙還牙。

  她背著無數血債，還被逐出了家門，本來就不想活了。

  不過安冬嘉的復仇計劃在這裡只成功了一半。

  熊爪部落最先遇到的就是迦圖人，而且還是『破壞者』朱達的部隊。

  但就在熊爪部落和迦圖人剛剛照面的時候，諾多森林裡出來了一群烏木護手騎士團的人……

  一百來個烏木戰錘手。

  這些烏木戰錘手本就想把阿爾達利安引到迦圖草原上，事實上他們還派了傭兵團的人去吸引迦圖部隊，所以朱達的隊伍才會出現在這裡。

  但見到熊爪部落的人，烏木戰錘手們有點會錯了意——他們以為這些迷霧山人是被派去吸引朱達的『友軍』……

  這些熊爪部落的人之前確實搶了不少裝備，拼拼湊湊的穿著，遠看倒也確實像是個裝備不太好的傭兵團。

  結果烏木戰錘手們打算匯合到『友軍』當中……

  這一靠近，迷霧山薩滿當然就誤會了，他以為這支戰錘手部隊要攻擊他們——結果兩邊稀里糊塗的打在了一起。

  而此時，阿爾達利安也帶著幾百多名諾多戰士沖了出來——迦圖人和諾多那可是血仇，朱達這個軍閥對諾多精靈有一種特殊的恨意，見到諾多精靈，第一時間發起了攻擊。

  熊爪部落這三百多人和烏木戰錘手們正在混戰，朱達當然也就沒搭理他們。

  而剛好，阿爾達利安剛好也是個極度仇視迦圖人的諾多領主，他還以為是迦圖人在伏擊他呢……

  結果諾多和迦圖人打在了一起。

  而烏木戰錘手發現不對以後本來打算及時跑路的，但安冬嘉煽動了一把：「這些人看起來很有錢，他們的裝備也很值錢！而且他們就這麼點人……」

  結果熊爪部落的人追著烏木戰錘手就是一頓圍毆，一路追到了幾里之外。

  烏木戰錘手們人數少，本就沒有戰心，再加上迷霧山人打肉搏戰確實挺厲害的，很快就被幹掉了一大半，只留了幾個活口。

  而後，熊爪部族的薩滿從烏木戰錘手的口中，得知了數千傭兵大軍正在進攻諾多森林。

  這可是渾水摸魚的好機會，長期劫掠的迷霧山人最喜歡的就是趁亂下手……

  誰都知道諾多森林裡全是值錢的東西，無論是武器裝備，馬匹，還是諾多精靈們本身，得到任何東西都比搶劫村子的收穫要大得多！

  於是貪婪的薩滿動了心，再加上得到了不少烏木護手騎士團裝備，迷霧山人士氣大增，眼看著迦圖人和諾多精靈打得難分難解，這個貪婪的薩滿帶兵從背後伏擊了阿爾達利安。

  說起來，這個薩滿其實很有頭腦，他知道這種做法能讓迦圖人和他並肩作戰——迦圖人也是以劫掠為生的啊，他們應該也會渾水摸魚的！

  這樣一來，機會就又大了很多！

  阿爾達利安沒有料到迷霧山人會去而復返，原本他都占了上風了，卻被突然出現在背後的迷霧山人衝進了弓箭手陣中。

  兩面受敵還打成了肉搏戰，這下子阿爾達利安只好全軍撤退。

  而這一撤，撈到了不少諾多裝備戰利品，感覺還能占點便宜的迷霧山人跟著就攆了上去。

  朱達的部隊不明不白的得到了迷霧山人的援助，也就沒有攻擊迷霧山人，反倒是跟著追了進去——迷霧山人都敢追入森林，朱達手下的迦圖人當然也得追進去

  因為朱達是個極其殘暴的軍閥，他手下的部隊如果有人敢露怯，他就會從背後直接射殺膽小怯懦的人。

  所以這支迦圖部隊在戰場上只能進不能退！

  但進了森林其實也就很難退了——追著追著，大部隊就在森林裡追散了，朱達也沒法給他們傳令了。

  這種大面積的原始森林裡，迷失方向是必然的，就算有現代化設備也不一定能保證走得出去……

  這些迷霧山人在森林裡也沒能找到方向，而且也走丟了不少人，但轉悠了兩天之後，他們發現了這個馬場。

  與大部隊走散了的三四百個迦圖人也跟著他們來到了這裡。

  事實上一直到李昂趕到，迦圖人和迷霧山人都沒有產生過有效的交流——他們語言不通。

  但他們這兩天處於一種很詭異的相互壯膽的情況……

  迦圖人認為既然迷霧山人都敢攻擊諾多，那他們當然也不虛。

  迷霧山人覺得迦圖人既然敢大舉入侵諾多森林，那說明烏木戰錘手說的肯定也是真的，南邊好幾千大部隊肯定已經攻進諾多森林了——大家都敢攻進來，那他們當然也可以在裡面渾水摸魚搞點好處。

  而且他們援助了迦圖人，這些迦圖人也完全沒有攻擊他們，『說明』大家的目標都是在諾多森林裡打個劫……

  隨後，他們發現諾多精靈正在轉移這裡的財產——一大群精靈馬以及大量的物資。

  那些迦圖人當然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他們做夢都想得到諾多精靈馬！

  而熊爪部族薩滿也興奮起來了，他發現這裡的諾多精靈人數很少，而他們正在轉移的財產看起來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