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亂戰之局

  從里薩迪蘭那裡，李昂已經了解了諾多精靈的整體情況。

  目前諾多精靈有四個族群，艾諾、菲納芬、芬威，以及目前還不算正式家族的『達利安』部族。

  其中最廣為人知的家族領袖，是經常領軍在外的伊思蘭迪爾與阿爾達利安。

  但這兩位諾多領主其實都不是精靈王。

  三百年前人類大舉入侵，雖然精靈們成功擊敗人類大軍，但四大家族都損失慘重。

  伊思蘭迪爾的父親當年重傷殘疾，隨後隱退，伊思蘭迪爾成為了艾諾家族的的首領，但他三百年來一直沒有加冕，一直都是『殿下』。

  而阿爾達利安的『達利安部族』，其實不算是一個家族，因為阿爾達利安其實是個軍閥。

  他曾是芬威家族的戰士。

  在與人類的戰爭中，阿爾達利安以無人能及的弓術擊退強敵拯救了家族，成為了這幾百年中最出色的暮光騎士，一度擔任了反擊人類大軍的領軍統帥，還被授予了諾多精靈的寶物『落幕弓』。

  這張弓原本在精靈王『費爾葛斯安爾』手中，但這位精靈王沒有子嗣，他原本是將阿爾達利安視為芬威家族傳承者的。

  但在反擊人類大軍的過程中，這位強大的戰士逐漸成為了極端的種族主義者，對潘德大陸的人類抱有極大的敵意。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他的許多家人與同袍都死於那些年人類發起的戰爭。

  在阿爾達利安眼裡，人類侵占了本屬於諾多精靈的土地，屠殺他的同胞，一些領主甚至將諾多引以為傲的女遊俠囚禁在高塔中日夜折磨。

  所以他不斷派出手下的巡邏隊在長河森林周邊巡弋，一旦遇到人類便格殺勿論，任何對人類憐憫的表現都會被他視為懦夫。

  但這樣的行為對於整個諾多族群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阿爾達利安不斷主動攻擊人類平民，這不僅加深了諾多與人類的仇恨，還讓諾多們在戰鬥中損失了更多的族人。

  更重要的是，戰爭與仇恨一直持續加深，被封閉在森林中的諾多將無法與人類的世界進行任何交流——不能貿易，不能得到新的知識，甚至很難了解外面世界的變化。

  於是，三大家族的精靈王在商談後，決定收回阿爾達利安領軍的權力。

  阿爾達利安對這個結果表示不服，再加上他是諾多精靈中最強大的戰士，號召力極強，因此他帶走了很大一部分願意追隨他的戰士——來自三個家族的人都有，然後這些人自己成立了新的部族『達利安』。

  但好在，阿爾達利安並沒有發起什麼內戰，他的箭也從來不會對準諾多精靈，他依然在保護整個族群，只不過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他只是一心向人類復仇，或是坐視人類之間的爭鬥，期待著有一天人類因為內鬥而衰弱，諾多能夠有機會統治潘德大陸。

  三位精靈王也不願意因為內耗而損失族人，而且阿爾達利安也確實有卓越的功績，於是他們對此選擇了默認，並且給阿爾達利安劃出了一片領地。

  伊思蘭迪爾統領的艾諾家族，一直都是諾多中傳承知識的部族，他們最關注的是對各種知識的獲取和保護。

  而芬威家族，精靈王費爾葛斯安爾在這三百年裡專心培育精靈馬、製造各種武器裝備，基本不再出現在人們面前。

  至於菲納芬家族，精靈王凱勒馮伊爾是個藝術家兼學者，他最關心的是諾多們傳繼的藝術與文化，從來就不參與戰爭。

  知識、技術、藝術，這分別是原本三大家族的傳承。

  阿爾達利安建立的部族沒有這樣的傳承，所以他的領地只被諾多們視為一個軍閥部族。

  但諾多內部還是相當團結的，四個族群也沒有發生過內戰。

  其實芬威家族如今比較危險，精靈王費爾葛斯安爾沒有子嗣，血脈就要斷絕了。

  阿爾達利安當初從芬威家族帶走的族人也是最多的，這導致芬威家族人口變得極少，據說眼下已經只有八百人了。

  這個弱勢的家族，卻掌握著諾多的精靈馬與裝備鍛造技術，而且精靈王還和阿爾達利安這樣的軍閥理念不合，按說原本是很容易出現意外的。

  但實際上這三百年中並沒有發生什麼惡性事件，相反，阿爾達利安還會刻意保護芬威家族。

  同樣，如果阿爾達利安的族群需要戰馬和裝備，芬威家族也會全力支持——雖然兩邊有理念上的矛盾，但情分還是在的，阿爾達利安也並沒有被視為背叛者。

  不過，這位幾百年來最強大的諾多戰士，遭遇了人生中第一場敗仗後，無意間將最大的危險帶到了芬威家族。

  芬威家族的領地，其實就在白鹿堡正東方兩百里的高山密林中。

  每個諾多族群都有各自的領地範圍，只是不會將邊界分得那麼明確。

  如今，森林對於諾多而言，大體上就相當於耕地對於人類一般。

  因為諾多精靈大多都是素食主義者，森林中出產的水果與堅果是他們的主食。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不吃肉類或麵食，主要是因為，森林裡實在是不適合點火做飯……

  所以諾多精靈們很少為了吃肉而殺死森林裡的動物，但他們依然有獵人專門射殺鳥獸。

  諾多森林的食物鏈不算太完整，沒有太多的猛獸，這裡的食物鏈頂端原本是熊、森林狼以及蒼鷹。

  但由於森林北邊緊靠著迦圖草原，迦圖人又特別喜歡用狼牙製作飾品和箭頭，這就使得狼群逐漸減少。

  蒼鷹算是半候鳥，在寒冷的時節它們會飛往南方過冬，但南方的巴克斯人喜歡用鷹羽製作頭飾，並且喜歡抓捕蒼鷹飼養為獵鷹——巴克斯人連軍旗都是用獵鷹的，但他們對鷹的喜愛卻直接導致了蒼鷹數量銳減。

  而東部的迷霧山脈又有不少野人，迷霧山野人非常喜歡獵熊，有時候還會進入森林捕獵……

  結果就是生物的平衡受到了破壞，天敵減少了，素食動物反而比較猖獗。

  因此諾多精靈們會專門組織年輕人射殺那些過多的鳥獸，要不然森林早晚會被繁育極快的素食動物們吃光。

  這也是諾多精靈成長的一種方式，他們的弓箭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練出來的。

  如今領主大人就在森林裡，滿眼驚奇的看著不少動物屍骸無人收拾。

  里薩迪蘭在前面引著路，在這種原始森林裡只有他才能完全把握方向。

  「里薩迪蘭，這些動物是你的族人射死的嗎？就算不吃肉，為什麼不把皮料剝下來？」

  見到倒斃在樹底下一具還算新鮮的野獾屍體時，李昂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因為皮料已經太多了……我們沒法和人類進行交易，當然就不用費勁了，還不如讓它們回歸大地……」

  里薩迪蘭回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而且，我們並不喜歡使用毛皮，即便是硝制之後我們也能聞到毛皮的腥臭味。」

  「我原本還以為是因為諾多精靈熱愛動物……」

  隨行的安森似乎有些失望。

  「哈，一個時刻面臨滅亡危機的族群，永遠都是考慮的生存。皮毛的腥味會引來猛獸，給族人帶來危險……」

  里薩迪蘭解釋了一句。

  「但以諾多的身手而言，應該是不怕猛獸的……」

  安森還是有些不明白。

  「因為這片森林裡猛獸的數量本就太少了，我們並不願意殺掉它們。猛獸太少就會使得其他動物大量繁殖，我小時候射殺過很多動物，都是按照長輩們的指示，在什麼時候要殺掉哪些動物，多少數量都有標準。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族人在森林裡的存續，保障物種之間的平衡才能讓這片森林長久保持活力，從而確保我們的族人能獲得足夠多的食物，這跟人類種地除草沒什麼區別。」

  里薩迪蘭如今情緒好了很多，話也多了很多。

  「原來如此……那這個呢？這個是怎麼回事？」

  安森指著側前方一頭倒斃的幼熊。

  領主大人和里薩迪蘭一起皺著眉頭快步走了過去。

  那是一隻小熊，肯定不滿一歲，倒在一顆大樹下，胸口有兩處箭孔。

  「這是迦圖人幹的！」

  「全體備戰！」

  諾多是不會射殺幼熊的，與里薩迪蘭一樣，大多數諾多精靈從小就會被教導森林生態平衡的重要性。

  熊在諾多精靈們眼裡都快成為保護動物了，除非它們主動攻擊諾多，否則精靈們不會主動傷害它們。

  但幼熊顯然不具備攻擊諾多的能力，如今遇到被射殺的幼熊，那自然說明從草原入侵森林的迦圖人離此不遠了。

  ……

  與此同時，長河鎮內已經成了亂戰之局。

  萊絲麗正緊急趕往白鹿堡報信。

  因為兩天前，戈德里克的部隊與阿爾瑪公爵的部隊在長河鎮大戰了一場。

  這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內戰。

  這要從戈德里克追擊那些紅色兄弟會成員說起。

  大概就在領主大人再次俘虜利維尤斯的同一時間，戈德里克與查理斯的部隊跟著那些逃跑的紅色兄弟會成員，一路追擊到了獅湖城東南方向的佩恩村附近。

  隨後，他們發現了號角召喚遊俠團的蹤跡。

  這裡的號角召喚遊俠團成員有四百多人，大部分是拉爾夫手下的遊騎兵。

  遊騎兵們出現在這個位置顯然是很詭異的，戈德里克和查理斯當然都能察覺到有問題。

  而且，號角召喚遊俠團在看到一路逃命過來的匪徒們以後，立刻開始截殺那些匪徒了。

  這搞得戈德里克有些措手不及，原本他是打算一路追擊這些紅色兄弟會成員找到主謀，或者至少俘獲這些匪徒的首領。

  戈德里克沒打算把這些匪徒殺掉，就算要滅了他們，他至少也要抓幾個活的頭目才行。

  當然了，目前這些匪徒跑了七八百里路，跑到了離獅湖城只有一百多里的佩恩村，這也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可是，戈德里克想的是抓活的啊——而現在遊騎兵們完全是一個活口都不留的在截殺匪徒，感覺像是在滅口！

  於是戈德里克打算阻止這種行為，派出了不少士兵傳令，讓遊俠團停止攻擊，抓捕俘虜。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號角召喚遊俠團完全無視了他的命令。

  長河鎮的本土騎士團，居然無視了東部地區軍務總長的命令，很顯然這支遊騎兵出了問題。

  於是戈德里克帶著一千多人的大軍打算包圍這些遊騎兵。

  但更奇怪的是，遊騎兵們幹掉了那些強盜匪徒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在原地等著，甚至還放下武器直接投降了，就那麼放任戈德里克圍住了他們。

  隨後，戈德里克在佩恩村里找到了身受重傷的拉爾夫。

  由於拉斐爾被阿爾瑪公爵脅持，拉爾夫只能服從阿爾瑪的指揮，帶著遊俠團幫阿爾瑪形成了軍力威懾，重新拿回了獅湖城，還跟著阿爾瑪準備去勇盾堡。

  但他沒有料到，阿爾瑪公爵的真實目標，居然不是勇盾堡，而是長河鎮！

  阿爾瑪公爵最初是將獅湖城一大半的軍力都帶了出來，再加上號角召喚遊俠團，足足兩千五百人的軍力，帶著大軍往西而去，說是要救援勇盾堡。

  但剛走到佩恩村北邊，就又有斥候前來報信，說是『李昂男爵在長河鎮叛國謀反了』——那時候李昂叛國的消息確實傳得沸沸揚揚。

  於是遊俠團內部分成了兩派。

  包括拉爾夫在內，一半人覺得李昂男爵不會這麼幹，這肯定是假消息。

  另一半覺得不管是不是假消息，都應該返回長河鎮，先回長河鎮看看，確保老家沒事再去救援勇盾堡應該也來得及。

  於是阿爾瑪公爵帶著另一半遊俠團，加上他自己的兵力，兩千多大軍往長河鎮而去，讓拉爾夫帶遊騎兵們去『支援勇盾堡』。

  但實際上，他給拉爾夫的任務，是沿路幹掉能見到的所有紅色兄弟會成員，只要這事完成，他就會放了拉斐爾。

  拉爾夫唯一的兒子在阿爾瑪手裡，他表面上當然只能服從安排——但有上一次阿爾瑪入駐長河鎮的經歷，他已經清楚阿爾瑪要做什麼了。

  於是，在阿爾瑪走後，拉爾夫告訴了遊俠團成員自己面臨的情況。

  拉爾夫畢竟在號角召喚遊俠團當了二十年的騎士長，遊騎兵們都很信任他，也知道他從不撒謊。

  無論長河鎮最終將被阿爾瑪還是李昂控制，那都是王國領主的內部鬥爭，號角召喚遊俠團本就沒興趣參與。

  反正任何領主控制長河鎮都不至於禍害平民，只要家鄉不被迦圖人或盜匪禍害就可以。

  但如果救出了拉斐爾，至少拉爾夫就不會被人控制，而且獅湖城就在旁邊，也耽誤不了什麼時間。

  所以遊騎兵們決定先救人。

  拉爾夫和和遊俠團的人都認為拉斐爾肯定就在獅湖城裡關著的。

  於是，這半個號角召喚遊俠團打算嘗試派出精銳小隊潛入城內救出拉斐爾。

  但拉爾夫失敗了。

  獅湖城的駐軍雖然被帶走了一大半，但第一旗衛隊卻一直在城內，掌旗官格朗隆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最重要的是，拉斐爾不在獅湖城監獄裡。

  拉爾夫與格朗隆拼了個兩敗俱傷，號角召喚遊俠團的精銳小隊幾乎損失殆盡，拉爾夫身負重傷，好不容易才逃出城外。

  拉爾夫重傷後幾乎無法行動，他本來讓遊俠團去勇盾堡，別管他和拉斐爾了。

  但遊俠團的人對他還是講義氣的，不僅沒有拋下他，還按照阿爾瑪對他的要求，截殺了他們看到的所有紅色兄弟會成員——他們本就是為了剿匪而出動的，真說起來，阿爾瑪也沒騙他們。

  知道了所有情況的戈德里克只好暫時將遊俠團收入大軍，然後趕往長河鎮。

  他比拉爾夫更擔心長河鎮——因為絕大部分長河鎮駐軍目前正在他的隊伍里，城內守軍只有兩三百人。

  等他來到長河鎮時，城上依然掛著金獅旗幟，城內也頗為平靜，戈德里克原本以為阿爾瑪沒有得手。

  但就在他帶兵入城的時候，一張大網從天而降。

  那是一張大漁網，長河鎮和獅湖城都背靠湖海，捕魚的網子多得很——而且獅湖城背靠的其實是一大片內海，漁民們長期用這種網子捕撈大魚。

  戈德里克身手卓絕，倒是沒有受什麼傷，但身手再好對這種網子也確實沒什麼辦法，他被俘虜了。

  襲擊他的，正是獅湖城的部隊，阿爾瑪的手下。

  在大網落下那一刻，長河鎮的城門也在部隊進去一半的時候關閉了！

  兩邊的部隊在長河鎮展開了一場殘酷的戰鬥，但有心算無心之下，戈德里克的部隊當然不是對手，鎮內沒多久便血流成河。

  倒是查理斯見機得快，他本來就走在後面，見到城門關閉，立刻帶著身邊的紅箭長弓手們往外跑，還真讓他給跑出來了。

  但隨後獅湖城的部隊就開始一路追擊查理斯，還刻意阻攔他往東南方向跑——很明顯，敵人知道他和李昂的關係。

  查理斯沒法往麥香領方向跑，見身後跟著他的弟兄只有兩百來人，而追出來的敵軍至少上千，無法對抗，索性就讓所有兄弟們分頭跑路。

  他自己往西邊跑了，而大多數紅箭長弓手往東北方向的老家弗萊徹而去。

  查理斯也算是英勇誘敵了，獅湖城的部隊一路追著查理斯，基本上沒有理會那些逃散的士兵。

  不過查理斯沒有被追上，他逃進了克溫村——這裡是伯爵夫人的家，伯爵夫人也確實庇護了他，把他藏到了酒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