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都是為了糧食

  梅騰海姆人肯定是要幫的，但在這之前，領主大人必須得先回領地，打理好自己手裡的事務。

  「只能像這樣用船進行運輸，才能解決梅騰海姆的饑荒問題啊……」

  在所有糧食全都通過艾爾河運到麥香領之後，艾米發出了感嘆。

  船運的效率確實很高，從長河鎮背後隔著湖面的區域，將四十萬磅糧食運回麥香領，只用了不到兩天。

  這可比陸路快得多了——由於一直都是順流而行，船一直都沒有停。

  雖然用來運糧的只是內陸小河中的純槳小木船，但依然只用了不到二十條船就將所有糧食帶走了。

  這是一種只有十來米長，兩米寬的平底駁船，看起來空間不大，如果載人，頂多只能載二十個。

  但用來裝糧食或其他重物，這種小船卻能裝兩萬磅以上（十噸左右）——人不能重迭，也不能太擠，但糧袋卻可以……

  船運在這個年代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這還只是划槳的內河小船而已，如果是海船，一條普通的雙桅帆船就能裝幾十萬磅糧食，卻只需要十幾個人就能操作。

  這就意味著極低的中途消耗。

  正如艾米所說，只有從潘德大陸的海港城市，用遠洋船隻直接運送大量糧食去梅騰海姆，完全避免陸路運輸，才能解決問題。

  只要運上幾船糧食去梅騰海姆，就能讓他們熬過最艱難的時候。

  「艾米，巴克斯帝國帝臨港的執政官是誰？是不是凱洛斯總督？」

  想到海港城市，領主大人突然眼前一亮，轉頭問艾米。

  「對，就是凱洛斯。他也是巴克斯帝國『暗影軍團』的大團長，在巴克斯帝國地位很高。。」

  艾米點頭，她對白鹿堡長期面對的敵國還是比較了解的。

  領主大人點點頭，又問道：「阿迦松將軍應該是凱洛斯的人吧？他之前作戰時帶著很多暗影百夫長。」

  「是的，阿迦松將軍本身就出自暗影軍團。我父親說起過他，說他是最可怕的敵人。您上次救援白鹿堡時似乎也這麼說過……據說凱洛斯總督和馬略皇帝有些不和，但阿迦松將軍卻是馬略皇帝的心腹。我感覺正是因為阿迦松將軍的存在，凱洛斯的暗影軍團和馬略皇帝才能一直維持著相對穩定的關係。」

  李昂點了點頭，眼睛亮了起來。

  阿迦松將軍與賈斯特斯和利維尤斯不屬於一個派系——這從上次在白鹿堡綁架兩個總督的事兒就能看出來。

  而阿迦松又是凱洛斯總督的老部下，出自於暗影軍團，那麼凱洛斯肯定是與另外兩個總督很不對付的……

  看樣子巴克斯帝國每個總督都是一個派系，再加上馬略皇帝本人，看來分了四派。

  這倒也正常，烈獅王國也差不多，烏爾里克國王、阿爾瑪公爵、布倫努斯公爵、以及邊郡勢力，現在也是四個派系。

  不過，既然有派系鬥爭，那麼領主大人倒確實有辦法幫梅騰海姆完成貿易了！

  「弗雷德里，你們原本就是打算在巴克斯帝國的帝臨港進行貿易對吧？」

  「是的大人，我們本來帶了不少決鬥劍和板甲，打算用這些貴重兵器與巴克斯帝國交易糧食。但一場颶風之後，我們的貨物全都沉到海底了……」

  弗雷德里嘆著氣，眼裡滿是沮喪。

  「你們帶的兵器大概值多少錢？原本打算交易多少糧食？」

  領主大人似乎拿定了主意，開始詢問細節了。

  「最少也能值兩萬第納爾吧，都是高質量的兵器，至少能夠武裝一支四百人的軍隊。原本我們打算運回至少一百萬磅糧食。」

  弗雷德里想了想，回答道。

  五十第納爾一套板甲加決鬥劍？

  這大概是梅騰海姆本地的成本價吧……

  弗雷德里明顯不怎麼擅長做生意。

  四百套梅騰海姆出產的板甲和決鬥劍，在潘德大陸的價格可遠遠不止兩萬第納爾，翻個十倍還差不多。

  要知道，李昂當初為了購置兩百多套紋章鏈甲罩袍、頭盔以及劍、騎槍和弓弩，就花了差不多十萬第納爾。

  當然，這些裝備種類更多，而且定製紋章確實也要額外花錢，但潘德大陸的裝備也確實比梅騰海姆這種到處都是鐵匠鋪的地方貴好幾倍。

  不過，梅騰海姆人如今面臨饑荒，他們在目前的情況下確實也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

  「一百萬磅糧食……夠嗎？我記得梅騰海姆似乎超過五萬人？」

  領主大人覺得不可思議。

  一人二十磅……

  夠吃幾天啊？

  而且梅騰海姆人還都是吃貨。

  「我們是因為糧食品種差，產量持續降低而導致的饑荒，並不是完全斷糧，大人……事實上計劃要換到的一百萬磅糧食也不是用來吃的，我們需要的是糧食的種子！而且最好是南方沿海地區的種子，這會更符合梅騰海姆的氣候。所以我們會去巴克斯帝國的帝臨港進行貿易。」

  弗雷德里解釋道。

  原來如此，難怪即便已經隔了一年，他仍然念念不忘要完成使命。

  梅騰海姆人原本很少耕種，以前更多的時候是靠鐵器和傭兵換取糧食。

  但自從宣布獨立之後，巴克利帝國不再與梅騰海姆進行任何貿易，並且不斷發起戰爭，這就使得梅騰海姆人必須依賴這個小小的半島自給自足。

  畢竟梅騰海姆只有唯一的一個鄰國——也是唯一的敵國，龐大的巴克利帝國。

  這種大國對小國的商業制裁使得他們非常難受。

  因為他們耕地本就稀少，而目前在種植的小麥，如今的產量已經變得很低。

  在長期的戰爭中，小麥的品種一直沒能得到改善，甚至都沒能好好維護種子，這就導致每一季都在減產。

  到了去年，在沒有大的自然災害情況下，梅騰海姆的平均畝產已經降低到六十多磅——要知道，一畝地光是種子就得種二十磅。

  這種情況下種地都快要失去意義了，僅僅一比三的種收比，而且下一季的種子質量會更差……

  這樣的產量自然會導致大面積的饑荒，但是巴克利帝國又在此時再次發起戰爭，吃不飽的梅騰海姆人沒有餘力反擊，只能龜縮在山地里被動防禦。

  於是現任梅騰海姆伯爵，古德里安·馮·梅騰海姆號召所有人想辦法搞到新的種子，因為一年兩年的饑荒可以熬過去，但如果得不到新的種子就完全沒有希望。

  所以，弗雷德里所在的軍團，就是為了從最合適的地方換回最好的種糧。

  巴克斯帝國南部與梅騰海姆同屬海洋半島氣候，用科學點的方式來說，就是緯度與氣候環境相差不遠，所以那裡的糧食種子也會更合適。

  一百萬磅的糧食確實不頂用，但如果是得到了一百萬磅合適的種子，也許在一年之後，就能徹底救活這個國家。

  「既然是這樣，那我倒還真有辦法了……等我安排好領地事務之後，就帶你們去帝臨港。」

  ……

  潘德歷355年5月初，烈獅境東部地區迎來了一段難得的平靜時光。

  迦圖人這一年沒有南下，而是盯上了北方凜鴉王國的曉爐城，據說兩邊打得不可開交。

  巴克斯帝國也沒有再發動戰爭，據說是他們國內拜蛇教徒再度猖獗四處作亂，馬略皇帝正在號令所有領主全力追剿。

  而烈獅王國內部，烏爾里克國王也沒什麼動靜，只是派了些騎士來長河鎮查案，說是要調查貝拉夫人的異端案件。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些騎士是來監視長河鎮的。

  被任命為長河鎮代理執政官的布倫努斯公爵，也一直在他自己的峭岩灣，壓根沒到長河鎮。

  只派了自己的兒子馬爾伯特勳爵過來。

  不過馬爾伯特勳爵似乎也完全沒心思在長河鎮管事，大概是布倫努斯公爵交代過他不要與戈德里克發生衝突，反正在行政大廳是永遠找不到他的。

  這個年僅二十多歲的豪門子弟每天不是打獵釣魚就是四處遊玩。長河鎮周邊的風景確實是很不錯的，這位勳爵似乎也很是樂在其中。

  由於之前三先知大軍被擊潰，先知軍團有很多騎士帶著潰兵逃散。

  為了避免那些逃跑的無賴騎士和潰兵在長河鎮周邊作亂，戈德里克男爵在東部軍務總長位置上頒布的第一個政策，就是重建號角召喚巡防體系，加強治安，剿匪緝盜。

  於是號角召喚遊俠團派出了大量兵馬四處巡防，勇盾堡和白鹿堡也全面積極響應，連貓頭鷹騎士團都參與到了征緝匪徒的行列。

  一時間整個東部地區到處都是巡邏隊，還有貓頭鷹騎士這種高水平的夜間斥候四處打探。

  只要有山賊土匪敢冒頭，一旦發現就會被追殺數百里。

  王國東部很快變得平靜且安寧，估計大部分匪徒都流竄到了其他地區。

  事實證明，無論哪個年代，只要為政一方的領導真心愿意干點實事，或者哪怕只是沒人瞎搗亂，那這個地方都一定能變得更好。

  ——當然，東部地區的各位領導主要也是為了配合某運輸公司的業務……

  但無論如何，對東部地區的平民而言，這是難得一見的好景象。

  從去年到現在沒有什麼大規模的天災，今年的糧食收成還不錯。

  異端被消滅，盜匪絕跡，道路上每天都能看到大量馬車來來往往，各地的商人也日漸增多。

  看起來生活似乎又有了希望。

  除了塞倫米斯與特魯布倫……

  特魯布倫如今已經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了，這地方的人是被異端完全殺光了的。

  而塞倫米斯村稍微好一點，但也只留下了五百名可憐的老人。

  房屋被焚毀，青壯被殺光，所有年輕的女孩被三先知帶走，財物與糧食也全都被劫掠一空。

  羅蘭爵士此時正在塞倫米斯。

  塞倫米斯曾經有兩千多人居住，原本是一位男爵的領地。

  之前追隨先知軍團的那位瘦巴巴的騎士摩根就是男爵的部下，他曾經的騎士領就在塞倫米斯。

  但男爵不願追隨三先知，在幾個月前全家都被殺了，只留下了兩個年邁的老人。

  一個是男爵的夫人，另一個是個老管家，都是六十來歲的人了。

  摩根曾放棄領地追隨異端，這原本是一輩子都無法洗清的污點，但他在最後關頭棄暗投明，幫著利奧弗里克放火成功，算是自己完成了救贖。

  所以，在戈德里克、利奧弗里克以及李昂三個男爵的聯合擔保下，他重新回到了塞倫米斯，成了男爵夫人的義子以及守護騎士。

  如果他能夠將這個村子重建起來，男爵夫人就能將這個領地留給他。

  這對於摩根這個平庸的騎士而言當然是很好的機會，但他卻完全無法負擔幾百個失去家園且一無所有的老人。

  塞倫米斯沒有青壯了，僅剩的青壯，只有摩根和他手下的九個士兵。

  他無法帶給這些老人希望，那麼，將他們送到一個能活下去的地方，這本就是一種樸素的善良。

  聽聞羅蘭爵士要將這些老人帶去麥香領，他很積極的協助羅蘭將老人們送出賽倫米斯，甚至還贈送了三天的吃食。

  摩根本性並不壞，他是真心希望這些同鄉老人能活得好一點。

  三先知用來蠱惑人心的說辭，以及她們使用的祭文，本就與正義女神一致。這樣的教義，再加上貌美如花的厄運引者，她們騙到的大部分騎士其實都是摩根這樣的普通人。

  不願隨意作惡，但也無力行善；有一些欲望與野心，但智慧有限；有一些知識和技能，但膽量不大；能得到一些機會，但也往往把握不住。

  摩根是如此，其實芸芸眾生皆如此。

  如果按照羅蘭爵士原本的觀念，他原本是看不上摩根這樣的人的。

  追隨過異端，自身又沒多大能力，看起來沒什麼優點，完全就是一個平庸之輩，丟進人堆里就找不到了那種。

  但現在，羅蘭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傲慢與偏見。

  得到了領主大人的提醒後，他在摩根身上，看到了屬於普通人的閃光點。

  摩根對待那些老人相當親和，他本人或許確實平庸，但他的身份好歹是個貴族騎士，而且是這個村子的領主。

  但他沒有將自己視為高人一等的存在，他對待羅蘭爵士的態度，與對待那些孱弱的平民老人完全一致。

  他會向每一個老人告別，送上一些微薄的食物。

  他不會主動的尋求正義，但在老人們需要幫助時，他也會儘量幫著做點什麼。

  當然，很多時候他做不到，這時候他會笑笑，說自己確實無能為力。

  摩根的行為帶動了他手下的士兵，這幾個有餘力生存的人都盡力參與到了這次遷徙之中。

  也許摩根能做的事並不多，但他確實在以最大的能力和心意，讓那些原本與他同鄉的老人能夠得到更好的生存機會。

  即便他會因此失去絕大多數領民，失去他本就為數不多的財產。

  羅蘭在這一刻明白了李昂告誡他的話——讓每個人都為建立秩序發揮作用，並以此建立有序的群體與法理來保護人民。

  那是秩序女神的教義，不是單純的善與惡，不是寄正義之名而殺戮，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救濟與施捨。

  摩根看起來如此平庸，他也沒有能力做太多事，但他卻在此刻引導了所有人一起向善，甚至都沒人提過領民歸屬之類的話。

  於是，羅蘭爵士也下了馬，開始在平民面前躬身而為。

  這位聖騎士，第一次親手攙著年邁的平民，向女神賦予他的真正使命邁出了第一步。

  想讓正義女神重新回到大地上，需要的不是殺戮異端驅逐強盜，也不是施捨與同情，而是將這種普通人的善行傳遞下去，傳到人心之中。

  在塞倫米斯這幾天，羅蘭將摩根發展成了正義女神的信徒，也真正的走出了重建新黎明騎士團的第一步。

  李昂曾經告誡他，不要僅僅只看正義女神的教義，每個女神都有意義。

  也不要再把自己當作高高在上的正義代言人，因為伱能做到的，別人做不到。

  你或許可以成為旁人敬仰的超級英雄，但別人只會將你視為超人，只會祈求幫助，卻不會想著自己能做點什麼，因為他們會覺得自己做不到。

  施捨式的善良，其實是一種罪。

  這種罪，叫做傲慢。

  真正應該做的，是躬身入局。

  用一個普通人也能做到的方式，引導身邊的人儘量行正義之事，儘量心懷善念。不強求毫無瑕疵，但也不放縱惡行。

  這就夠了，善的火種，是會不斷傳遞的。

  在人們心裡建立起的駐地，才是正義女神重回大地的階梯。

  ……

  在羅蘭爵士帶人返回麥香領的時候，李昂正在計算領地里的糧食儲備。

  領主大人計劃中要得到的糧食，其實差不多已經夠了。

  從福瑟特那裡敲詐了六十萬磅；

  從福歇爾那個莊園得到了四十萬磅；

  從克溫村運回了近三十萬磅；

  再加上從特魯布倫收到的『野生小麥』，以及麥香領自身的產出，如今的麥香領已經成為了東部地區糧食最充裕的地方。

  而下一個收穫季，除了自身的收成，還能從克溫村再補充三十萬磅。

  白鹿堡現在也不缺糧，戈德里克也從長河鎮運回了大量糧食。

  這位男爵確實是正派人，但他其實經常假公濟私——他以剿匪的名義，把阿爾瑪和福瑟特留在長河鎮的存糧搬空了……

  成為東部地區最大糧商的目標，大概是很有機會達成了，如果這一季白鹿堡與麥香領能種出大量小麥的話。

  領主大人到處搞糧食，其實也不是為了吃，他也是為了弄到更多的種糧……